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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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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绿眼睛和黄眼睛,互相瞪视了许久许久。要是我还继续赖床,黑猫就会身手敏捷地从我身上跃过去,直接跳到地上,再回头看这个动作有没有成功地把我叫醒。不成的话,她就会再跳一次。然后再一次。灰咪咪非常瞧不起黑猫这种粗里粗气的举动,她终于看不下去了,站起来亲自示范:她蹲下来轻拍我的面庞。但黑猫就是学不会灰咪咪的适宜举止:她没耐心去研究该怎么拿捏分寸。她不知道该怎样轻拍面庞,逗得人放声大笑,也不晓得该如何开玩笑似的轻咬。她只晓得她只要多跳几次,我就会起来喂她,吃完早餐后,她就可以回到她的小猫身边了。

书我看过她企图模仿灰咪咪的举动。在灰咪咪平躺下来,听我们大家不住地夸赞她,叫她“小美女猫,好漂—奥—漂的绝色猫咪”时,黑猫突然“啪”的一声倒在地上,躺在灰咪咪身边,摆出相同的姿势。灰咪咪打呵欠,黑猫也打呵欠。接着灰咪咪就四脚朝天地躺在沙发底下,抓着沙发快速前进,这下黑猫完全被打败了,这种把戏她实在是做不来。所以她就悻悻然地回到小猫身边,反正她晓得她只要待在那里,我们同样也会自动跑过去赞美她的。

屋灰咪咪变成了一名猎人。但她的目标并不是捕获食物。若是把食物视为纯粹的营养品,那么她的捕猎行动,可说是跟食物没有半点关连——她是把这当做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或是宣言。

有个周末,我忘了买新鲜兔肉,那是她当时唯一肯吃的食物。家里有猫罐头。灰咪咪肚子饿的时候,她并不是坐在平常放猫食的地方,那是给黑猫用的卑贱角落。她总是大摇大摆地越过厨房,走到她的专属地盘。她从来不会“喵喵”叫着向人乞讨食物。她只是坐在一个想象中的隐形碟子旁,直勾勾地盯着我瞧。要是我没注意到的话,她就会走过来,绕着我的双腿打转。如果我还是不理她,她就会跳起来抓我的裙子。再不成的话,她就会轻咬我的小腿。等所有招数全都使尽之后,她就会发出她的最后通牒,走到黑猫的餐碟边,背对着碟子,用爪子把想象中的沙子踢到上面,这表示在她看来,这种食物根本就跟大便没什么两样。

但冰箱里并没有兔肉。她坐在冰箱附近等待,而我在她的注视下打开冰箱,再重新关上,好让她知道,冰箱里没有她喜欢的食物,她要是肚子饿的话,就只好将就一下吃猫罐头啰。她不明白我的意思,仍然继续坐在想象中的餐碟旁边等待。我再打开冰箱,重新关上,指了指猫罐头,继续做我自己的事。

灰咪咪跑出厨房,过了几分钟,她叼了两条煎好的腊肠跑回来,搁在我的脚边。

可恶的猫咪!贼猫咪!没品的猫咪!偷腊肠的猫咪!我每叫一个诨名,她就闭起眼睛,面无愧色地欣然接受,然后转过身来,把想象中的沙子踢到腊肠上,再气冲冲地走出厨房。

我上楼到卧室,透过窗口眺望后院的花园围墙。灰咪咪已经走到屋外,此刻正低伏着身子,摆出捕猎者的姿态,一口气飞快地蹿过花园。她跳到后院的围墙上,沿着墙往前跑去,一下子就完全失去了踪影。我看不清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我回到厨房。她叼着另一条煎好的腊肠跑回来,放在原先那两条腊肠旁边。她用爪子抓地,做出掩埋的动作,接着就走出厨房,到我的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厨房地板上又出现另一条煎好的腊肠,而灰咪咪坐在旁边,等待我解开这个行为所蕴涵的意义。

