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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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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团丁在打了踉跄后,快枪已经到了谢铁成的手中,他左手提着刀只用一只右手,便把十来斤重的快枪端直地举到了空中。眼看着谢铁成就要抠动扳机,团丁立即捂住耳朵又背过了身,半天不见枪响,他这才又转过身战战兢兢地放下了双手。见枪里压根就没压子弹,谢铁成把枪扔还团丁说:“原来是条火棍!”说完便折身回去了。接过枪团丁却上下找不到他的团长,后来才发现佘有志已经进了隔壁的一家饺子馆。阎王怕的是恶鬼。
花钱时,佘有志也曾心痛过。一共投出去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却没想到花了一个二百五,竟收回了几个二百五。佘有志终于悟出了“舍得”二字的含义,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而且往往是一“舍”多“得”。佘有志觉得他爸吃亏就吃在“舍不得”这三个字上,他一生铁公鸡一毛不拔不说,而且只知道进不知道出,至死都没弄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当然更不明白小钱买动帝王心,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哲理了。他想吃鱼却舍不得钓饵,想套狼跟舍不得孩子,恨不能一把抠出十个渠渠来,结果,连老命都搭上了。
接受了麻子佘的前车之鉴,佘有志简直成了当今的老聃,成了东方的黑格尔,他竟然能用辩证的法则,思考和审视问题了。
眼下在后院里,不分黑白昼夜至少有七八个团丁轮流地守护着,加上还有那支乌黑而泛着蓝光的快枪给他仗着胆,躺在自家的热炕上,佘有志自觉比以前塌实得多了。面对那个黑洞洞的枪口,有谁还敢在他佘老板这个太岁的头上动土?又有谁敢在佘记烟馆这个老虎的嘴里拔牙?佘有志甚至断定从今往后,没有哪个再敢打自家的主意了,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除非他是屎巴牛钻茅房——找死(屎)。
秋后算账,可秋庄稼还没收完,佘有志已迫不及待地开始履行起他的公务了。除了镇上的各行各业外,他还带着团丁耀武扬威的走村串户,村不漏户、户不漏人,地不漏亩、亩不漏分地摊派着催缴着各种名目的款项。
这次连老神仙老秀才和谢铁成,也都照章缴纳了税款,甚至连他的丈母娘柳叶那个难缠的三寸金莲,也被佘有志这个女婿给缠了。只是在去这几家时,佘有志没有带团丁,自然也没背那支乌黑而泛着蓝光的快枪,更没有耀武扬威气势汹汹地狮子大开口,而是装出了一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的可怜相。
佘有志发财了好过了,其他人的日子,却难过了。对那些敲碎骨头却吸不出髓的赤贫户,佘有志便在他们的妻女身上打起了主意,甚至连那些远门子的族人,他也从不放过。
因为穷,佘家祖祖辈辈原来都住在西街上,在一夜暴富后,麻子佘才搬到了东街并做起了烟土生意。西街算得上是佘有志的老家,但从小生在东街又长在东街,而且只认得钱不认得人的佘有志,却很少到贫民聚集的西街上走动。当上乡约后,佘有志这才少不得隔三差五地到西街溜上一圈,这倒不是突然间留恋起老家或者惦念起族人,这里虽然穷困,但却也是佘乡约的辖区,这里的人虽然潦倒,却也是佘乡约的子民。既然是辖区又是子民,照章纳税怕是少不了的。
佘有志有个远房堂哥,因人穷志短连个名字都没有,因为排行为三,于是大家便叫他佘三。佘三跟佘有志是同一个太爷,说是远房,却也还没出五服。
二三月虽然春暖花开,却是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一天,佘有志突然转到了佘三家的门口,原因是这个远房的堂哥,去年的税款至今还没有完。所谓门,既没有门框更没有门扇,只不过是在那已经豁豁牙牙的门墙上,挖出的一个上圆下方的土洞而已。为了防止那些野猫野狗和浪圈子猪,佘三在土洞的下面,挡了一片自己用荆条编成的破篱笆。
