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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越来越幽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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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嗓子老人的吼叫声震荡山林:
“嗷嗬——嗷嗬——”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悲凉之情,好似微风吹过湖面,水上皱起波纹。但这丝悲凉
很快就过去了,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就像那个买小猪的女人一样让他浮想联翩,没
有工夫伤感。日出前那半个时辰里,树林里的鸟噪叫不止,空气里仿佛掺进了薄荷
油,清凉润肺,令他精神抖擞。他很快就发现早晨到这里来等客是个错误,早晨青
年人不出来,中年人也不出来,早晨出来的都是老年人,老年人围着湖边活动不到
墓地这边来,老年人即便到墓地来也不会成为他的顾客。也好,他宽慰自己,我这
也算是晨练了,呼吸了几十年车间里的污浊空气,现在也轮到我呼吸新鲜空气了。
他提着马扎子在树林和墓地里漫步,很快就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在树林与墓地间丢
弃的避孕工具增强了他对自己谋财之道的信心。
中午时有几对身穿游泳衣的青年男女披着大毛巾从湖边走来,看样子有点像找
地方野合的鸳鸯。但他们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却张口结舌,那些由吕小胡创作、自
己反复背诵了许多遍的广告词儿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他听到那些男女们在密林中
发出的基本相似但各有特色的呻唤之声,就好像看到几张本来属于自己的钞票被大
风刮走一样,懊丧之情充斥心间。
当天晚上,他去了徒弟家,把白天的困窘对他诉说。吕小胡笑道:
“师傅,您都下岗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搔着头皮说:
“小胡,你也知道,师傅是个七级工,跟钢铁打了一辈子交道,想不到到了晚
年,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
“师傅,我说句难听的,您还是不出,什么时候您饿了,就会知道,面子与肚
子比起来,肚子更重要!”
“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我就是张不开那个口。”
“也不怪您,”徒弟笑着说,“师傅,您毕竟是七级工,这样吧,师傅,我有
一个办法……”
第二天中午,他背着一块木板,来到了第一天看好了的最佳拉客地点。这里是
上山和进入墓地的必由之路,地形隐密且视野开阔。他坐在白杨树斑驳的阴影里,
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湖中游泳的人们。鸟儿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蝉在树上狂
叫不止,一阵阵清凉的蝉尿像小雨似的落到他的身上。
终于,一对男女沿着湖边的小路走过来了。他远远看到,女的穿着天蓝色的三
点式泳衣,洁白的皮肤在斑驳的树影下闪闪发光。男的穿着一条黑色弹力裤衩,胸
膛和大腿上生着茂密的黑毛。他们戳七弄八、嬉笑打闹着走近了,越来越近了,他
犯罪般地看到了女人露出了半边的乳房和肚皮上那块铜钱般的青痣;他厌恶地看到
那男人腆起的肚皮和那一窝山药蛋般的器官。当他们距离自己三步远时,他果断地
将扣在地上的木板高高地举了起来。木板遮住了他的脸,他的脸在木板后像被火烧
烤着一样。木板上的红字对着那两个男女。他看到女人修长的腿和男人毛茸茸的腿
停住了。他听到男人大声地念着木板上的字:
“‘林间休闲小屋,环境幽静安全,每钟收费十元,免费汽水两瓶’。”
他听到女人咯咯地笑起来。
“嗨,老头子,你的小屋在哪里?”男人大大咧咧地问。
他将木板往下落了落,露出了半张脸,结结巴巴地说:
“那边,在那边……”
“去看看?”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女人,说,“我还真有点渴了!”
女人的眼睛多情地歪曲着,说:
“渴死你才好!”
男人对着女人诡秘地笑笑,转脸对他说:
“带我们去看看,老头子!”
他激动不安地站起来,提着马扎子,夹着木板,带领着他们穿过墓地,来到了
公车壳子前面。
“这就是你的休闲小屋?”男人说,“简直是个铁棺材!”
