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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人的十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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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村里号召学哲学。你说那时候真是拿农民糟改着玩儿呀,农民知道啥哲学呀!主任 学哲学回来了,召集农民传达,怔了半天就是一句话,“大伙学大寨,好好干,完了。”然 后就叫我讲啥是哲学?我说我没改造好。主任说你别扯淡了,快讲讲。我就开讲哲学,可没 讲两旬,那底下妇女纳着鞋底子就说,“咱不讲这个啦,接着昨后晌的讲吧!”
在村里叫农民开会可不易。大喇叭叫,打六点钟叫,到八点,一会叼着烟袋出来一个, 一会又出来一个。农民不怕上纲,因为农民在最底层,你说开除他哪去?公社大队就决定每 天开会给“二成”。一天十分,晚上算二分,所以开会就是挣那二成去的。坐着瞎扯淡呗。 干部也是两头唬弄,他也知道上面是胡折腾,对下面呢又不敢深说,就支撑着吧!那阵没有 一个村子不瞒产私分的,粮食不够吃啊。上边净是瞎指挥,一律种“反修七号”。那“反修 七号”不好吃。公社叫种不种不行啊。农民也有法,外圈全种“反修七号”,里圈种本地高 梁。上边检查的干部一来,大队早把酒肉准备好了。不堵他们的嘴,自己嘴里更没嘛啦!
我在这儿改造完了,临走时主任对我说,我看你还真不像个大城市的伢子是吧,你心直 口快,不行啊这个,到哪恶帐的话别说,叫人硌硬的话别说,犯忌的话别说。这是这一段。
七二年我分配到一个公社的中学教书。说老实话在农民里头呀,要是弄错一步几十年也 翻不过身来。因这里比较封闭。大城市一下班,大家到点蹬上自行车人就散了;彼此住在单 元房子里人与人没啥联系。在农村,多少年来,都是守在一堆儿。连你祖爷爷那辈的事都知 道,你祖爷爷尿炕不尿炕的事也都能考证出来。所以那阵你要有一步走不好就不好办啦。再 有,长期对知识分子有个偏见,就是那些年留下的根。认为你自高自大,能言善辩,不好 斗,群众关系不易弄好。这几条说老实话对我的评价也是够准确的。我在公社中学教书时赶 上“修教路线回潮”。有一次班上有个女生没上课,问她,态度还特别蛮。说,昨天我吃干 饭去了。“吃干饭”是那里的方言。谁家娶媳妇大家随几元钱份子就到人家吃饭去,叫“吃 干饭”。农村平时吃不上白米饭,吃一次也算享受吧,可我不懂。我说你为顿饭就不上课, 怎么那那么没羞没臊呢?没羞没臊是我老家的口头语,搁这儿就相当重了。那女生哭得没完 没了。好家伙,这可坏了,当时正是闹“黄帅事件”啊,好多同学围着我批我哟,学校领导 逼着我一次一次检查。我就成了“修教路线”的典型了。师道尊严啊。我这命运始终跟“文 革”连着。“文革”有嘛事,都能跟我连上,学校农场有八十亩地,校革委会主任说你种地 去吧。我就把铺盖卷上去农场了。种茄子、辣椒、西红柿、莴笋和菜花,倒也不错。可是到 七五年我就完全消沉了。因为在私下里借了一本《红都女皇》,是个手抄本。看完之后马上 还给人家,可我心里感到迷惘了。本来林彪事件一出来后,说老实话,我好几天都没睡好 觉,感到好多过去那么神圣的东西,那么祟拜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但那时对毛主席的感情 还没变。那阵一看报纸就琢磨,自打林彪死了后,毛主席老的速度就特别快就是呀。这时再 看江青的事,再加上社会的丑恶现象,真是迷惘呀,也就完全消沉下来。我想,自己都三十 岁了,这么功不成名不就,干点什么呢?