佘有志一只抬脚,那片破篱笆后便应声倒地。佘三闻声赶忙迎了出来,正待发火的佘有志,却一眼看到屋里只有佘三跟他的女儿小莲,于是立即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三哥,你的税款准备得咋样了?”佘三指着那个冰锅冷灶的锅头,苦丧着脸答非所问地说:“都——都揭不开锅了。不信咧,你看。”说着,佘三就要动手去揭那个因麻绳维系着,才终于没有散架锅盖,不想却被佘有志给拦住了:“三嫂呢,她不在家?”佘三说:“到河西堡她娘家去了。看能不能借点糠秕回来。”佘有志心里一阵窃喜,瞟了小莲一眼后他假惺惺对佘三说:“三哥,你这光景也确实教人恓惶。看在自家人的份上,去年跟今年的税款,咱就都不提了。”摘下茶色的石头眼镜后,佘有志还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三嫂她能不能借到粮食,还难说。这大人都不说咧,总不能教娃也饿着。是这,你拿上这副眼镜到东街走一趟,教你弟妹先给你量上二斗包谷,就说是我答应的。”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老实巴交的佘三自然更不会多想。家里那条唯一的破口袋被女人拿走了,翻来翻去后,他只翻出了一条补丁摞着补丁的大裆裤子。用麻丝将两条裤腿一扎,佘三接过眼镜便出了土门洞。穷人自有穷人的办法,装二斗包谷,这条大裆裤子还是不成问题的。用裤子当口袋,也并非佘三自己的发明,他也是从别的穷苦人那儿,趸来的。临走时佘有志还一再叮咛他说:“把眼镜拿好,甭弄打了。你弟妹她可是只认眼镜,不认人的。”
佘三出门还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佘有志便像饿极了的老鹰一样,扑向了年仅十三岁的莲儿。他噌的一把抹下了她的裤子,紧接着又剥掉了她的棉袄,一条白嫩嫩的女儿身,便赤裸裸地呈现在佘有志的面前。那条白嫩嫩的身躯,立即被佘有志压倒在土炕上,惊魂未定,莲儿就感到一根又粗又壮又硬又长的东西,自下而上一截一截地攻进了她的肚子。莲儿痛苦地说:“大,我痛。”莲儿的一声“我痛”,却正好刺中了佘有志的花花神经,受到刺激,他更加的来劲了:“甭出声!一会儿就不痛了,就好受了。”
。。。。。。
佘三刚进土洞门,佘有志便接过眼镜对他说:“三哥,这二斗包谷,也不用还了。”说罢只一闪身,便消失在巷口里。
喜滋滋地接过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后,佘有志破例地被阳都知县让进了后堂,他还跟他推杯让盏称兄道弟说:“佘老弟,从明天起,你可就是渭河南的总乡约了。”佘有志受宠若惊地说:“多谢父母大人栽培!”知县称佘有志为老弟,佘有志却不敢称知县为老兄,他听人家说知县大人是父母官,情急中不想把那个“官”字给丢了,所以“父母官大人”便成了“父母大人”。对佘有志这句既好笑而又让人心里舒坦的外行话,知县也不好意思当着面予以纠正,于是只好笑纳了。佘有志这句行外话,自然又成了南河镇街巷文化的重要素材,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竞相传播的笑料。
佘有志借花献佛,频频地向着他的“父母大人”把盏敬酒。酒足饭饱后知县拍了拍手,便有一个皂役端着木盘应声而入,盘里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有用黄绸包裹着的关防大印,还有一支乌黑而泛着蓝光的短枪。知县当即写好了委任状。
兹委任佘有志为南河镇的总乡约,责其确保渭河南岸一方平安,并兼管
催缴税款等有关事宜。
 阳都县于光绪××年×月×日
在盖上县府那方足有斧背大小的官印后,知县将委任状连同那把短枪,一并交给了佘有志,并一再叮嘱他拿好。
回家途中,佘有志不禁有些飘飘然了,虽然弄不清总乡约究竟是几品的官职,但却知道从此以后,渭河以南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庄,都要归自己管辖了。辖地扩大了几十倍,人口也增加了几十倍,利益不用说也要扩大几十倍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三百两银子算个球!令佘有志感到遗憾的是,“父母大人”没有给他官服官帽和顶戴花翎,要是能穿上官服戴上官帽插上顶戴花翎,再将这支乌黑而泛着蓝光的短枪斜背在身上,哪将是何等的威风?




