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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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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乃是百兵之王。

因为枪是长兵器,最适合的是在战场上骑马打仗。所以,一般武林中的近身搏击,很少有人使用枪这种武器。但是萧辰少年时,曾得异人指点。这杆金枪,在他手里,就像是有了灵气,不论是两军对敌,还是江湖决斗,他的枪法都奇诡变幻,层出不穷,鲜有对手。

高君琰在旁边摇着扇子看得手痒,看见萧辰那么凌厉而神勇的枪法,不由想到自己若以剑术与他相斗,不知输赢如何。但今天双方约定不带兵器,所以他未带自己的宝剑。因为是双方互相派人检查,所以,碧霄宫的杀手腰间束了软剑,高君琰这边的人自然会假装没查出。

便在这时,半空传来尖锐的巨响,一道飞火流星升上苍穹,爆裂开来,绽放出一朵鲜艳巨大的烟花,再化成几道光流,徐徐坠落。

高君琰仰着头,脸上流露出惊喜。

这是北卫那边放出的信号弹,而高君琰等的就是这个。

这声信号响起之后没多久,西北方向升腾起一股冲天的火光,一时间浓烟滚滚,整个半边天际被映得赤红。

萧辰正挥舞着金枪,在十柄软剑荡起的凛凛剑气里,上下起落,腾挪闪转,枪影翻飞,眼角却看见了那熊熊的火势,那一股股飞升而起的浓烟。

那一刻,他被震得连退数步,胸中血气翻涌,眼底迸出了强烈的绝望。

火光升起的地方,是萧辰事先埋伏的一支水军。他用兵多年,当然知道兵者,诡道也。他假意撤回上游的水军,实际上却让他们从内陆绕道过来,到武州临江的一个隐蔽口岸埋伏。

他赴盟之前有过旨意,如果高君琰有阴谋,就发出信号弹。南楚江边布防已经撤毁,这样就算高君琰挟持了萧辰,萧辰的水军也可以横江来救。

却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军机,被碧霄宫卖给了高君琰。而高君琰也用了诈术。为了和谈,他虽然收回江北的二十万步骑兵,却暗中留了几百死士。

这几百死士潜伏在沦陷区,没有被萧辰侦破。然后按照命令,他们埋伏在萧辰那支水军的附近,只看信号弹升起,就放火烧战船。正好江风的方向也对他们有利,风借火势,萧辰这支水军就这样被熊熊的大火全部吞噬。

绝望之中,枪法凝滞,有三柄软剑穿透重重金影的缝隙,同时袭向萧辰的肩,背,胸三处要害,萧辰纵身躲过了肩头那道袭击,抡枪横扫,荡开了胸前凛冽的剑气,然而后背却传来一阵剧痛。

“噗——”鲜血从口中喷射,他的黑色绣金大氅被软剑划破,整个后背连着长袍带着血肉,裂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迸溅,皮肉翻卷。

趁他身形摇晃,十柄软剑挟着风雷之势,交织成一张银色的光网,粘住他的枪影,让他再也无法像刚才那样施展。

金枪像一只被巨网捕住的金龙,剧烈挣扎。

便在此时,江面上仿佛雨后春笋,突然凭空冒出无数战船,乘风破Lang向北岸驶去,拉满的风帆带着江风,呼呼作响。飞速划动的桨橹激起千层雪Lang,整个江面上都搅起哗啦啦的水声。

无数的船帆,旌旗,在冬日的江面上闪耀着华彩。数以千计的艨冲斗舰,高大楼船,木筏快艇,在呼啸的江风里,在扑腾的水声与翻滚的白Lang中,疾速地驰向北岸。

船上肃立着披坚执锐的楚军将士,手执刀枪,顶盔贯甲,森严肃穆,时刻准备跃岸厮杀。

原来,高君琰故意撤毁沿江水寨,正是为了麻痹萧辰,偷偷地却在好几个隐蔽的口岸,埋伏了水军,随时准备渡江。

高君琰料到,一旦萧辰被挟持,驻守武州的北卫军队必定大乱。所以,南楚水军率先从武州附近登陆,巨大的楼船运载着马匹和骑兵,只等一渡江就可以攻陷恐慌中的武州,以及附近的十多个郡县。

