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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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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新闻也并非是空穴来风,靖国军和榆林王这么快就弄清了李栋材的下落,并派人前去抓人,这既出乎了陈树藩的意料,又不能不使他暗暗吃惊。如果让靖国军和榆林王得手,那后果。。。。。。
不行!李栋材这个活宝,说啥也不能落在靖国军或者井岳秀的手里。在连夜组织人马南下的同时,陈树藩还一再叮咛他们,要他们务必抢在靖国军的前头除掉李栋材。他还许愿说只要能让他看到李栋材的人头,每个人官升两级,赏大洋一百。
看到这两条新闻后,李栋材再也坐不住了。如果靖国军跟榆林王不了了之,陈树藩也许不会对自己再动杀机。如今靖国军跟榆林王都不肯善罢甘休,陈树藩不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就反而有悖常理了。李栋材哪里知道这是周佩坤为引蛇出洞而发出的,打草惊蛇的信号,他只知道自己在汉口无法再呆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果然不出所料,李栋材一头钻进了周佩坤为调虎离山而设下的圈套。
走,往哪里走,怎么个走法?李栋材心里乱糟糟的,一时竟没有了主意。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出去买报时,门外不远处似乎有个测字先生。前几天李栋材刚算过命,也问了吉凶祸福,算命的瞎子却说得模棱两可含含糊糊,自己也半懂不懂将信将疑。干脆去测个字。那个看起来不乏仙风道骨的测字先生,或许能给自己点破迷津,并指出一条生路。首鼠两端后,李栋材贼头贼脑地出了门。
刚坐下,测字先生便将纸和笔送了过来。李栋材更不说话,只是用不住颤抖着的右手,歪歪扭扭地画了个“栋”字。接在手里看了看,测字先生便操着地道湖北口音道:“客官想必是问前程?”李栋材又惊又喜却强装镇定地说道:“何以见得?”测字先生说:“虽不知客官尊姓大名,却敢断言名字里都有三个‘木’字。三个木字一上两下,加起来不就是‘森’字么?客官一定是走错了道,迷在深山老林里急切的不得而出,所以才前来问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李栋材又着急地说:“还请先生指教。”测字先生说:“木喜水而畏火。武汉乃全国四大火炉之一,故此地不可久留。”李栋材说:“我正有此意,但不知该走陆路,还是该走水路?”测字先生说:“这还用问?水能载木又能涵木,自然是走水路了。”李栋材急切地问道:“方向如何?”测字先生说:“自然是南下,去水多地方了。”李栋材又问道:“上海。去上海咋相?”测字先生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夸奖道:“果然是个聪明人。”受到夸奖,李栋材竟一改愁容,又不无得意地接着问道:“何时动身?”略加沉思后先生说:“三个木字。。。。。。一、二、三均不行。”先生摇着头自言自语着。“那第四天,如何?”李栋材有些急了。“不成,不成。‘四’与‘死’同音,就更不吉利了。”先生不假思索地说。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这。。。。。。”李栋材更急了。“。。。。。。对了。‘五’与‘无’同音。今日算一天,第五天大吉大利,可保万无一失。”先生兴奋地说。李栋材暗想,果然是个高人。有此高人指点,自己肯定能逢凶化吉。高兴地说了声“多谢先生指点”,又顺手将一块大洋放在了桌子上后,李栋材起身扬长而去。测字先生更不说话,拿起银洋他猛地吹了口气,接着又侧耳听了听,这才放心地放进了口袋。
这五天对李栋材来说,似乎比五年还漫长,还要难熬。他更加谨慎了。连饭,都是由跑堂的给他送进去。偶尔出来,也是买份报,便又匆匆地回去了。测字先生还在。看见他李栋材只点点头并不说话。测字先生也只点个头算是礼尚往来。还好。这几天的报纸上,果然没有再出现让李栋材吃惊的消息。测字先生的礼尚往来,对李栋材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
没消息不等于没危机。李栋材越来越谨慎了。第四天,趁测字先生没生意他悄悄地过去问道:“这几天可有变故?”测字先生笑着说:“放心!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闯荡江湖多年,从来不打诳语。五日内可保无事。五日后,就难说了。”李栋材说:“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劳驾先生替我买张船票,最好是后半夜的。”见测字先生面有难色,李栋材掏出一摞银元说:“剩多剩少,都是先生的。”测字先生却说:“客官多心了。江湖上以义气为重。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替客官跑几步路不算啥。只是唯恐误了他人,并非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凌晨三点,一个西装革履的洋人跳下了黄包车。洋人头上戴着一顶礼帽,帽檐下是一副茶色眼镜。他右手拿着文明棍,左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皮箱。皮箱虽不大,看样子分量却不轻。趁着给车夫付钱的机会,洋人在鼠首两端地左右看了看后,才重新提起放在地上的皮箱,并移步走向码头。
“久违了!李营长。”闻言洋人刚吃惊地回过头,一条毛巾,却已经塞进了他的嘴巴。紧接着又有条黑色的口袋,一直从头顶套到了他的脚上。那一声隆重的陕西口音,立即使他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已经为期不远了。在拼命地挣扎中他被放倒在地。接着,似乎有一块木板从背后塞了进来,一根麻绳又像长虫一样,把他跟木板死死地缠在了一起。洋人像一具僵硬的死尸,被两个人抬着上了火车,紧接着,又被塞到了座椅下面。
洋人的手脚,被捆得死死的;眼睛虽然大睁着,却跟没睁一样,因为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只有耳朵还管用。呜——,刺耳的汽笛拉响了;咣当一声,车厢在后坐了一下后,才又徐徐地向前驶去。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越来越快,最后竟连城了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又恢复了些意识,来者不善。他们究竟是谁的人?洋人虽然努力猜测着,却始终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他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白费气力了。猜出来又能如何?不管落在靖国军、井岳秀还是陈树藩的手里,对他来说,结果还不都是一个字——死!
