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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朗听完先是一愣，复又欢喜道，“当年那个小丫头，真没想到你竟也能攀上高枝儿了。应当高兴才是，更何况如今你又有了身孕，皇上必定待你不薄。”
柳伊脸色一沉，随即道，“君恩无常，如今柳伊已是被皇上抛弃的落魄妇人，又谈何待我薄不薄的。也多亏了公子的慷慨，才让柳伊有了个落脚之地。”
“近日听闻皇后诞下一皇子一公主，今日皇上也已经正式下诏封皇长子宇文辰翔为太子，皇长女宇文柔琬为芸福公主。”虞朗的这一字一句都深深刻进了柳伊的心中，一个皇长子，一个皇长女，太子和芸福公主……
柳伊强忍住自己上涌的怒气，手指却在袖中死死紧握，指关节也已泛白。
元访枫看出了柳伊的异样，伸手扶着柳伊的肩膀。待柳伊回头，只见元访枫温和的笑容，风轻云淡，看破一切的眼眸带给了柳伊无限的沉寂。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只那一眼，柳伊的心也跟着沉寂下来。怒气消散，只留下那淡淡一句，“皇上大婚十年才得一子一女，那是驭龙国的喜事，应该庆贺才是。”
“喜事倒是喜事，只是可惜了侯夫人的小侯爷，刚出生便夭折了。”虞朗不无叹息地说道，“听闻小侯爷夭折地离奇，通体发黑。不知道柳伊和侯爷、侯夫人熟不熟，他们也真是可惜了。”
“我和侯爷、侯夫人还算得上熟悉，只是小侯爷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了。”柳伊听完虞朗的话心中大惊，不知是虞朗随口说说还是故意泄露些什么信息给柳伊，总之那通体发黑四个字是深深刺激到了柳伊。
怎么样才会通体发黑？中毒？诅咒？巫蛊？抑或是钟离妙菡一开始本就没打算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个夭折的小侯爷，莫不是与当初灵眸的死有关系？
思来想去，即便和当初灵眸的死有关系又如何？眼下他们都认定自己是下毒杀害灵眸的凶手，自然也会将那小侯爷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钟离妙菡只消随口一句话，便可脱罪。毕竟虎毒不食子，谁也不会想到是钟离妙菡为了赶走柳伊会对自己的腹中孩儿下手。
柳伊不禁苦笑，如今只怕是整个皇室都恨透了她。娴太后爱宇文瑞爱得死去活来，当初那场盛宴也是为钟离妙菡怀孕而准备的，长孙凤露只是恰巧赶上罢了。而如今，辛辛苦苦等了十个月的小侯爷竟一出生便夭折，最关键的更是通体发黑地被毒死，联想到灵眸的去世，自己必定难逃干系。
元访枫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脸色一沉，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三人之间的关系因这些话而变得微妙起来，元访枫和柳伊不但要关注皇城动静，更要细细琢磨眼前的虞朗。柳伊虽自小同他认识，但毕竟分别多年，更何况当初他消失的原因无人知晓，更是蹊跷。元访枫初见虞朗便觉得此人不凡，是敌是友还尚待定论，倒也不敢真真正正地就信了他。
“公子，有句话柳伊不知该不该问？”柳伊却突然开了口，打破了那怪异的寂静。
“但说无妨。”虞朗爽快地应下了柳伊的问话。
“当年不知公子因何故离开涵怡楼？”柳伊揣测着虞朗面上的表情，可虞朗却对这个问题却之不恭，丝毫没有任何波动。
天长地久会有时 第十八章 巧遇故人话家常（4）
“当年家父带着东闯西荡的，我自然也是只能跟着。做生意的，难免要颠沛流离背井离乡，也是常事了。”虞朗说得似乎毫不在意，却又始终令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柳伊在袖中掐指细细算着，虞朗离开的时间似乎正与自己小时候撞上花姐姐在娘亲房中涕泗横流的时间相吻合，莫非与花姐姐有关系？
“公子说得轻巧，你这一走可是害得花姐姐好苦。花姐姐日思夜想，为了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以泪洗面，如今公子倒也没回去瞧瞧她。”柳伊嗔怪道，却也不忘看着虞朗的脸色说话。
