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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晴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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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她真的毫不关心这一天以后的事情。她感到在这一天之前就已经有了最美好的时光。她根本不相信以后会有什么惊喜。她不相信那个被困在港口里的唐小西还能够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却总会记得那些小混混被阿童木打得抱头鼠窜时的样子不是么?“他们不信,我根本不害怕打架。”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毫不在乎地皱皱眉头,哪怕鼻子已经在流血了。他还会说:“有种就往我肚子上打啊。”她答应跟他们去游泳,然后就好像阿童木说的: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很难写下去。我害怕极了,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说要勇敢?勇敢是骗人的,勇敢是骗子。

那天三三从早晨起来就开始忐忑不安地挑选衣服。她只有一条满意的裙子,对此她总是耿耿于怀,因为她正在毫无办法地不断长高。胸口的两颗小核桃也慢慢地鼓胀起来,一碰就疼,虽然还是很小很小两颗。她简直憎恨自己的身体,这样下去就连这条唯一的裙子都要穿不下了,而她简直就是想一辈子都穿着这条裙子的啊!到时候怎么办呢?到时候就没有裙子穿了,她只能穿抽屉里那些难看的见不得人的衣服,而且她觉得这辈子都再也买不到比这条连衣裙更好看的裙子了,所以她平时舍不得穿。她的裙子总是容易给撕破。她走路走得快,裙摆稍微长一点的裙子就会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而被扯坏,而她喜欢钻花坛,抄近路。很多裙子都是被栏杆给钩坏的,一钩住就撕下来一大片。但是如果不穿的话,很快就又不能穿了,她只要再长高一点点,就不能穿了。那也就是说,她进了中学以后,就再也套不进这条世界上最好看的裙子了。现在三三把裙子从抽屉底下翻出来,套到身上去,终于觉得自己在镜子里面看起来是一个漂亮了一点的女孩子。要是再矮一点,要是关节不再长得那么摇摇欲坠,要是头发不再是两根乱七八糟的辫子或许会更好看。她的心脏在乱跳,激动得口渴,而且肚子也轻微地疼起来了。她局促不安地照镜子,反复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整理,又拿了两根橡皮筋开始给自己编辫子,但是怎么样都不好看!她就是怎么样都不好看!可是也并不是因为不好看,并不是因为真的从此就要分道扬镳,并不是因为从这天起就要失去林越远,并不是因为她正在忘记越来越多的东西。那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把林越远忘记更可怕的事情,就好像她从没有想过以后还会得到更多好看的裙子。她不相信这些,她宁愿紧紧地攥着手里这条裙子的裙摆,死命地攥着不松手。

他们说要去游泳,可是林越远跟阿童木走的路却并不是往游泳池去的路。阿童木跟林越远不安分地走在前面,不时跳上路边的石墩子或者是消防栓。他们尖叫着打闹着,而三三像只跟屁虫一样拖在他们屁股后面,穿着她最好看的连衣裙,沿着万航渡路走,越走越远。他们经过闹市区又往偏僻的小路拐进去。这里到处都是工厂,厂房被油漆成了各种夺目的颜色,有巨大的卡车在窄小的马路上横冲直撞,干燥的马路上灰尘全都被扬起来以后好像把上海笼罩了一层黄褐色的迷雾。对,就是那些黄褐色的迷雾。那天的集装箱卡车野蛮地响着喇叭从他们身旁飞弛而过,他们站在它屁股后面喷出的浓烟里目瞪口呆。三三不认识那些地方,以后她再也无法找到他们那天带着她走的路线,她再也无法从闹市区找到通往荒蛮地带的缺口,她再也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集装箱卡车接连从身边呼啸而过,简直已经擦到了耳朵边。那些路好像凭空消失了,或者是完全对她封闭起来了。她就算撞个头破血流也没有办法再撞进那片记忆里面去。那些记忆,残缺的,像扇通往美好世界却永远关闭起来的门。

“喂,我们去哪里?”三三用手拢成喇叭状喊起来。

“去苏州河!”林越远大声说。

“哪里,去哪里?”

