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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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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路警说:〃开车了也罢,我上车看看就是了。〃
汽笛声,说话声,惊醒了车中梦里人。他们猛然受了一吓。小童和路警已经上车。那路警看见了,站在那里停了一下,卑夷地说:〃这些学生们!〃还好车子已经开动了,他自己走了下去。早上雾色仍重,车一动,便看他不见了。
范宽怡,范宽湖,连小童是呆住了。蔺燕梅,又气愤,又羞辱,加上心里的打击同空虚,是昏了。
范宽湖不能怪她如此,便婉声唤醒她。她扑簌簌滚下两行热泪来,一翻身把脸伏在提包上,抓起雨衣蒙了自己,哀痛地哭起来。她狠命地吞咽下伤心的哭泣,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似乎是要拼命撕裂自己的心胸,让它痛楚!让它流血,这才能解救濒于疯癫的心。
她在这情绪应当特别复杂时反而脑中是一片空白。她还能想什么呢?什么都过去了。她只有哭,哭也不够麻醉她的,她要哭干了泪,哭干了血,昏死过去。她伏在那里凭任车子颠簸着她,她希望车子离了铁轨,直冲到深山无人处永不回来。
可是车子是向昆明开哟!她已经失去了平衡了。她哭得整个人要碎裂,而她的心不但不能麻痹,回忆反更逼真,痛苦更甚。
小童在一边,他的感觉是一种无名的愤怒。他恨自己方才怎么不一把将那出言不逊的路警推下车去摔他个半死!他又恨范宽湖这荒唐无礼的东西怎么方才竟敢如此;现在又慌了手脚,呆成个木鸡。他似乎也恨了蔺燕梅,恨了小范,他怒气难消,自己背过险去看车窗外。车窗外山色迷濛,天上一轮白日隔了露看起来轮廓很清楚,却断不出远近。
〃'这些学生们'〃他想:〃骂得好!骂得痛心!老百姓完粮纳税地由政府办学校让别人来读书,他们是有资格骂!是要觉得痛心!不论学生们有一千种好处,只要被他们骂了一句也该愧死!
〃这学校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脸上还挂得住吗?〃他又想起好几次离开学校,大余大宴都解说过;现在决不可自己瞎闯。又有一次校中东北同乡有人暗地里募集潜回东三省工作的人,他又要加入,反是大宴拦住了他;说连大宴他自己都因为口音已经不对,去了反而连累大家,把他留下;可是现在在作学生,听了老百姓这么痛心卑夷的话!
他心中只晓得有这一句气人的话。他上车时只听见蔺燕梅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却没听清。小范和她哥哥疑虑,愧愤的事可要比他心上的复杂得多了。他们看了蔺燕梅伤心成这份神气,想问又不敢问。
范宽怡看看实在哭得气势可怕了,她不敢再迟延,便轻轻拉了他哥哥一把,令他闪开些,她去劝劝试试。
她揭开蔺燕梅蒙了头的雨衣,这下子可吓死人了!她舌尖嘴唇都已被自己咬破,雨衣上,手上,脸上全涂满了怕人的鲜血。加上眼泪纵横,把血水直带到鬓边耳下。小范吓慌了,叫了起来。范党湖自己怨艾,急愤得战抖。小童也回过头来。
小范说:〃小童,你有法子找点清水没有?〃
小童心上也难过,他却怒意未消,他沉闷森厉地说:〃哪里找什么清水!〃
蔺燕梅推开小范,她哭着声嘶地说:〃你们躲开我!躲开我!走!〃
小范仍坐在那里不动,挥手示意令范宽湖走开:〃哥哥你到车外边去休息一下,叫你,你再进来!〃看样子她要独自同蔺燕梅谈谈。
范宽湖听了,不言语,低了头便往车外,上下车踏脚板那里走去。小童一面气他,又察觉他神色有异,恐生变故,就也一言不发跟了过去,紧紧傍了他站着。他回头看了看小童,长叹了一口气。走下一层板,坐了下来,小童也就坐下了,两个人谁也没有话说。坐了许久,看看又到扬宗海了。湖水依然澄清蓝碧。