果不其然，虞朗一听见“花姐姐”三个字，顿时脸色稍显怒气和局促。略带狠厉地一拍桌，却又柔声道，“我竟也不知花姐姐会如此想我，多谢提醒，改日我定会回去看看她的。”
柳伊看出了虞朗的不快，即刻如扶风弱柳般地应道，“柳伊只是好奇，并无他意。若公子不便明说也不打紧，柳伊并不是好管闲事之人。”
元访枫在一旁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却始终插不上嘴，那花姐姐莫不是当年送柳伊至章府的女子？当初的传闻沸沸扬扬，只道是章文和涵怡楼的花魁私通有了私生女被人送上了门，竟也没想到是真事。本以为柳伊的娘亲或许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出，不想竟真是青楼风尘女子。
“罢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元访枫听着二人讲话的口气不对，便插了句话，“不妨谈谈虞公子近几年的生意如何？”
“哈哈，说到这个生意，我可是来劲了。”虞朗最得意的便是自己一手创下的虞记茶点，元访枫的问题刚好对了他的胃口。
“不妨请虞公子说说，也好让我们受教。”元访枫倒是谦虚，一脸的谦逊让虞朗很是受用。
这一聊，便至深夜。
念在柳伊有身孕的份上，虞朗便早早命人将她送至后院的厢房中，一切伙食均送入柳伊所住的房中方便取用。更叮嘱了几个机灵的侍婢留在柳伊的身边小心伺候着，把柳伊照顾得滴水不漏。而自己则同元访枫把酒言欢，畅谈胸中抱负，遐想功成名就，甚是畅快淋漓。直至深夜尚意犹未尽，只是人实在是乏了，也便只好吩咐人伺候着入睡。元访枫拜别虞朗后，便去了柳伊那儿。也不进去，只是在门外张望了下，见屋里灯都熄了也没有什么异动，这才放心地离开回了自己的厢房。
第二日一早，柳伊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醒来。
元访枫只道是柳伊昨日与故友相见玩得太过劳累，也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叮嘱着几个伺候的侍婢好生照料着便又同虞朗说说笑笑去了。
直到晌午，虞朗和元访枫遣人来请柳伊一起去用膳，这才有几个慌慌张张地小侍婢奔到他们面前，战战兢兢地禀告他们柳伊的情况似乎不妙。
元访枫惊出一声冷汗，也不等那几名侍婢说完便飞也似的奔向了柳伊的厢房，扑倒在柳伊的床边死死抓住柳伊的双手。
还好是热的……
这是元访枫握紧柳伊的手时唯有的一丝安慰。早看出了柳伊的异常，却始终找不到原因。一路上柳伊也不愿多花钱请大夫来瞧瞧，只说自己是害喜罢了。如今也不知是毒发、病发还是其他，只有元访枫心痛如刀绞，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一睡不醒的是自己而不是柳伊。
“伊儿，伊儿，快醒醒。”元访枫轻声呼唤着，试图能够唤醒柳伊，“伊儿，太阳晒到屁股了哦，快起来罢。”语气中满是悲怆，似是绝望似又是彷徨。
床上的柳伊早已失去了知觉，无论元访枫如何呼唤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元访枫死死握住柳伊的双手，唯恐那双手会失去温度。将柳伊的双手紧贴着自己的脸，或是呵气或是揉搓，只是想要保持住那一丁点儿的温度。
“伊儿，我等你一辈子，只要这一辈子，求你醒来，醒来……”元访枫说道此处已是无力，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止不住地充斥了自己的双眼。一个嗜血杀敌、保卫皇城的统领，此刻却是泪流满面，压制着自己不要痛哭出声。
虞朗带着几名大夫姗姗来迟，一见元访枫如此便觉得大事不妙，即刻上前想拖开元访枫让大夫们为柳伊诊治。谁知元访枫却死也不愿松开手，死死握住柳伊不愿放开。
“元兄！”虞朗实在无法，只得冲着元访枫一声大吼，“柳伊是中了蛊毒！你快放开让这些仙域国的大夫看看！”
蛊毒……