“我们去苏州河游泳!”阿童木跳起来,尖叫着,“去游泳!我们要比赛游泳!”

最后他们真的爬上了苏州河的堤坝,三个人排成一排沿着堤坝继续走。苏州河的气味在这个黄昏扑鼻而来。那时候这里还完全是个臭河浜,河水漆黑浓稠,好像有人偷偷往里面倒过几吨柏油,让人很难相信它竟然还可以流淌。河面上漂浮着成片的水葫芦和那些纠结在一起的墨绿色藻类植物。有时候有野猫已经腐烂肿胀的尸体涨潮的时候被撞向河堤,而白色的塑料饭盒装着馊掉的残羹剩炙堆在堤岸旁,终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河堤也没有修好,巨大的被晒得发烫的石头垒在一起。这样的炎热下午对三三来说有种蠢蠢欲动却毛骨悚然的盲目。她很想扭转头回家去,但又不想表现得像个没出息的小妞,所以她还是哆哆嗦嗦地在堤坝上走。虽然假装不去看底下那些横窜的老鼠,却仿佛还是可以听到它们磨牙的声音似的。苏州河上的垃圾船扁扁地贴着乌黑的河面行驶,汽笛发出哭泣呜咽的声音。船头一只脖子上拴着粗铁链条的黑色狼狗无力地耷拉着舌头,滴着浑浊的口水注视着岸上的他们。她想,沿着这河一直走下去简直可以横穿整个城市。可是她没有这样的勇气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些拐角,那些马路,那些菜场边弹棉花胎和摇着火炉爆爆米花的人……苏州河水正在涨潮,渐渐淹过堤岸边那些垂头丧气的墨绿色植物,气味越发刺鼻。

 “我走不动了,不能再走了。”三三总是突然被巨大的沮丧感笼罩。

“你们女生真他妈的没用。”阿童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本来想要反唇相讥,但是此刻蹲在肮脏阴暗的桥墩底下,苔藓肆无忌惮地攀附在那些湿漉漉的泥石滩上,她没有力气并且感到晕眩,蹩脚的凉鞋把右脚的小脚趾磨出个血泡来。阿童木在不远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打起了瞌睡,林越远把臭烘烘的跑鞋脱了扔在旁边,光脚在滚烫的石头上跨来跨去。她恍惚着几乎被一股从心底里激发出来的暖流所冲垮。那股暖流没有漏掉脚趾,没有漏掉眼睛,没有漏掉头发梢。你喜欢林越远吗?你喜欢林越远不是么?傻瓜都知道你喜欢林越远,就连阿童木都看穿了你,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为什么还要假装不在乎?为什么不对着他笑?为什么像个愚蠢的胆小鬼那样没用?她只感到心跳得越来越快,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在超快速地运转。她盲目地抓紧自己的裙摆,感到天旋地转要喘不过气来了。那些句子翻来覆去地在舌头底下打滚。她可以说:你要不要给我写信呢?你知道我们家的公用电话号码么?你会打电话给我么?她无意识地抚摩着自己断掉过的细小脚踝,把那里一小块骨头捏得咔咔作响。她感到自己在涨潮,而潮水蔓延到了鼻子底下,她得努力扇动鼻翼才能够勉强地呼吸。

