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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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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匀了口气,尽量放缓声音道:“我真的跟他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只是刚好遇到他,就约在附近喝了杯茶。

    “跟他打听了几句他的来历,他也跟我打听了几句赐婚的事,但我能感觉出来他是奉了王爷命来刺探我的。

    “除去这些,别的我们什么都没说。”

    萧淮望着她竭力表现着顺服的样子,心里一寸寸发凉。

    “你担心他被杀,所以不惜在我面前委屈求全吗?”他伸手托起她下巴,声音慵懒但清凉,“你这么主动护着他,可见是很中意他了?”

    沈羲蓦地被他目光刺疼:“我不喜欢他。”

    如果他指的是那种情份的话。

    “那就证明给我看。”他凑近她,烛光下双眼深不见底。

    沈羲望着他,没有动作。

    她不知道怎么证明。

    这种事情,她没有办法给他证明。

    “那就滚!”

    萧淮屏息半晌,倏地收了手。

    沈羲望着他不余丝毫温度的脸,定了半刻,也站起来。

    气氛陷入僵滞,两个人都如同成了石雕。

    案上烛芯啪地炸开朵花,沈羲回神,她抓了抓裙摆,深施一礼,出了门去。

    萧淮再没有看她,扭转身拿起折子,继续往下看起来。

    门外更深露重。

    秋风卷起落叶在空中飞舞。

    沈羲畅通无阻到了院门外,没有遇到传说中三重关卡的侍卫与弓驽手。

    她仰头吐了口气,在门下抱紧双臂望着天幕寒星。

    将近中秋,月光亮起来,但天气渐凉,四面早就没有了人语声。

    月光下树木在随风摇曳,带着清寂的落叶。

    墙下秋千上也铺上了叶子,一错眼,仿佛仍能见到初初见他时他的样子,他头抵绳索,披散着长发,趿着布鞋坐在上头。

    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惊愕却使他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他转眼出现在赌坊,在刑场上,在衙门里,在玉器铺子中,每一面都精明强悍。

    初初的每一次见面都是片段,直到后来她也记不清什么时候,才开始连成一个段落。

    她在他曾替她上药的大石头上坐下来。

    捡起一片叶子,拢嘴吹着。

    四面安静,很适合独处。

    昔年徐靖登门求亲,肖氏问她喜不喜欢她,她说喜欢。

    徐靖爽朗又热情,时时惦记她。

    她想要小鸟他便上树给她捉小鸟,她不想学琴,想偷跑出去玩,他便赶着马车在后墙下等着她。

    跟他在一起反正她绝不用担心会闯祸挨罚,她怎么会不喜欢?

    她很安心地和徐靖在一起。

    但是如果徐靖让她滚,她也许不会难过,而是会反过来拿着鸡毛掸子倒追着他滚。

    她不知道萧淮与他在她心里竟有着这样的区别……

    她抬起双手,又把脸捂起来。

    又摇摇头,似要将这些都甩去。

    裴姨娘和戚九眼下一定还在等她,理智告诉她应该就这样离去,赶紧跟她们回去继续走之后的路。

    但她两脚又迈不动,她的心还在这里。

    她无法确知他怒意背后的含义,是真的舍弃,还是因为患得患失。

    她放了手,眺望四处,又舒了口气。

    她不能走。

    倘若就这么走了,她更不知道回头该怎么来圆回与他的关系。

    而这婚约无论如何受惠的也是她是的,就当作是看在婚约的份上好了。

    她站起来,拂拂裙摆,转身又推门走了进去。

    她走了多久,萧淮盯着手里的折子就已经有多久。

    苏言望着他,眉头也凝了已有多久。

    屋里空气如同结了冰,也没人敢破开。

    忽而间侍卫走到跟前来,小心地觑了眼屋里,而后趴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他顿首半刻,便就挥挥手让他退下。

    接而再默半刻,他到底走到书案跟前来:“王爷召贺兰谆问了话,贺兰直言说在街头遇见的姑娘,并且姑娘亲口所述,与世子的赐婚纯属意外。

    “现如今王爷已经交代给他,让他去安排请沈侍郎不日进王府喝茶,想来是商谈媒聘之事宜。”

    折子微晃。

    苏言看了眼他,接着道:“可见,贺兰谆见姑娘,确实是奉王爷之命去探底细。”

    结了冰的屋里开始有气流波动。

    案前那身影微垮,脸也抬起来。

    苏言有些不敢看,毕竟他眼里的情绪连他也极为少见。

    “苏大人……”

    门口侍卫又小声地唤起来。

    他没料到萧淮与苏言同看过来,连忙又道:“沈姑娘回来了。”

    萧淮整个人又凝住在那里,目光绕过一切障碍往门口看去,门下沈羲单薄得如同片落叶,门开时秋风卷起她裙裳与长发,像是忽从天降。

    苏言等人迅速退出。

    手里的折子忽然拧成了团。萧淮垂了眸,慢慢地拿袖子盖住手。

    沈羲打定了主意,进门沉了口气,便镇定地走进去,低眉顺眼跪坐在他跟前:“世子,我错了。”

    无论怎样都好,如果是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情,她没有道理将它弄得复杂。

    萧淮屈腿斜坐在地上,目光似粘在她身上。

    面前的她端正而冷凝,没有素日的狡黠,更没有了先前与他顶嘴时的气怒,甚至是跪坐的位置,也比往常远了两尺。

    他看着前方,心里如有刀划过。

    端起面前冷茶,含了一口在嘴里,来不及体温捂热,已咽了下去。

    “用不着特地回来认错。反正我也不在乎。”他说道。

第214章 是我错了

    沈羲讷然无语。

    她咬牙略想,又说道:“那我把咱们的契约再延长十年。”

    萧淮身形未动,唇角有了冷笑。延长十年,也就是说还是没把这婚约当真了?