七六年,地震时差点没给砸死。全校房子都倒了,大家都睡在一块儿。地震之后我反而 莫名其妙有点解脱感。我说这叫神鬼怕恶的啊。我说反正我一无所成,到处碰壁,也入不了 党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逮谁闹谁吧。结果这一下人们反倒害怕你了,横冲宣撞倒嘛事 没事了。可是每次闹了之后;自己思想里就特别空虚:这是干什么呢!我又觉得累得慌,特 别没劲。自己背地翻《聊斋》,反正都是文言,别人都看不懂,看来看去就看出鬼、狐、 神、怪,整天半人半鬼,不明白不糊涂,倒也不错。打倒了“四人帮”之后,我才第一次明 白这是特别巨大的受骗!没等清醒,又到了清查。清查呀,还是两派,一派整一派。原先那 一派打人凶手都没事,结果给我们来材料共有五条。又是一些捏造的假东西。清查本来是为 了安定考虑的,可是一拨人又利用这个整另一拨人。这个历史欠帐将来谁再来还。而且挨整 的这拨人都是我这个岁数的人,从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当时红卫兵就是初中、高中、大学 这部分人呀。所以这几年哪我思想还是沉闷。有时我就想,地球那么大,天天你跟我斗,我 跟你斗,有什么劲呀!不累吗?可是我这个人天生精力特别旺盛,说老实话我觉得现在还没 给国家使出劲儿来呢。从近几年开始我另找一条路。我就想了,搞语法太枯燥,搞文学创作 自己又没有才华,可是我爱看小说,有文学底子,我懂语言,于是给自己定了一个五年计 划,一定要在修辞上打出一个局面来,在修辞界挤进去。这几年哪,我读了很多书,发表了 一些个语言方面的文章。但是写来写去呀感到苦恼,因为我底子太差就是。我特别感到我没 有受过完整的高等学校教育,可是还顶着大学毕业的牌子。现在修辞学开始向立体发展,得 需要社会学、语言学、心理学、美学,需要好多知识,而且向各个边缘科学发展。孤立的静 止的过去那种考据式的研究根本没有前途。有时我觉得有压力,这个压力就觉得国家养我这 么大了,我总得给国家干点什么。我不想飞黄腾达,只想我自己的位置呀。说起对于“文 革”中自己那一段呀,到现在为止我也不后悔。从政治上彻底否定这场“文革”,我没有任 何异义。但是做为一场运动不能简单地否定,不能简单地政治划线。我觉得中央呢,我是这 样理解的,说老实话,咱们中央现在也是够难的,难在哪儿呢?难在中国这封建主义基础太 深厚。我在农村呆了这么多年,深感到现在在农村就是封建社会主义。你不知道上上下下的 官儿们,都结成网。我不光说我那县,哪儿都是结成网。只要你撞上网,再也择不清楚啦。 你择网时,别人的枪已经过来了就是。所以我感到中央改革非常难。再说对“文革”的评价 呀,中央出于拨乱反正的考虑,从政治上彻底否定,这是必要的。因为政治这个东西应该这 么干,政治不能讲人情,政治斗争是没有诚实性可言的呢,这是需要。就好像一个屋里原来 住的这家走了,你进来好好收拾,但怎么看怎么也像过去,必须连好的带坏的都扯去。可是 我觉得不该否定的就是红卫兵。对红卫兵应该做历史的分析。我感到对红卫兵的历史分析不 用我们这一代人考虑了;说老实话,对一场伟大的斗争,或者对一场错误的斗争,不是一个 很近的距离就可以做出正确评价的。我对这点充满信心。就是现在,评价好“文革”也不可 能。说老实话,我现在看一些电视剧和电影,还有别的文艺作品,把红卫兵描写的像国民党 兵似的,这不公正。那些作家,如果他们没参加“文革”可以谅解;参加了“文革”,还要 那样描写,那纯粹是不讲作家的良心。有的电影,来了一辆刑车,一群红卫兵上去,把男的 拽出来了,女的眼泪刷刷就下来了,那孩子还追两步,也不知怎么一绊倒下了,妈呀,爸 呀,伴着音乐效果走去了,哪有那事?