“嘿,你敢跳下去吗?”阿童木突然跳起来对着林越远说。

而这时候对于三三来说那个临界点已经过去了,就好像去年夏天她跟阿童木打赌可以从游泳池那个三米高的跳台上跳下去,结果穿着小背心平脚裤颤颤巍巍地站在跳台上面,耳朵却好像突然失聪一样听不到底下的声音了。她压根不会游泳,只能不停地咽着唾沫。结果身后两个不耐烦的男孩粗声粗气地说:“不跳下去还挡在这里干吗?三八。”于是所有的勇气都突然烟消云散,甚至都恍惚得记不得怎么会站在了跳台上,只能够面红耳赤灰溜溜地从跳台的台阶上爬下来,结果还光脚在湿滑的瓷砖上跌了一交,屁股狠狠地砸在地板上。游泳池边上那些小混混都吹着口哨哄笑起来。她就是那个从跳台上丢尽脸爬下来的没用的女生,现在这个该死的稍纵即逝的临界点又过去了,刚才那些话都被死命地吞进喉咙里面。她有点哽咽,丧失了所有瞬间积聚起来的勇气。太阳已经向西斜去,渐渐把他们俩立在石头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旁边工厂里高耸的烟囱突然冒出一股白烟来。她想,没有了,不要抱着这样的幻想,不要幻想他会喜欢你。全世界的女生都会喜欢他,他根本就用不着来喜欢你。她用手指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但是好像怎么样的疼痛也没有办法把突如其来的悲伤赶走了,因为在毕业考试最后一门英文考完,监考老师把试卷从她手里收走的时候,她真的好像已经把自己的那点点喜欢和那点点希望统统都交出去了。没有了。

“你敢不敢跳下去?”阿童木挑衅地朝林越远比画着小手指。

“你跳我就跳。”林越远大声说,然后他扭过头来朗朗笑着看了三三一眼。

还没等三三反应过来,阿童木已经把破跑鞋脱下来扔到了她面前,林越远也迅速地把汗衫剥了挂在旁边生了锈的铁架子上。两个男孩子几乎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把自己剥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并没有开始发育的身体精瘦精瘦的,好像两只脱笼而出的小兽。他们朝着高处的堤坝飞奔而去,此起彼伏地发出像狼一样的嚎叫声。以后还曾经这样快乐过么?以后还曾经这样不要命地奔跑和尖叫过么?而当时三三她简直憎恨这样的瞬间,她憎恨他们互相争斗,她害怕他们会死掉,她害怕他们从烟囱上摔下来然后脖子就这么喀嚓一声断掉了,她也害怕他们被水淹死。谁知道这河里有什么,谁知道这柏油一样粘稠的苏州河水底下藏着多少死人和动物尸体?那成片成片诡异的水葫芦都好像浸泡在毒药里面一样。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懂得害怕?为什么总是只有她那么担忧,杞人忧天,害怕他们死掉,害怕孤独?这种玩疯过头的走钢丝的滋味叫她害怕极了,而每每她独自一个人被丢在那里的时候肚子总是不可名状地疼起来,而那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海盗船从最高点掉下来的瞬间,心脏都是失重的,想要尖叫喉咙却被巨大的风堵住了,空张着嘴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她想要拔腿逃离这犯罪现场,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俩跳进这水怪出没的地方。而林越远爬上堤坝的高处,跳起来向她挥手。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裤衩。阿童木的松紧带松了,他嬉皮笑脸不停地往上提裤子,也紧跟着他胡乱挥着手。他们互相胡闹着推搡着,看起来真的好像是那种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他们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大人呢?

 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突然,桥墩底下已经砰砰两声溅起了两朵巨大的水花,两个赤条条的男孩好像两条白花花的小鱼一样轻易地消失在粘稠的河水里,而河面上只是轻微地泛起了一些白色泡沫。一条涨满水鼓起来的白色裤衩漂浮起来,那一定是阿童木在跳下水的时候裤衩被水浪打掉了。而周围一片寂寥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很快就连水泡也都没有了。炎热的太阳突然被云朵遮挡住,河面上被一股昏沉的氤氲之气所笼罩,于是突然之间巨大无比的恐惧好像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拳头一样把三三击倒了。她这是在哪里?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路走回家。他们俩密谋这个阴险的玩笑有多久?他们俩一定藏在水里的哪片水葫芦底下笑嘻嘻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然后在她快要哭出来时突然探出脑袋来朝她哈哈大笑。可是她已经厌恶了这样的玩笑,如果这真的是个玩笑的话那么也已经开过头了。她憎恨这个玩笑就好像她憎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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