收复失地,便从萧辰驻跸的武州开始。

“锵——”一声金铁交击的刺耳脆响,萧辰在极度的绝望中,金枪脱手飞出。

纹理绚烂的金色长枪划了一道耀眼的光弧,宛如一只回到深潭的蛟龙,“咚”地钻入江水,渐渐沉没,只留下江面上悲凉的涟漪久久不散。

这是萧辰一生中,第一次兵器脱手,这杆追随他二十年的金枪,第一次被震飞,沉入了江底……

折戟沉沙铁未销,英雄冲冠为红颜!

金枪离他而去的瞬间,那种悲痛,就好像是一只手臂被斩断。与此同时,剧烈的痛楚从四面八方传来,十柄软剑掠过他的身体,带起一蓬蓬纷飞的血雾。

“舒雅——舒雅——”仰天悲呼,鲜血从嘴里激喷而出,一声声“舒雅”带着狂喷的鲜血与凄绝的爱意,撕裂了凛凛的江风。高大的身形摇晃了两下,重重栽倒在甲板上,然而他的喊声却没有停止,“舒雅——舒雅——”

他开始向船舱里爬去,厚厚的织锦帷幔挡住了舱口,使他看不见心爱的女人,他只能咬紧了牙关,一寸寸地往里爬,用尽生命中全部的力量呼喊,“舒雅……吾爱……”

在他爬过的那道血迹里,有血红的长带子一般的东西,那是从腹部深深的伤口中,流淌出来的肚肠,被他的爬行一路拖着,拖曳出很长很长。

高君琰一边轻松自如地摇着折扇,一边举起羽觞慢慢地呷酒,眼睛瞪得大大地,带着傻乎乎的好奇,盯着甲板上萧辰爬行一路流出来的肠子。不由笑嘻嘻地感慨:原来人的肠子,竟有这么长哦。

终于爬到舱口时,萧辰不动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却突然,他又抬起不断痉挛颤抖的手,掀开了厚厚的帷幔,继续挪动着血淋淋的身躯,向船舱中爬进去。

“舒雅……我的舒雅……我来了……”

舱中昏暗,透过血与泪交织的朦胧视野,他终于看见了那双紫色的眼眸。

然而,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冷漠,如此陌生?

舒雅,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舒雅,你还在怪我吗?

遍及全身的剧痛也比不上此刻她的眼神,给他带来的心痛。

他满脸满身都是血,汹涌的泪水,在满脸殷红的血迹里,冲出一道道泪痕。血泪交流着,长划而下。

舒雅,沁水到达那日,我之所以抱着她那么久,其实我是在矛盾挣扎,我是在苦苦思索,该如何才能既给沁水治病,又不辜负我对你的诺言。我希望情和义两不负,我希望能筹谋出一个两全之策,可是你却走过来就气势汹汹……

舒雅,那天晚上,沁水和我聊了许多往事,那是我少年时代的记忆,是我逝去的年华。所以,我才会那么伤感,才会喝了那么多酒,才会酒后失控睡了沁水。其实第二天一醒过来,我就后悔了,我就想向你认错……

舒雅,这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解释,可是你不给我时间,不给我机会,现在,是否来得及?你是否会原谅我,重回我的怀抱?我们不要再分开,永生永世在一起,好不好?没有沁水,没有高君琰,没有三十七妃,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血,融着泪水,不断地流下他的面颊。他的眼前,是朦胧的红色,无尽地蔓延开去。

那双紫色的眸子,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似乎离他越来越近,却又仿佛离他越来越远……

她已经松了绑,她身边没有人押着,没有刀刃威逼,可是她为什么坐在那里不动,只是冷冷地俯视他。

舒雅……过来好吗……回到我的怀抱……舒雅……

在画舫靠岸的那一下巨震中,他带着许许多多没有说出的话语,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战船全都已经出发,楚国江岸这边一片寂寥,唯余萧索渡口,满目荒芦。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江北岸,箭矢如雨,杀声震天,一场血战拉开帷幕。

惊慌失措的北卫士兵,像被暴雨冲毁巢穴的蚁群,溃散奔逃、丢盔弃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无数的南楚士兵按照高君琰事先的叮嘱,大声地呼喊:“你们的皇帝被俘虏了,你们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把你们抛弃了!”