 第七章陈德润筹资办学 佘有

一路上佘有志一会儿将那张委任状掏出来看看,一会儿又将那支短枪拿出来比试着,再想象着人们既羡慕而又敬畏的样子,佘有志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不禁竟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啊!到家了。烟馆的伙计掌柜都喜呵呵地迎了出来,团丁们也都乐滋滋地迎了出来。正准备向他们炫耀,佘有志却急忙找不见委任状和短枪,没东西拿啥炫耀呢?佘有志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诶,哪儿去了,刚才不是还拿出来看了么?”心里跟明镜似的,佘有志的口却急忙张不开来。()
“出事了!出事了。。。。。。”多儿却失声倒怪地喊叫着跑了进来。
“喊啥?喊!我。。。。。。我知道,今天初。。。。。。初四了。”被摇醒后,佘有志揉着惺忪的眼睛,没好气地斥责多儿道。刚说完,他这才感到多儿的声音有些不对,她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佘有志终于醒了过来,从一场黄粱美梦中醒了过来。
多儿的惊慌却不是梦,是真的。她继续摇着佘有志惊慌地喊道:“你还不赶紧起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惊醒后佘有志顾不上穿上衣,只失急燎毛地登了条裤子用手提着裤腰,便光着脚连颠带跑地来到了门口。佘有志立马惊呆了——呆若木鸡。难怪那张委任状急忙找不着,原来它被一把比那支短枪还要长的、闪着寒光的杀猪刀钉在了自家的头门上。那方跟斧头背一样大的官印,已经变成一摊殷红的鲜血,血珠儿沿着门板向下蠕动着,像一条蚰蜒。委任状上的字,也在佘有志的眼前跳动着,他揉着眼睛看了七八遍,总算才看清了。(二)
查恶霸佘有志,在南河镇一带敲骨吸髓搜刮民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如不悬崖勒马,小心狗头!
光绪××年×月初四日阎王于阴曹地府
打了个激灵后,佘有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它还在。佘有志再也沉不住气了,有团丁有快枪又咋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在明处人家在暗处,难道派团丁去阴曹地府,向阎王开枪吗?
当晚所做的梦,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到了反证,人常说的做梦是个翻反子,看来还多少有些道理。虽然有团丁日夜守护着,佘有志却还是不由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虽有乌黑而泛着蓝光的快枪仗胆,佘有志却还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联想到他爹麻子佘的死,佘有志便由不得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佘有志捂得严实,初四早上发生的一切,还是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他家的孩子在半夜起来撒尿时,亲眼看见平地上冒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全身通白,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张告示;另一个全身通黑,手里拿的正是那把刀子,俩人的舌头足有二尺长,都吊到了肚脐窝。孩子登时被吓得失声倒怪地跑了回去,并尿了一裤裆。据说五六岁以下孩子能看见鬼神,于是大家竟都深信不疑。
初三还门庭若市的佘记烟馆,初四却变得门可罗雀,烟民们虽然都想巴结佘乡约并照顾他的生意,但更担心自己的姓命,那一黑一白两个无常万一看走眼认错了人,说不定自己就成了替死鬼。
在南河镇西南方向不远处,有一块近千亩大的滩地,叫做“九子滩”。在这八百里米粮川的腹地,怎么会存在这样一块寸草不生的滩地?自古以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于是便演绎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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