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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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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吓唬你,往前走十几步右拐,就是派出所,你要是再跟着我,我们就一起去派出所。

好,那就去派出所,你在前面领路,我跟着,我要是跑了,就不是人养的。

她拖着行李箱仓皇而行,人行道路面刚刚被挖过,到处坎坷,箱子底部掉了一个轮子,怎么也拖不动了,她拎起箱子跑了几米,突然崩溃,把行李箱踢倒在地,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你到底要怎么样?不是放出来了吗?不过是坐几年牢,又没死人又没伤残,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样子,像是耍泼,又像是挑战,还有点像一名安慰者,里面呆几年也没什么损失吧?外面世道不好,多难混啊。

我在里面比外面好?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有道理,我明白了。还有什么赐教?今天机会难得,都告诉我。

她的高跟鞋也跟她作对,鞋跟突然松脱了,她脱下高跟鞋,对着地面忿忿地敲紧鞋跟,笃,笃笃。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笃。笃。他妈的,倒了血霉!看,德国行李箱坏了,在法兰克福机场买的,两百欧元呢。鞋子也是好鞋,真正意大利名牌,就这么坏了。她看他无动于衷,自己无趣了,慢慢穿上高跟鞋,言归正传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自己活该,谁让你绑我的?

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古怪的微笑,介乎于嘲讽与悲伤之间。他抖动着腿,交叉抖动,看得出来,这样的交谈,需要他付出极大的耐心,还有克制。他凝视着她的脸,突然说,绑是绑的错,强奸是强奸的罪,谁绑你谁强奸你,这么简单的事,你分不清?

不怪我,我那会儿丢了魂。她嗫嚅着站起来,试了试高跟鞋的鞋跟,忽然意识到软弱的害处,声音一下高亢起来,你不绑我,他怎么做那下流事?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都犯罪了!

保润说,有道理。我们都犯罪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强奸你可以,绑你一下就不可以?你方便不方便说,当初到底拿了人家多少好处?

那算什么好处?那会儿是什么消费水平?小恩小惠罢了。她用诚实的目光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换了种交心的口吻,说,反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实话告诉你,你以前很丑的,比现在还丑,又丑又抠门,柳生以前多帅啊,花钱大方,舞又跳得好,帅哥么,女孩子心里都喜欢的。

保润点点头,鼻孔里发出吭哧一响,他说,有道理,这回说清楚了,你喜欢他,讨厌我,就把我当他的替罪羊了?

她几乎要脱口承认,注意到他阴郁的眼神,便谨慎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我承认你有点冤,你冤难道我不冤?你想报仇来找我,我想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去了。

你承认我有点冤?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报仇呢?

当面道歉?她探询地说,我是有点对不起你,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行吗?

说一声对不起就打发我?这个态度,哄傻瓜也哄不了。

那你说清楚,你到底要怎样?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戒备的表情,目光里集合了愧疚、烦躁、委屈、刁蛮,以及非凡的勇气,一滴眼泪涌出她的眼眶,她抹抹眼睛,忽然喊叫起来,我跟你说一百个对不起行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对面的街道有行人站住了,朝他们这里张望。保润抱着胳膊,冷淡地欣赏她歇斯底里的表演,等她安静了,他摇了摇头,你态度有问题。说对不起不值钱,喊对不起就更没用,喊一万声也没用。我在里面十年,十年时间,你要赔偿。

赔钱?你不早说?她麻利地打开了钱包,数着里面的钱,你别敲竹杠,我不是富婆,一千二,一千三行不行?我自己节省一点好了,我只有一千五,给你一千三,这样总行了吧?

赔偿不一定是钱,我不要你赔钱。保润按住了她的手,严肃地说,我损失什么你赔什么。先赔时间,十年时间,还有自由,你还要赔我十年自由。

她愕然,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脸,时间怎么赔?自由怎么赔?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要赔什么?