我原本以为,这些腊肠大概是小剧场那些可怜演员的午餐。但事实并非如此。我透过卧室窗口,看到灰咪咪沿着围墙轻快地往前跑去,然后纵身一跃,扑向一堵跟后院围墙直角相交的某家围墙,蹿进了别人家里。我注意到那面墙上缺了一两块砖头——应该是屋主刻意取下,好让厨房通风用的。洞口非常小,猫要钻进去并不容易,而且还得从足足三英尺高的窄墙上跳进去,更是难上加难,但她偏偏就是有办法做到。直到现在,每当她感到我没有好好喂她的时候,她就会再度施展出这项绝技。

那家厨房里的可怜女子,刚煎好一两条腊肠,想给她先生当早餐吃,结果才一转身,就发现腊肠在瞬间凭空消失。有鬼!说不定她还气得揍了某个无辜的孩子或是倒霉的狗一顿哩。要不然就是,她取出一磅生腊肠搁在盘子里,准备放到锅子里煎。但她才背过身去一会儿——腊肠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灰咪咪拖着一串腊肠,飞快地越过我们家花园,把腊肠放到厨房地板上。或许这种行为是源自她那些善于捕猎的祖先,他们接受人类的训练,把捕到的食物带回来交给人类,而那些残留在她脑海中的遥远记忆,经过转化而成为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

花园尽头有一株大枫树,每年都会有画眉鸟在树上筑巢。每当小鸟破壳而出,开始学飞的时候,猫们就会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等待,咧开大嘴一口接住。鸟妈妈和鸟爸爸要是飞下来抢救宝宝,¨wén rén shū wū¨同样也会落入猫的魔掌。

被抓住的鸟儿总是吓得半死,“吱吱喳喳”地尖声狂叫,吵得整栋屋子不得安宁。灰咪咪把鸟儿带进屋里,但她这么做,显然只是为了要让我们称赞她的捕猎技术,因为她并不会吃它,只是用各种方法玩弄它、折磨它——而且动作还十分优雅。这时黑猫就会蹲在楼梯上观看。她自己从来没杀过一只鸟儿。但是等灰咪咪尽情嬉戏了三个、四个,或五个钟头,而那可怜的小东西,早已被她凌虐至死,或是折磨得奄奄一息时,黑猫就会接着上场,仿效灰咪咪的把戏,把小鸟扔过来抛过去,玩得不亦乐乎。我每年都会从灰咪咪嘴里抢救下好几只小鸟,把它们扔到她碰不到的地方,扔到空中,或是索性扔到别家花园里去——但这仅限于伤势不重,还有可能复原的小鸟。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灰咪咪都气得要命,耳朵贴向脑后,双眼怒目瞪视,她不懂,不,她完全不懂。她把抓到的小鸟带进屋子里的时候,总是显得十分得意。这其实是一种礼物,我一直到那年夏天搬到德文郡之后,才真正了解到她的用意。但我总是厉声责骂她,叫她赶快把猎物拿走,收到这种礼物,我可一点儿也不高兴。

恐怖的猫!折磨小鸟的坏猫!残忍的猫!虐待狂猫!真是有辱你那些正直猎人祖先的英名!

我愤怒的咒骂声激起了她的怒火,她叼着“吱吱”尖叫的鸟儿冲到屋外,继续折磨鸟儿,而我锁上后门,关上窗户,来个眼不见为净。过了一会儿,等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灰咪咪回到屋里。她并没有绕着我的双腿打转,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她故意冷落我,昂首阔步地慢慢爬上楼去睡觉,来消除心中的怨气。小鸟的尸体躺在花园里渐渐僵硬冷却,我看它并不是真的被猫抓死咬死,而是被活活累死的。

我应邻居们要求,找人来修剪这株大枫树,有人【文】说树荫害【人】他们家【书】花园晒不【屋】到太阳,有人嫌“叶子掉得满地都是,脏死了”,而替我修剪树枝的工人站在花园里,一边工作一边不停地抱怨。他自然不是针对我个人,再怎么说,我毕竟是要付他工钱的雇主。令他不满的是现代人的生活,他说,这根本就是故意不给树生存的空间嘛。