红卫兵哪有那事?红卫兵那阵也爱孩子着呢,是吧。 红卫兵运动是个历史悲剧,但有人拿它跟党卫军相比,太不公平了。红卫兵是自发运动,党 卫军直接受纳粹操纵,完全两码事呀!对于当红卫兵当然不能说我不感到惭愧,可我也不后 悔。然而有些东西可以忏悔。到了我这个岁数,反思得特别厉害。我觉得我们这拨人哪,也 可能是国家最稳定的因素。他们深知两种路线不同的苦。他们受过那种集中听党的话的教 育,而且在当前这种开放局面,这拨人一般都比较稳定。他们既不像老的那一代盲目地反 对,也不像年轻的一代准备全部接拿过来。毛泽东同志那阵子给我最大的是阶级感情,我到 现在为止,到什么时候不致于胡作非为,不堕落,困难时也不堕落。但我也恨,恨那时教我 们盲从,教我们单线思维,不会多项思维,不会逆向思维。实际上他老人家呢,还说过不少 这样的话:打倒奴隶主义,埋葬教条主义。但是他是一个叶公好龙的人,你一旦真这样干的 时候,他又不干了。我今后,我是这样想,我还可以给国家再干三十年。我只想规规矩矩地 把国家给我的工作认真搞好,活得不也好受点吗?就是。
世上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圣徒受骗。
 
第17章 硬汉子
1966年18岁男 T市某起重设备厂工人
清理阶级队伍时家里翻出“变天帐”——墙倒众人推进恶邻欺辱——到派出所有理也没 理——哥哥的小血块——都为了操他妈“文化大革命”——想当军属写血书——每月干四百 个小时也于事无补——硬汉子的丧气话
咱说实在的,这十年把我们家糟践得够惨。可是咱不是窝囊废,咱是硬汉子,要换平 时,咱能豁出去拼啦。可那时候不行,算你再硬的汉子,也得聋拉着脑袋。
人就一口气,不是?我是憋着这口气过这十年的。今儿找您也是撒这口气来的。
六六年我刚打中专毕业,分配到起重设备厂。那年十八岁。跟您说说家里边的情况,有 父亲、母亲;奶奶、哥哥、弟弟和妹妹,就缺个姐组。奶奶那年八十岁,和我岁数正倒个个 儿。父亲精神有点病,虽然算不上神经病,反正有点那个,那个是嘛呢,也不是傻,也不是 疯,缺根弦吧。哥哥原先是棒小伙子,一次工伤砸坏脑袋,他倒是真正的神经不正常。弟弟 妹妹还小。家里家外唯一能顶饿的人就我啦。我家这样儿,就算不“文化革命”也够劲了。 可“啪”一下子又来个“文化大革命”。
开始我心里就犯嘀咕,我家虽穷,可出身不算好。我父亲解放前当过一年交通警,他名 下又有房产,实际上是奶奶她父母的房产;奶奶没兄弟,由她继承,爷爷做代理人,爷爷去 世后就由我父亲代理。总共三十来间,五十年代房屋改造,交公十间。那么多年,房子早破 得不成样儿,就这么一个二十间破房的“代理的代理人”,四清时就查过一通,没划上资本 家,可也没定下成分来,一直接着,毕竟出身不是红五类。“文革”一开始乱抄乱斗那股 劲,哪有准,谁知撞上谁。我看见一家二十多口人,排成一排,胸前全挂着牌子,都剪了头 发,也分不清男女了,在一条大马路中间,叫红卫兵批斗,我犯嘀咕。赶紧把家里的“四 旧”——老瓶子老罐儿老东西呗,清理清理,该烧就烧,该砸就砸,别叫人“扫四旧”扫 上,找事儿,对吧。
起头还没嘛事,搞“清理阶级队伍”时,有天半夜突然砰排排砸门,一看是街道代表, 叫着要“查户口”,带进来一帮人,都是街道积极分子。直到后来才明白,“文革”一开始 横扫时很粗糙,有乱来的,也有漏的,到这次可就不一样了。“清理阶级队伍”是挨个儿 清,你有屁事也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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