我也没想好,我们要商量。保润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吗?要不,我们再去看一场电影?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慢慢商量,总能商量个结果出来的。

谁跟你去看电影?谁跟你商量?本小姐恕不奉陪!她涨红了脸,指着保润的鼻子说,以为我怕你吗?要杀要剐随便你,我等着!

她想跑,但跑不掉,行李箱被保润一脚踩住了。保润对着大街歪了歪嘴巴,你喊吧,那么多人听着呢,他们会来帮你的,你喊抢劫喊强奸喊杀人都行,我奉陪。

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终究喊不出口,眼泪珍珠般地挂在脸颊上。有个老头从他们身旁经过,以为他们是吵架的一对儿,好言相劝道,小两口有什么事,千万别冲动,回家好好商量。她抹着眼睛抢白老头,谁冲动了?谁跟他小两口?你才跟他小两口!老头转身就走,嘴里忿忿地说,小伙子跟老头子怎么成小两口?现在的年轻人,不识好歹啊,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保润从口袋里拽出了那根尼龙绳,他用绳子的一端搭在手腕上,绕了几下,那手很快被一个绿色的五角星覆盖了,怎么样?他向她亮出手上的绳结,漂亮不漂亮?

依然是他炫耀和示威的方式。绳子。狗链子。她觉得头皮发麻,低下头看他的拖鞋,看他裸露的双脚。塑料拖鞋是廉价的,他的脚趾缝里有黑泥,脚趾甲是灰色的,开裂的,脚和鞋共同泄露了主人穷困潦倒的生活现状。不远处有人在铺设地下管线,一把铁铲靠在墙上。她心一横,奔过去抢过了铁铲,保润追过来,正好撞上枪口,她手持铁铲,像一名女战士拿着冲锋枪,以为我怕你?我什么人没见过?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绳子来吓唬人?别让我笑死!她用铁铲去铲保润的拖鞋鞋底,边铲边说,社会上冤假错案那么多,又不是你一个人吃错官司,还有人冤死在里面呢!赔什么时间,赔什么自由?你这种人,在哪儿都是虚度光阴,在里面在外面,有什么区别?

铁铲铲到了保润的脚。趁着保润躲闪之际,她提起行李箱奔向大街上的一辆红色出租车。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保润有所忌惮,追了几步,放弃了。她听见他在后面喊,你跑,跑吧,跑一天算一年,我给你记着,你会后悔的!她和行李箱一起撞进了出租车。司机的脑袋探出车窗,好奇地打量着保润,后面那男的什么人?她对司机说,强奸犯!快,快点开,绕两个圈,开到工人文化宫去!出租车发动了,她从车窗里瞥见保润站在人行道上,弯腰察看他脚上的伤势。司机回头看着她,眼神诡谲,那个强奸犯怎么回事?强奸谁了?她觉得有必要作出更正,对司机说,我刚才开玩笑的,他不算强奸犯,他是井亭医院逃出来的疯子!

第39章 顺风旅馆

山穷水尽的时候,她投靠了老阮。

老阮的这家顺风旅馆,前身是工人文化宫招待所,更早以前,是著名的工人电影院。她认得出来,旅馆的两樘玻璃门,就是当年工人电影院的大门。她还隐约记得两个年轻漂亮的女检票员,他们穿着浅绿色的制服套裙,梳着长辫,其中一个是独辫,另一个总是将长辫盘在头上。她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长大了到工人电影院做检票员,天天穿漂亮的制服,还可以免费看到所有的电影。从前许多辉煌的事物,如今都莫名其妙地迅速衰败,工人电影院亦如此,只有一个小小的放映厅被勉强保留下来,缩在旅馆侧面的角落里,天天放映僵尸鬼怪片或者谍战片枪战片。