车里忽然听见小范喊:〃小童。你进来。蔺燕梅要跟你说话。〃
小童听了赶忙起身进来,看见蔺燕梅仍是背了脸躺着,小范手在她肩上。嘴向她努一努,说:〃她叫你。〃
〃小童!〃蔺燕梅气息极弱地说:〃真没有地方找点清水给我洗洗么?〃
〃你说话呀!小童!〃范宽怡说。
〃我嘴里又苦又威!〃蔺燕梅说:〃嗓子里又腥甜地粘在一起,喘不了气!〃
〃等一等罢。〃小童也不忍地说:〃到了杨宗海了。等一下车停可保村,我到水龙头去给你取一杯水回来。〃
小范便起身,用眼示意要小童坐下来陪她。自己轻轻站起来,走到车外陪她哥哥去了。
小童坐下来,蔺燕梅欠起身来让他在头下面打开提包取出杯子,再重新躺下。这一次她躺平正了。小童就看见了她的脸。
这个脸孔是熟悉的。无论上面是涂的脂粉还是抹的血泪,都是一样,可以看到本色,本性,本心。不会隔膜。他便低下头看她,心上又气恼,又不忍。脸上混合起平日善良真挚的神色,便是蔺燕梅此刻心情下恰可接受的表情了。
她固然企求斥责,又觉自己已经太委曲。她便为这面容所慰安,她也平视着他,她两眼如失去了视觉盲人的眼,盛满了泪水,痴呆地。
小童心上想:〃这事真是莫明其妙,我早起如果不出去喝豆浆,大概也没事了。至少我出去时,车上安安静静,还是好好儿地。〃他一边想,便回过头来一边看了地下,弄着手中的杯子。他忽然说:〃蔺燕梅,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才下车不大会儿,怎么你们就都醒了?〃
蔺燕梅吁了一口气,她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就都醒了!'我就没有醒,直到你上车的时候!〃
〃我本来想叫你们一块去喝豆浆的,看你们睡得好就没有叫。又想拿杯子的,又怕弄醒了你们俩。早知道叫起你们来了。〃
〃你为什么不叫呢?什么事能够早知道!〃蔺燕梅说:〃我早知道就永远不醒了。〃
〃你是做着梦?〃小童奇怪地说:〃我上车的时候你才醒?〃
〃你问它干什么!唉!〃她说:〃你现在不是做着梦?我想人生本来就进了梦,不过大梦里面还有小梦就是了。〃
〃这种话听着聪明其实糊涂,是病人说的话。〃
〃我单笑我自己傻,怎么到现在,今天,才明白?〃
〃你才更不明白!更着迷,更糊涂!〃
〃你是个不糊涂,不作梦,又醒着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呵!那怕只早叫我几分钟!〃
〃我哪能知道作梦的人愿意不愿意呢?作好梦的人希望永世不醒,直到为一声雷震醒。一生不得意的人又愿人生是一场恶梦。〃
〃这两件都是苦事,小童!你看我几分钟内都历经了!〃
〃我不大明白。〃
〃你也不用明白。我问你,你昨晚临睡时告诉我什么话来着?〃
〃我说你要做好梦。〃
〃我做了。〃她说了这句话,怎么能不回想那梦呢?她怎能不觉心酸又无可奈何呢?她的感觉如同失手打碎了一件心爱的东西,再也弥补不得了。她痴心地希望这是幻觉,这是不曾发生的事。但是这不可能。她便希望马上神经失常,变成疯子,失去知觉,那么以后的日子便不存在了。她虽然不能使时光倒流,起码可以使光阴停驶。
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疯子的成因是如此的。所谓激住了,便成疯子。激住了,就是一时心上转不开,抹不过这个弯儿来。
蔺燕梅说着说着又有点两眼发直。这时她已看不见眼前一切,满眼是所做的梦的重现。小童呆看着她,觉得奇怪,这时车子停了下来,他说:〃我看我真得好好儿给你取点凉水。你这神气仿佛是还没有醒。这是梦到第几层去,连我也诌不出来了。我得拿点凉水来冰冰。一冰准醒!〃他因为到底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说着又笑了。一边便低了头,背了手,作出深思的神气,两手在背后弹着杯子作响,走下车去了。车门口又有路警在那儿拦人不许上车。见他大模大样从车上下来倒吃了一惊,说:〃你怎么在车上?〃