他开了那把黄铜大锁,将沉重的铁门拉开。
男人弯着腰钻进去,大声地说:
“嘿,平儿,你别说,这里边还挺他妈的凉快!”女的斜眼看看老丁,脸皮有
些微红,然后她也探头探脑地钻了进去。
男的探出头来,说:
“里边太黑了!啥都看不见!”
他摸出一个塑料打火机递给男人,说:
“小桌上有蜡烛。”
蜡烛亮了起来,照亮了车内的情景。他看到在金黄的烛光里,那个女人仰起脸
来往嘴里灌汽水,她的湿漉漉的长发像马尾般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她翘翘的屁股。
男子走出车壳,转着围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悄悄地问:
“老头,你保证这里没人来吗?”
“里边有锁,”他说,“我保证。”
男子说:“我们想在这里睡个午觉,不许任何人打扰!”
他点点头。
男人进了车壳。
他听到里边传出锁门的声音。
他躲在离车壳十几米远的一丛紫穗槐下,手里托着一块老式的铁壳怀表,好像
一个恪尽职守的教练。车内起初没有动静,十分钟后,他听到了女人的喊叫声。由
于车壳密封很好,女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传上来的。他的心情不平静,女人的
那身白肉在他的脑海里晃动不止。他拍着自己的腿,低声嘟哝着:
“老东西,你就别想这种事啦!”
但女人的白花花的肌肤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买小猪的少妇明媚的
笑脸和露出半边的乳房也赶来凑起了热闹。
五十分钟后,铁门开了。穿戴整齐的女人首先从车壳内钻出来。她的脸红扑扑
的,眼睛晶晶发亮,宛如一只刚下过蛋的母鸡。她把脸歪向一边,仿佛没看见他似
的,斜刺里朝墓地走去。男人也钻了出来,胳膊弯子上搭着毛巾,手里提着半瓶汽
水。他迎着男人走过去,羞怯地说:
“五十分钟……”
“五十分钟多少钱?”
“您看着给吧……”
男人从衣兜里捞出一张面额五十的钞票,递到他的手上。接钱时他的手颤抖不
止,心怦怦乱跳。他说:
“我没有零钱找您……”
“算了,”男人潇洒地说,“明天我们还来!”
他紧紧地攥住钞票,感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老头子,你可真行啊!”男人将汽水瓶子扔在地上,压低嗓音说:“你应该
弄些保险套子放在里边,还应该弄些香烟、啤酒什么的,加倍收钱嘛!”
他深深地给男人鞠了一躬。
老丁接受了那个男人的建议,在休闲小屋里放上了男女欢爱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还放上了啤酒、饮料、鱼片、话梅等小食品。第一次去药店买避孕套子时,他羞得
连头也不敢抬,话也说不清楚,惹得那个卖货的年轻姑娘大发脾气。当他拿着套子
像贼一样溜走时,听到那姑娘在背后大声地对她的同事说:
“嘿,真看不出来,这把子年纪了,还用这个……”
随着生意的日渐红火,他的胆量越来越大,业务也越来越熟练。去药店买套子
时他的脸不红了,而且还敢跟卖货的姑娘讨价还价。那姑娘厚颜无耻地问:
“老头,你如果不是个老色鬼就是个贩避孕套的。”
他盯着姑娘那双猩红的厚唇,没有吱声。
在夏天的三个月里,他净赚了四千八百元。随着腰包渐鼓,他的心情越来越开
朗,身体越来越好,生了锈的关节仿佛刚刚膏了油,原先几乎转不动了的眼珠子也
活泛了。耳濡目染之下,他的熄灭多年的性趣竟然死灰复燃,拉着老妻做成了多次。
老妻惊讶万分,反复盘问:老东西,你吃了什么药?老东西,你不要命啦?