第二天,武汉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又出现了一条标题为“高人道破天机,凶手亡命上海”的新闻。不过这个新闻,李栋材已经是看不到了。关注这条新闻的,是另外一批人。新闻见报后,这批人发现李栋材果然跟蒸发了似的,从租借里消失了。他们立即跟踪追击,到上海接着做他们升官发财的美梦去了。
洋人又像僵尸一样,被抬下了火车。接着,又像僵尸一样被抬上了汽车。在颠簸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在一间屋子里,麻绳被解开了,黑色的口袋也沿原路退出。眼睛的功能是恢复了,但胳膊跟腿却还是僵硬的。塞在嘴里的毛巾和粘上去的胡子相继被拽掉后,洋人暂时恢复有限自由的自由,同时也恢复了他的庐山真面目。浑身已经麻木的李栋材,像是被卖肉的剔了骨头,扑塌一声便软瘫在脚地上。又过了一会,僵硬的手腕终于能够活动了。李栋材先揉了揉双眼,接着又由头到脚由胳膊到腿,胡球麻道地扑索了起来。。。。。。
这是一间虽然简陋,但看起来却很结实的房子。房子里除了一张光床板外,剩下的就是蜘蛛挂在墙角的天罗地网了。对于李栋材这个新来的猎物,原来的“主人”们似乎有些老虎吃天没处下爪。螃蟹大的蜘蛛们并没有立即出击,反而落荒而走龟缩到阴暗的角落,并严阵以待地防守着,防守着他们各自的领地。从窗子到门大约是七八步,从门到窗子,大约还是七八步,窗子上镶嵌着大拇指粗的铁栅栏,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这里,李栋材受到了格外的“礼遇”,荷枪实弹的士兵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正在打量着猜测着,伙夫已送来了饭菜。看见饭菜也闻到了香味,两天两夜水米未沾的李栋材,这时似乎才感到饥饿。略加犹豫后,他便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起来。即便是饭菜里真的有砒霜,他都顾不上了。死,也要当个饱死鬼,而不愿落个饿死鬼。
“师傅,我这是在啥地方?”肚子填得差不多时,李栋材这才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问着送饭的伙夫。他那沾满饭渣又流着菜汁的嘴巴,这时才终于有了空。
“这你还看不出来?是禁闭室。”伙夫回答说。他显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这我知道。我是说夜儿个我还在武汉,眼下不知又到了何处。”李栋材苦笑着解释道。
“哦!这里是太原府。”一经解释,伙夫这才恍然大悟。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
“太原府?”先是一脸的狐疑,在眼珠沿着眼眶骨碌了一圈后,李栋材的脸色,竟慢慢地变得活泛了起来。他的心中,似乎又燃起了某种希望。
好花不长开,好景不常在。哗啦一声后,一副镣铐丢在了李栋材的面前。他的梦,也随即被击得粉碎。




 第二一章井勿幕南仁遇刺 周

一辆卡车颠簸在大漠里,车上二三十个全服武装的士兵,将砸着脚镣又戴着手铐的李栋材,夹在核心。
“哪个测字先生呢?”李栋材突然问陈致远道。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那个测字先生的大当。
“测字先生?这里都是耍枪杆子的,没有人会摇笔杆子。”陈致远讥讽地回答道。
傍晚,拖着镣铐的李栋材,被押进了一道沉重的铁门,一阵臭烘烘的气味也立即扑鼻而来。哗啦哗啦的镣铐声,惊动了那些衣服褴褛又面带菜色,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一样的囚徒们。席地而坐的囚徒们纷纷站起身,夹道“欢迎”着这个看起来还比较体面的新伙伴,并互相拥挤着,议论着,猜测着。
在囚徒们的目送下,李栋材又被押进了第二道铁门。第二道铁门里的囚徒少多了,也不如第一道铁门里的囚徒们热情了。他们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只是把呆滞的目光,移向了李栋材。第三道铁门里的囚徒,仿佛是几根木头墩子。他们的目光更加呆滞,呆滞得连眼球都似乎凝固了。李栋材被塞进一个单间后,沉重的铁门又由里到外,依次地锁上了。
晚上,铁门又由外向里,一道道地被打开了。在四五个随从地陪同下,一个派头十足的人,来到了李栋材的单间。咬着牙用灼人的目光盯着李栋材,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嘿嘿地冷笑了几声,不久便转身离开了。人是走了,但那冷森森而又充满杀机的冷笑声却留了下来。那灼人的目光足以将李栋材点燃,那嘿嘿地冷笑声又使李栋材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审讯中,李栋材终于弄清自己落在了“榆林王”的手中。那足以将他点燃的目光,那使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冷笑,不用说都是井岳秀的了。井岳秀,名字是那样的温馨,人却是那样的冷酷。可惜!可惜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也是李栋材最不愿意到的地方。同样是死,但在榆林王这里,他恐怕不得好死。吃一堑长一智。李栋材总算变得聪明起来。血案发生在自己的营部,将井勿幕首级送给陈树藩的,也是自己,李栋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得好死。既然招不招都是一死,还不如不招。免得死后还得罪了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显赫人物而祸及全家,同时也免得在临死前因下了个软蛋而遗笑后人。
各种酷刑,已经轮番地用过了好几遍。李栋材的腿断了胳膊也折了,耳朵和鼻子接着也不见影了,最后连双目也被挖了出来。浑身体无完肤又血肉模糊的李栋材,却还挑衅地喊道:“还有舌头呢!有种的,快来割。来呀,快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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