〃我们把车包了。〃他一路胡扯,走下去了。
〃路警又来了!〃蔺燕梅一想,惊醒了些,她又忆起小童下车的神气,〃这个孩子!梦里也有他呢!满山乱跑,也不知道是干些什么!〃她想着想着不觉很盼望他快点取水回来,细看他到底和梦里像不像。于是她倒得了片刻安静单等小童回来。又撑起身来看车外范氏兄妹,范宽怡也正看见她,见她向这边望忙装作不见,又低下头去和她哥哥说话去了。
小童取了水回来,车又开了,他一言不发,走近前来猛孤丁把一杯冰凉的清水向她脸上一泼,溅了她一头一身,她失惊地叫起来:〃小童!你疯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脸未洗成,又弄湿了一身,更不成样子了!〃
小童说:〃上帝!翻过来骂我疯,这几句话听来倒像是心里没病的了。等到你说一点平时情理的话我才信你是真醒了。〃她听了也觉得不错,又觉出小童用心。便用手抹着脸上、发边的水,往地下弹,一边瞪他一眼。车外范宽怡也看见了,觉得此刻只有由小童对付她,便仍不进来。她又有多少活要跟哥哥细谈。
小童又从提包中给她取出手巾来,让她自己擦了,告诉她不可去舐嘴唇,它一下便可以结疤。两个人便先不说话,去整理这座位上的水。蔺燕梅也站起来把身上的水抖落。
这种不经心,却是习惯了的日常生活琐事,在人心意烦乱时,正如识途的老马,会把背上斗伤了的武士,驮回家来将息一样,可以把人纷乱的神思暂时收拢住。两个人弄了半天,才收拾清楚。小童又抢过提包来要代她整理,又要偷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吓得蔺燕梅忙来抢,又吵了半天。
过了一下,范宽湖兄妹进来,小范说:〃前面就是呈贡了,我们非下去不行了。不久开学,上城再见。〃范宽湖走上来要说话。小范一把要强拖他回去。他这次用力站定了,不退,对蔺燕梅说:〃燕梅,我保留下次见面时向你解释的权利。〃她听了低下头,点了一点。他们就走了。小童把提包中他们的盥洗用具交给了他们。他们一下车,卖菜人便纷纷挤上来,这时已是早上七时,天色大亮了。
蔺燕梅不习惯于斥责别人,这次的事也无从斥责起。梦醒时自己正用臂圈了人家呢。况而事情说大,固然对自己一年来愿心说是大,说小,眼前日下,比比皆是。真是难谈得很。好在眼前这个小童以她的眼光看来,是个兴趣在别处的人。两个人就彼此装作仿佛不知道有这么一场事似的,谈昆明,谈史宣文在重庆的事,谈大宴要办学校了,他的小兔子要生更小的兔子了之类的事。
当然蔺燕梅心上明白小童除了说这些话之外,也不能说别的。她也就只有听着。但是到底心不能在这上,所以又常常出神,答非所问。小童便怪她又要作梦。她就抱歉地说她并不是又在作梦,而是想些别的事情。她心上难过,不愿一人在外,她此刻想家。
小童听了也不禁默然,暂时收拾起纷乱的思潮,怨学校中的环境未能把她爱护好,令她伤心欲离去。她呢,看了小童也都心事重重,不觉后悔说出一人在外的话,冷落了同学好友。于是又打起精神来说闲话。她不觉感激得很。感激这始终这么善良,这么小孩脾气,不知事的小童。
其实小童眼中的蔺燕梅确是有点变了。这是他自己的心上受到的影响,而觉得人家变了。这影响如何解说呢?他一直觉得蔺燕梅是大家的妹妹,玩一起玩,念书一起念书。学校里有她便如同家庭中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小妹妹。今天一上车看见范宽湖吻她,便似乎忽地心上觉得自己观察不对,而很郁闷。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道理。仿佛觉得这个小妹妹并不是拿所有的人当同胞兄妹看,她怪能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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