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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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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把銭智仁究竟赢了多少?是十块?不是。是五十块?也不是。一百块?还不是。銭智仁这次赢到手的,少说也值七八千块。原来佘有志一时着急,押出的并不是什么银票,而是佘福庄的房契。
这时,佘有志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口袋里除了银票外,还装有佘福庄的房契。徒然想起时,佘有志不由打了个激灵。急忙查找时,果然银票都在,唯独不见了房契。佘有志慌了。寄希望于一线,用不断颤抖着的手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结果竟还是一无所有。还没死心,佘有志又将拿在手里的几张银票,又翻看了一遍。在逐一核实后,扑塌一声,佘有志竟软瘫在脚底上。
“钱少爷!把房契还给我吧。”佘有志哀求銭智仁说。声音里竟带着哭腔。
“还给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銭智仁冷冷地说。
“求求您,钱少爷!只要把房契还给我,这些银票都是你的。”说着,佘有志将手里的银票,全都递给了銭智仁。接过银票,銭智仁一张张地翻阅着又在心里累加着。
“别做梦了!加起来还不到二百块。”说着,銭智仁又将银票还给了佘有志。
“得多少?钱少爷!您说句话。”佘有志的眼泪,都到了大眼角。
“这,你比我清白。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拿上五千块算了。”銭智仁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啊哈哈哈哈。。。。。。”他妈、他爸、他老婆死时,都不曾落泪的佘有志,这时再也控制不住。咧开大嘴,他竟放声地大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佘有志跌跌撞撞地来到西门口时,天色已近黄昏。喘着粗气,他一步三摇地爬上了城墙。恍恍惚惚中,佘有志一边趔趔趄趄,一边指着城门楼子嘟嘟囔囔:“佘。。。。。。佘福庄。。。。。。不。。。。。。你。。。。。。你已经不。。。。。。不姓佘了。。。。。。”
刚刚归巢的鸟儿受到惊扰,又扑棱棱地飞离了巢穴。跟佘有志一样它们有家难归,只能绕着城门楼子,若即若离地飞过来又飞过去。。。。。。
盲无目的,佘有志趔趔趄趄着向北走去。在离西城门楼大约一箭之地的地方,恍恍惚惚地徘徊了一阵后,佘有志艰难地抬起左腿,跨坐在城墙的垛口上。呆呆地向西看了一阵后,佘有志的身子只向外一斜,便不见了。
“不好!”随着一声惊呼,佘有志那条正在抽向墙外的右腿,突然被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墙外半斤,墙内八两,一对一。墙上的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他失声地喊道:“佘叔,我是静远。你这是。。。。。。”一听有人在喊他佘叔,佘有志立即清醒了许多。奈何桥头的这一声“佘叔”,竟奇迹般地改变了佘有志的命运。他,终于伸手扒住了墙垛。。。。。。
“静远,是你?”爬上来后,佘有志呆呆地看着陈静远。陈静远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过了半天,佘有志这才问道:“静远,你咋也在这儿?”