这两个字深入脑髓，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钟离妙菡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驭龙皇城，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将蛊毒运用地如此无声无息？除了钟离妙菡便再无第二人！刹那的愤怒充斥了元访枫的身体，若是可以他必定现在马不停蹄地奔回皇城用钟离妙菡的血肉祭奠柳伊。可眼下，伊儿尚未苏醒，他不能离开、不舍得离开，更是不愿离开。
腥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床上的柳伊，看着大夫们忙上忙下为她诊治，元访枫的心一刻也没有放下过。忽而转头看着虞朗，低哑的声音充斥着愤怒，“你早知道她中了蛊毒？”一句一问，却带着万般无奈，千丝万缕的愤怒交缠在一起，似要摧毁一切。
“我的确知道，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发作。想是昨天在花园里碰了不该碰的，闻了不该闻的。”虞朗深吸一口气，道尽无奈。没想到元访枫竟是如此的深爱着柳伊，眼前这个猩红着双目的男人哪里还是昨夜那谈笑风生、畅谈人世的翩翩男子，只不过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痴人罢了。
“你为何不早说！为何！”元访枫的嘶吼道，“若是你提醒，她也不会如此！不会如此啊！”
“元兄！你冷静些！”虞朗见元访枫已经如同疯了一般，即刻伸手扶住他，“事情原委，待柳伊醒了我再告诉你。”
天长地久会有时 第十九章 命悬一线恨离别（1）
元访枫听了虞朗的话这才稍稍冷静了些，满脸的悲怆让人不忍再看。
“她……还能醒么？”
“我昨日探过她的脉息，她的蛊毒并不深。只是……”虞朗稍一停顿，复又面有难色，“她体内似乎不止一种毒，我医术不高，也是无可奈何。”
“不止一种毒？”元访枫听了脸色凛然。没想到钟离妙菡竟是如此蛇蝎心肠，看起来之前侯府侍妾一尸两命的事情也应该是钟离妙菡所为，只不过恰巧柳伊在侯府便栽赃到了柳伊身上。
“我对蛊毒也只是略通皮毛，不妨等几位大夫的结果出来了再做定论。”虞朗此刻也是紧锁着眉头。柳伊，她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又是何人会对她下如此毒手？
元访枫再无言语，只是脸上焦躁的表情还是没有褪去。不安地在柳伊的床边徘徊、踌躇，时不时地又看看虞朗。
几名大夫也是忙坏了的样子，先是替柳伊诊脉。倒也不马虎，左右手的脉息各细细查探过之后几人才稍稍讨论了一番。随后拔出了金针，在红烛的火苗上略烫了下，找准了柳伊的穴位便扎了下去。
金针刺穴，等待的时间却更是让人焦急不安。
“如何？”不等虞朗开口，元访枫便抓着一名大夫询问道。
那名大夫显然是被元访枫吓了一跳，哆嗦着看向虞朗。
“说罢。”虞朗一挥手，示意几名大夫快将情况仔细道来。
“这名姑娘身中两种毒。这其一是一种蛊毒，而另一种则只是普通的慢性毒。”一名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道来，“那蛊毒来自仙域国王室，无色无味无形。可通过呼吸、食物等方式施毒，令中毒者毫无感觉。最重要的是这蛊毒对于一般人没什么影响，唯有对孕妇会产生致命的伤害。”
元访枫听了面色凝重起来，这分明是钟离妙菡下的手。只是……
一想到事情的经过以及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元访枫不禁冷汗涟涟。最毒妇人心，不曾想到钟离妙菡竟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为了铲除侯爷的侍妾和柳伊如此不择手段。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固然是好，只不过那尚未出生就离开人世的孩子可否愿意原谅她？
“那另一种毒是……？”虞朗并没有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