“你们的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把你们抛弃了!”

这喊声回荡在水天之间。茫茫大江,无语东流。冬日惨淡的阴霾低垂天际,南征的雁群穿越层层寒云,发出凄厉的长鸣……

☆、五十 若知君断肠(2)

……舒雅……吾爱……

……过来好吗……回到我的怀抱……舒雅……

……我们不要再分开,永生永世在一起,好不好?没有沁水,没有高君琰,没有三十七妃,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黑暗中,她霍地坐起来,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

为什么会突然惊醒,为什么,心会这样痛,这样痛,就好像内心最深处,在一滴一滴地淌血。

她掀开翡翠锦缎绣被,赤脚踏在冰冷的雕花地砖上,只穿一件缃色云绸曳地睡袍,提着睡袍下摆,疯了一样往外跑。

外间睡着的两名侍女惊醒了,赶紧爬起来,“娘娘,你怎么了?”

高君琰对舒雅照顾得无微不至,自进入冬季以来,倚晴阁中从早到晚地燃着壁炉。

此刻,壁炉依然发出朦朦胧胧的火光,被舒雅掀开重重帷幔带起的风一吹,那红艳艳的光晕像水波般晃动。

两名侍女借着火光,看见舒雅袍袖翻飞,长发披散,一直跑到门边,抓住门扇拼命摇晃。

倚晴阁成日都从外面锁住,除了皇帝,就只有内侍总管庆生,可以从外面打开。

舒雅使劲摇晃着双交菱花隔扇门,静夜里发出框框的声音,两个侍女从后面刚刚扶住她的肩,欲劝阻,被她双臂一震,双双往后摔开,跌倒于地,一连撞翻了好几张案几。

舒雅见门推不开,便跑向窗户,一扇接一扇去推窗,和门一样,所有的窗户都从外面锁紧了。印花窗帘上投影出外面彻夜值勤的侍卫的身影。

最后,她背靠西窗下的粉壁,慢慢滑下,颓然坐倒在地,头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

两名侍女赶紧拖了雪貂皮的坐褥,苦苦哀求舒雅坐在褥垫上,不要坐在冰冷的地面。

皇上把她们派来伺候的时候就曾放过狠话,若是伺候不周,稍有闪失,要她们拿命来偿。

她们知道皇上对这位娘娘珍爱如命,而且娘娘还有孕在身,正在保胎。只是,她们不懂为什么皇上要把娘娘囚禁在此,不给她一点自由。

舒雅见两名侍女只穿轻薄睡裙跪在地上苦劝,心中不忍,便轻轻抬起身子,让她们将坐褥垫在自己身下。

“你们回去睡吧。”舒雅用手盖住眼睛,低低说道。

两名侍女摇头,依然跪在地上。

“让你们回去睡,听见没有!”舒雅猛然拔高声音,厉喝。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只得退回床上去,但都不敢睡着,大睁着眼睛,看着一动不动蜷缩在那里的舒雅。

哭出来之后,心里那种窒息般的疼痛,稍稍缓解。

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心痛?是做噩梦了吗?

梦里面好像有漫天漫地的血,好像还有人在呼唤她。

是他吗?

她摇摇头,凄凉而惨淡地笑了:怎么可能,他这会儿正跟沁水缠绵吧,怎么会想起我?

舒雅慢慢地抬起头,定定望着壁炉里朦胧的火光。她的旁边是一张绿沉漆的条案,案上莹润剔透的玉瓶中,插着素净晶莹的白梅,清冽的香气被壁炉融融的暖气一熏,愈加馥郁醉人,此刻正一缕一缕从舒雅鼻端钻入。

自从她住在这里,高君琰每日都给她送花,没有一天间断。前几日,高君琰说战事吃紧,他可能会有三天不能来陪她,但这三天,依然每天都有内侍送花进来。

她的目光慢慢地往上移动,东墙边有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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