顺风旅馆的房价便宜,更因为是黄金地段,老阮吸纳了很多长租客户。一楼有一个专治白癜风的私人诊所,门口贴满剪报、奖状和感谢信,布帘子后面依稀可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操四川口音,总是高声大嗓地劝解病人,急啥子么?白癜风又不是伤风感冒,几帖药怎么好得了?慢慢来啰。诊所隔壁是一家温州皮鞋厂的办事处,里面坐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他们从不讨论皮鞋的业务,总是在争论巩俐和刘晓庆到底谁更漂亮,周润发与张国荣到底谁更英俊。二楼的两个房间打通了,有人在此创立了一个模特儿培训基地。一个高挑的瘦骨嶙峋的女人在教一个少女走猫步,另一个女人更瘦更高,躺在长沙发上午睡,因为头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头套,睡姿看起来像一具古老的木乃伊。还有几间客房没有人,门上挂着某某商贸公司某某信息咨询公司的牌匾,里面的桌椅上都积了灰,租户不知去了哪里,只有灰尘与空气默默地做着交易。

她来投奔老阮,老阮是高兴的。老阮给了她一个免费的房间,当天夜里还安排了一场麻将,说麻将桌上有生意谈,要她唱歌助兴,顺便介绍几个大哥给她。她如约进了三楼的棋牌室,里面烟雾腾腾,三个男人都是陌生人,一个阴沉,一个猥琐,另一个看起来比较阳光的,是个大胖子。她早就没有胃口结交这种大哥了,赶任务似的拿起了麦克风,为了配合气氛,特意唱了一首粤语的《恭喜发财》。那个大胖子一边听歌一边笑,问她,你是恭喜老阮一个人发财吧?她逢场作戏地说,都是大哥么,恭喜大家都发财。此后她勉强陪着老阮,说替他收钱,可惜老阮手气不好,她坐了半天,没收到什么钱,好不容易看到一副清一色的筒子大牌,老阮竟然把筒子一只一只地开掉了,她提醒老阮,反被他在腰上掐了一把,她懂了,知道他打的是贿赂牌,不能赢只能输的,一下就兴味索然了。她坐在旁边打起了哈欠,闻到空气里充满了不洁的气味,她怀疑大胖子有口臭,老阮也有口臭,正在思忖,为什么她结交的中年男人口臭比率如此之高,脚上被踩了一下,是左手边的郭老板。她已在心里给他起了绰号:猥琐男。猥琐男努力从眼睛里放电,试图用眼神与她调情,她懂,只是觉得肉麻,腾地站起来说,吃点水果,吃点水果!她把大果盘里的水果分到小碟子里,端到每人的手边,怕再坐下去还有什么难以应付的剧情,就谎称头疼,擅自告辞了。

与庞先生的第一次谈判,她没有出面,是老阮插手张罗的。老阮自己也没去,他有个熟人是庞先生的供货商,供货商去与庞先生结账,顺便谈了她的事。谈判绕了太多的弯,最后的结果倒是简明扼要。庞先生要她把孩子生下来,验DNA,如果孩子是他的,他保证对母子负责到底。她追问庞先生准备怎么负责,老阮说,给钱呗。男人对小蜜负责,不就是给钱吗?又提醒她说,人家是台商,对他动作不能太大,动作太大了犯忌,会牵扯两岸关系的,你懂一点政治的吧?她说,我才不管什么政治,我就要个公平。老阮说,公平可以卖,也可以买,不还是钱的事?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是要他的钱,还是要他的人?她心里乱透了,回避着老阮的目光,嘴里忿忿地说,谁要那个人?一只矮冬瓜,要了他干什么,冬瓜炖排骨汤啊?

这趟旅程临近终点,她几乎看见了终点的站牌:此路不通。庞先生那里不会给她什么惊喜了,卢瓦河谷催生的柔情蜜意已经零落成泥,那个台商终究是别人的丈夫,他们在对方眼里互相沦落,现在,她成为他一个最难缠的客户,而他半明半暗的亮光,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彻底熄灭。

第二次去找庞先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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