“佘叔,你。。。。。。你这是咋。。。。。。咋的了?”上气不接下气,陈静远没有回答佘有志而是反问他道。说话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靠在了“女儿墙”上。
“唉,说起来丢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后,佘有志将自己把佘福庄输给銭智仁的事,前前后后地向陈静远学说了一遍。苏州院的事,他自然是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噢!是这事。你咋不告他呀?”陈静远提醒佘有志说。
“告?你是说跟督军的小舅子,打官司?那。。。。。。能赢吗?”佘有志原本想说“那不是贼娃子打官司——场场输吗”话都到嘴边,他却改了口。




 第二五章佘有志省城嫖赌 銭

“佘叔,你可能还不知道。陈树藩,他早都落马了。眼下的督军姓阎,听说叫阎相文。”陈静远说。“哦——”闻言后,佘有志的精神不觉为之一振。顿了一下后,他又唉声叹气地说,“唉!姓阎又能咋样?人家又不是咱的娃他。。。。。。他姨父。”佘有志原准备说“人家又不是咱的娃他舅”,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娃他舅。娃他姨夫倒是有一个。佘有志不由想起了刘子明。“佘叔,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一块来的冯师长,人就不错。他,可是陈树藩的死对头。是这,回去我就替你写状子,咱到督署里去告他。”陈静远的勇气,使佘有志受到了鼓舞。虽然长了不少精神,他却还是有些难为情地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怕小侄你笑话了。叔的身上,连买张纸的钱都没得了,更何况督署的衙门朝哪儿开,咱也不知道喀。”陈静远立即摸出两块大洋递给了佘有志,说:“这点钱,你先凑合着用两天。其他的佘叔你不用管。状子写好了,我陪你一块去。”
在陈静远的陪同下,佘有志一边走一边感慨地道:“眼睁睁地看着阎王都提起了红笔,却被一个人给挡住了。却没想到这个人,竟是你!”陈静远说:“说来也巧。我爸捎话说我哥回来了,要我赶紧回家一趟。刚出校门,不想就看见了你。觉着你有些不大对劲,我就一路跟着来了,却没料到事情,竟这么的严重。”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到了承德中学的门口。陪着佘有志吃了饭,接着又安顿他就近住下后,陈静远这才告辞说:“佘叔,你先歇着。可千万甭走远,我可能随时有事来找你。”佘有志说:“放心走你的。静远,误不了事。”
听说这一老一少是来告陈树藩的,卫兵们都感到非常惊讶。一个士兵告诉陈静远说:“阎督军这里事稠。还不如去寻我们的冯师长,在冯师长那儿,可能还要快一些。”这个热心的士兵,还顺路将他们领到了冯师长的师部。冯师长果然干脆。看过状子后,他立即提起笔在状子上面批了几个字。
着薛知事秉公办理冯玉祥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冯玉祥,却很随和。他有意问陈静远说:“看样子还是个学生。打官司,你不害怕?”陈静远却不以为然地说:“打官司有啥好怕的?怕就怕你那个薛知事,是个糨子官!”哈哈大笑着,冯玉祥竖起拇指夸奖陈静远说:“嗬!年龄不大,胆子倒不小。好,好。国家缺少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接着他又告诉陈致远说,“你放心!新来的薛知事,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干才。你们的案子,他一定能办好。”陈静远却说:“办得好咱啥话不说。如果他用偏刃子斧头斫,我可要寻你的麻达。”冯玉祥又哈哈大笑着说:“还要兴师问罪?好!好!我随时恭候。”
冯玉祥的话果然不虚。阳都的新任知事名叫薛笃弼,字子良,山西运城人。刚一莅任,他就接到一件棘手的案子。也正是这个案子,使薛笃弼在渭水南北名噪一时。
县城的东道巷,有个姓方的生意人家。这方家世代忠厚为人,特别是老两口的独生儿子,更是老成持重。人们给他赠了个雅号,叫“方德稳”。无独有偶,这西道巷也有个姓袁的生意人家。袁家的老两口子虽然也为人不错,但他们的独生儿子却刁钻圆滑。大家也给他送了个雅号,叫“袁德滚”。因家道相当,两家四个老人的关系还确实不错。隔三差五的,还免不了有所走动。这方德稳与袁德滚虽然也年龄相仿,却因性格差异太大而不甚来往。眼看着两个少年日益成人,四个老人却都上了年纪。两家的关系得不到传承,你来我往的次数,也跟着少了下来。