“每一天,”他说,语气变得越来越严厉,“都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去上工。看到一棵漂亮的大树。它得花上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才能长到那么大——跟树比起来,我们算是老几呀?他们说,替我把树修一修,它害我的玫瑰花长不好。玫瑰花!跟树比起来,玫瑰花算是老几呀?我竟然得为了玫瑰花去砍树。就在昨天,我才把一棵大梣树砍到只剩三英尺高。好做张餐桌嘛,她说,一张餐桌,那棵树得花上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才能长到那么大。她想要坐在餐桌边,一面喝茶,一面欣赏她的玫瑰花。现在简直都看不到树了,树都快要消失啰。你要是认真把树修得漂漂亮亮的,他们可一点儿也不领情,不,他们希望你胡劈乱砍,把树整得奇形怪状。而且小鸟该怎么办?你知道那根树枝上有个鸟巢吗?”

“我家有猫,”我说,“小鸟到别的地方去筑巢比较好。”

“喔,没错,”他说,“就是这个原因——猫。大家全都要把家里的树砍掉,猫又多得吓人。这样小鸟哪还有机会活下去呀?我告诉你,这工作我实在做不下去了,现在根本没人需要正直坦白的工匠了——你看看这些猫,你自己看看呀!”

对这名修树工匠来说,树和鸟是同一组的,是一对理应享有优先特权的神圣组合。我可以想象,要是他拥有选择权的话,他一定是把树和鸟排在人类之上。至于猫呢,他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消灭。

他自然没有胡劈乱砍,只是稍稍修了一下枝桠。到了下一个春季,又有一只画眉鸟在树上筑巢,而幼鸟也一如既往地拍着翅膀落到地上。但其中有只幼鸟,却从顶楼的后窗飞进无人居住的空房。它在那里待了一整天,它坐在一张距离我一英尺远的椅子上,毫不闪躲地迎上我的目光。它对人类没有任何戒心——那时还没有。灰咪咪在门外晃来晃去,所以我一直没把门打开。到了深夜,等群鸟全都安静入睡之后,这只小小鸟才从窗口直接飞向树梢,幸好它并没有在途中掉到地上。所以它大概顺利存活下来了吧。

这件事让我回想起一位住在巴黎的小姐告诉我的故事。她家住在护墙广场附近一座连栋七层楼公寓的顶楼。她生性喜欢漂泊,也没什么家累,所以她不论想到哪里旅行,随时都可以打包上路。她的先生是一名船员。但有天下午,一只鸟儿从树梢飞到她家里,就此待了下来,再也不肯离开。她是个有点儿洁癖的女人,照理说是绝对无法容忍家里到处都是鸟粪。不过“她却不知为何昏了头”。她在家里铺满报纸,让这只鸟儿跟她作伴。等冬天来临时,鸟儿并没有依照天性飞往南方,而我的朋友赫然意识到,她莫名其妙地必须担负起照顾它的责任。她要是现在把鸟儿丢出去,任它在寒冷的巴黎街头自生自灭,它一定活不成。但她有事必须离家一两个礼拜。她没办法抛下鸟儿不管,所以她只好把它关进鸟笼,带着它一起上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想想看:我!是我呀!我居然一手提着旅行箱,一手拎着鸟笼地走进某家乡下旅馆!这怎么会是我呢!但我有什么办法?我房间里养了只小鸟,这就表示,我得对那些太太小姐和善一些。我变成了一名人道主义信徒——我的天哪!我走楼梯的时候会被老太太们拦住寒暄。年轻女孩儿跟我谈她们的爱情问题。我直接返回巴黎,闷闷不乐地挨到春天。然后我就咒骂一声,把那只臭鸟扔到窗外。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把窗户关紧,再也没打开过。我绝对不要再变成那副德行,死都不要!”

黑猫的第一胎小猫才只有十天大,她就再度怀孕。我吓了一大跳,这未免也太频繁了吧,但兽医却说这种情形很常见。这胎中最瘦弱的一只小猫——由于某种不可理解的原因,瘦弱的小猫通常个性都非常好,或许是因为他们缺乏强者的力量,所以只好另辟蹊径,努力培养魅力来作为补偿——被送到一间挤满学生的公寓里居住。当他坐在某人肩头,在三楼窗口眺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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