现在他每天上午十点半钟骑车前来,来到后首先打扫小屋内的卫生,把那些东
西装进塑料袋,还不忘记在袋上打两个结。他模范地遵守社会公德,从来不把装了
秽物的塑料袋子乱扔,而是带到城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垃圾桶里。打扫完了卫生他
就往小屋里补充一些食品和饮料以及其它。然后,他就锁上铁门,提着马扎子,找
个地方坐下,摸出一支烟点燃美滋滋地抽着,等候他的客人。他抽烟的档次也有所
提高,过去他一直抽不带过滤嘴的金城,现在他抽带过滤嘴的飞燕。过去他不敢看
他的客人,现在他专注地研究客人。随着经验的积累,他基本上能够判断出什么样
的男女能够成为林间小屋的客人。他的客人大多是寻欢作乐的野鸳鸯,偶尔也有好
奇的夫妻和恋爱着的情侣。他还有了十几对回头客,对回头客他在价格上给予优惠,
一般地是打八折,有时候收半价。有的客人饶舌,干完了事后还跟他瞎岔;有的客
人很羞涩,交了钱转身就走。他用耳朵积累了男女性生活方面的许多经验,听着小
屋里的男女们发出的千变万化的声音,他的脑海里也依声展现出千奇百怪的形态,
真好像打开了一扇窗户,看到了无边的风景。有一对看似衰弱的男女把车壳子撞得
咣咣作响,好像里边关着的不是一对造爱的男女,而是两头交配的大象。有一对男
女在车壳里先是狂呼乱叫,然后便打起架来,啤酒瓶子把车壳子砸得乒乓作响,但
也只能由着人家砸,这种时候进去劝架那可是自找霉气。出来时,男人头破血流,
女人头发凌乱。他很同情他们,甚至想免了他们的房租,但想不到那个男人却出奇
的大方,将一张百元大票扔在地上,掉头就走。他追上去找零,却被那男人转回头
来啐了一脸唾沫。那男人眉毛稀疏,眼窝深陷,面相凶恶,对着他一瞪眼,吓得他
诺诺而退。秋天到了,白杨的叶子首先凋落,松柏的针叶也颜色变暗。人工湖里游
泳的人越来越稀,他的客人也越来越少,但每天总是能接待几对,星期天或是节假
日更多一些。闲着也是闲着,小钱也是钱,大钱都是小钱积累而成。这期间他感冒
过一次,但他带病坚持工作。感冒了他也不舍得买药吃,只是让老妻熬了一锅姜汤
咕嘟嘟连灌三碗,蒙住头发一身透汗,偏方治大病。他想趁着还不算太老,应该把
养老的钱挣出来,下岗补贴时发时停,没个准头,政府也很难,教师的工资经常拖
欠,干部工资依靠贷款,必须开展自救运动,就像水灾过后抢种小油菜一样。有时
候他的心里也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在造孽还是在积德。有一天夜里竟然梦到两
个公安来抓人,吓得他浑身冷汗,醒来后心脏狂跳。他把徒弟吕小胡请到一个安静
的小酒馆里喝了一次酒,对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小胡说:
“师傅,您怎么又犯起糊涂来了?难道没有你的小屋他们就不干了吗?没有你
的小屋他们也干,他们在树棵子里干,在墓地里干,现在的年轻人提倡回归自然,
时兴野合呢,当然咱也不能说人家不好,这就是人。我早就说过,您就权当在风景
地里修了个公共厕所,收点费,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师傅,您比那些造假酒卖假
药的高尚多了,千万别不好意思,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爹亲娘亲不如钱亲,没了
钱爹也不亲娘也不亲,老婆也不拿着当人。师傅您大胆地干吧,真出了事,徒弟保
证帮你搞掂!”
他想想,徒弟说得似乎无懈可击,是啊,这样的事儿当然圣人不为,但天下有
一个圣人就足够了,圣人多了也麻烦,丁十口不想做圣人,想做也做不了。他想,
丁十口,你这也是为政府分忧呢,当了林间小屋的屋主算不上光彩事,但总比到政
府大门前去耍死狗强吧?想到此他不由地开颜而笑,吓了在一旁剥花生的老妻一跳,
她说:
“老东西,你怎么无缘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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