朋友是越走越近,狗却是越叫越远。走动少了,关系也就逐渐地疏远了起来。
眼看着后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家的四个老人,又有谁不想娶个好儿媳妇回来?没想到的是,被两家相中的,竟是家住水井巷的同一个姑娘。
姑娘姓莫,叫“莫莉花”。这茉莉花不但人才出众,长得跟她的名字一样,像朵刚刚脱颖绽放的茉莉,而且颇知礼仪又心灵手巧,是一把居家过日子的好手。方、袁两家的媒婆子你来我往,莫家的门槛,几乎都快被踢断了。时间一长,卖粜面跟卖石灰的,难免不狭路相逢又互相撞车。没胡子可吹,她们只能是瞪瞪眼撇撇嘴然后再将袖子一甩,便悻悻地各自而去。
井水犯了河水,龙王庙都被冲走了,龙王爷也只能是望水兴叹又徒唤奈何。安顿女子并不比问媳妇轻松。有人说问媳妇就像折花,只要红花妖娆,至于绿叶乃至根茎,就不必多虑了。有人说问媳妇就像逮猪娃,逮猪娃先要看母猪咋样。可卖猪娃的,却没见谁吆着母猪一块来。
安顿女子却不然。最主要的,当然是挑个好姑爷。但当公公的,当婆婆的,乃至当大伯子当小叔子的,特别是那些“先后们”跟小姑子们,却也不得不慎重的予以考虑。好在方家跟袁家的老两口子,都没啥可弹嫌的。又都是十亩地一苗谷,既无大伯子又无小叔子;既没“先后”更没个小姑子。于是莫家便少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无需颇费踌躇。权衡再三后,莫家选择了老成持重的方德稳,而婉言谢绝了不太实在的袁德滚。
过门后,方德稳跟茉莉花小两口子果然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翁媳、婆媳更是和睦相处十分融洽。“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却无小姑尝。”第一次下厨,又没个小姑可遣,莫莉花果然将盐放得重了。婆婆便跟媳妇开起了玩笑:“我娃像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见媳妇有些窘,公公暗中白了老婆子一眼后,又忙替媳妇开脱说:“好厨子一把盐。我看娃的茶饭,比你的好。”说着,还真的狼吞虎咽又大吃大嚼了起来。等儿媳妇走后,方老汉这才又催促老婆子说,“快!赶紧给咱倒白开水。让我先把嘴涮涮。”
谁说是福无双至?在方家全家还沉浸在喜庆之中的时候,有个客商要在他们家的杂货铺里,订购一批什邡卷烟。算盘一响,方老汉又是惊喜,又是为难。惊喜的,是这笔生意的赚头,竟超过了铺子全年的盈利;为难的,是自家一向是小本经营,库中存货有限。
生意肯定是不能放过了。让老的去进货吧,老汉年事已高,做儿子的于心不忍;让儿子去进货吧,儿子又是燕尔新婚,当老子的也于心不安。
老两口子已经掐着指头算过了,赶明年这个时候,怕是又该撩乱着给孙子做满月了。若儿子下了四川,让新媳妇独守空房不说,还把孙子给耽搁下了。
思来想去,方老汉决定亲自下一趟四川。听说后,小两口子哪里肯依。方德稳说:“老来奔波无孝子。儿既已成家,就当立业。天下哪有让一个大小伙子呆在家里,而让老父在外长途跋涉的道理?这样,让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搁?”莫莉花也说:“媳妇虽然年轻,却也听说蜀道艰难。做晚辈的呆在家里,却让年迈的长辈在外面劳碌,我俩还不得被乡党爷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老两口的嘴皮都磨出了茧子,小两口却丝毫不肯松口,于是只得千叮咛万嘱咐地送方德稳上了路。
祸不单行。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方德稳却像蒸发了似的,音信全无。方老汉还亲自下四川寻了一趟,将什邡所有的烟商跟烟农几乎都问遍了,却没一个知道他儿子的下落。无功而返时,却还抱有侥幸。方老汉总觉得自己跟儿子走岔了,心想儿子这会说不定早已在家里了,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父子俩都出了门,只剩下婆媳俩。婆婆既担心着儿子,又放心不下老汉。“妈,您老人家把心放宽。这会,他父子俩说不定正在往回赶呢。”媳妇不但担心着丈夫操心着公公,还要安慰婆婆。尽管话捡好听的说,心却由不得往坏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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