    谁稀罕她的什么契约!

    他拍了杯子在桌上,瞬间桌上多出一堆瓷渣。

    沈羲心头微凛。

    “沈羲,你是不是没有心。”他冷眼望着前方,薄唇抿得铁紧。

    他支肘斜坐的样子冷漠像石雕,而隐隐环绕在他周身的怒意又使他看起来像只压抑的兽。

    沈羲没有动。

    望着他侧影,她忽然想起了表姐肖皇后。

    她记得肖皇后说过,她觉得皇上最吸引她的时候,是他埋首于政务中的样子。

    她的男人心里装着天下,而她的心里则装着他。

    她说这话时的骄傲,恍若就在眼前。

    后来她常常回想起面前这人的时候,反而也并不是他的凶狠和暴戾,也不是他宝马长啸疾驰入天下人视野的威武霸气。

    而是他身披银甲,带着倦色,边拿折子边举箸,忙到只能抽空垫垫肚子时的随意到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不会知道他那么狼狈的样子,却出其不意地印在她心里。

    她又怎么会没有心?

    他的骄傲他的口是心非,他这一身的臭毛病,她不知不觉都肯惯着他。

    她也不觉得憋屈,肖氏说过,真正的贵族,是有傲骨而无傲气。

    “既然我没有心,那我走了。”

    去他的婚约吧!

    既然不在乎,那她再也不回来了!

    她爬起来。

    一只手蓦地将她的手攥住!

    她扭头,这人仍然没看她,绷脸坐着望向前方,透着十分隐忍。

    肖氏教得出贵族,却教不出四平八稳的淑女。

    沈羲幼时也借着舅舅在国子监任职的便利,去偷看过美男子。

    也曾看过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但她这样的面对一个男子,是头一回。

    她在他面前有许多头一回,屈服,顺从,亲近与被亲近。

    有东西在试图撩开她着力掩盖的情愫,她竭力按住,而它狡猾得很,逼着她不能不正视。

    萧淮手未动,身子也未动。

    内心却如烈油烹淋。

    他何尝是真气她,不过是想逼出点她的心意来罢了。

    他恼恨这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她的慧黠果决,她的冷静胆气,都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优势于她来说都可有可无。让他觉得如果没有他,她一样能活得很好。

    旁人求之不得的世子妃身份,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要紧,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怎么看重这身份。

    所以偶尔他会暗地里庆幸她有着这身不能暴露的血统,如此才能使得他有了被她依赖的机会。

    他知道他的醋意和霸道,都不过是在展露出他的患得患失。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世上也只有这样一个她。

    她不知道她的一个转身,就已抵得上千言万语,他哪里还曾生什么气?她哪里还需要认什么错?

    “一阵冰一阵火的,你是想磨死我么?”

    他抬眼看向她,一张脸俊如雕塑,手下越攥越紧,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手揉碎,声音却哑到快要出不来。

    沈羲忍痛不理他。

    他将手松了松,才发现触手一片冰凉。

    再摸摸她手臂,也凉得像被水泼过。

    他不由分说将蟒袍脱下裹在她身上,领口收得密不透风:“宁愿赌气吹风,也要跟我施苦肉计呢?”

    “谁叫你乱生气。”沈羲莫名委屈,眼眶酸酸的。

    他凝眉望着她,拿掌心将她眼泪抹了。

    一腔恼意全化成水,吐出来的话哪里还有什么横行气势:“是我错了。”

    她只要回来,那么所有的不是他都心甘情愿揽下了。

    沈羲撩眼:“什么?没听清呢。”

    “我说我错了!”他腾出一手揉她的脑袋:“再淘气试试。”

    沈羲扬眉吐气地吸了吸鼻子。

    他眉眼渐深,将她扣到怀里暖着。

    苏言走到门下,见状下意识后退。但终究是退不得。

    他道:“少主,姑娘府上的马车,已经在胡同口催请了。裴姨娘说,如果再不放姑娘出去,她们就要闯进来了。”

    沈羲直起身。

    萧淮看了眼她,将她肩上袍子拢好。

    戚九听到胡同口传来动静,立时跳下车。

    裴姨娘几乎是蹿出了车门,看到伟岸如山的萧淮身旁,立着的沈羲安然无恙才总算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着的绣着耀眼金色蟒龙的衣袍上,她又忍不住惊了一惊。

    萧淮直接将沈羲抱上马车。

    “明儿到铺子里来。”他低声道。

    沈羲没答应。明日她必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又怎来得了。

    “那就后日。”他箍紧她肩膀,不容她再推。

    她好歹点了点头。然后把袍子取下来:“衣裳。”

    这蟒袍是朝服,按规制,乱穿的话要被言官弹骇的。

    “穿着。”萧淮将衣裳重又裹回到她身上:“夜里冷。”

    嗓音还是嘶哑的,但是透着不容拒绝。

    沈羲从了。

    马车声嗒嗒地远去。

    他这里翻身上了苏言牵来的马,远远在跟在她们车后,直到望见他们入了沈府地界,才打马离去。

    月凉如水。

    路上裴姨娘频频盯着沈羲身上的衣袍,眼里忧虑去不尽。

    沈羲虽然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等到进了抿香院,她才停在庑廊下说道:“没有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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