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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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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煅睁眼,揉着眉心坐直:“哪里睡了?正好想想事情。”见迟迟肩头都淋湿了,便递给她一杯酒:“喝一杯去去雨气。”迟迟接过笑道:“什么时候你尝尝我自己酿的酒。”华煅挑眉:“你连这个都会了?”迟迟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可不是?再游历几年,我就样样精通了。”一面详细的将酿酒的方子讲给华煅听,华煅是个行家,边听边点评,聊了不多会,迟迟睡意全无,两人合计着如何将这方子再改进一番。
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迟迟远远瞧见那人浑身都淋湿了的狼狈模样,道:“哎呀,是路衙卫。”华煅与她对视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果见路瑞一脸懊恼的奔进来,一见到华煅就跪下道:“下官无能,路上人犯被灭口了。”华煅紧紧的盯着他:“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路瑞道:“我们刚上了紫苑桥,就有人从桥下放冷箭。两个人立刻就没了性命。我们也损失了好几个人。我抓住截击之人的一个,哪料到那人立刻发冷又发热的晕了过去。下官不敢擅自决定,将他押解来此,没想到到了门口,这人就咽气了。尸首正在前厅,请大人发落。”
华煅霍的起身,对迟迟道:“你在这里,我瞧瞧去。”迟迟哪里肯依,忙跟了去。那人尸首在前厅放着,华煅举灯一照,见那死状极为熟悉,如惊雷自心底滚过。他抬头看了看迟迟,迟迟亦点了点头。
华煅转回后堂,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轻轻笑道:“ 怎么会是乱云之毒?” 迟迟恻然,也不知如何安慰。
华煅踱步,沉吟道:“可是,我总觉得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想起薛真平日对自己种种尽心尽力处,不觉在袖中握紧了拳。迟迟也点头:“他虽然可疑,但又为何要杀你?为何是此时?”
华煅来回走了几步,心中一动,取出从朴给自己的那份名单又看了看,再仔细回想,脱口道:“不是他想对我下手。”
见迟迟疑惑,他解释道:“我最近遵了圣上口谕在查一些事情,原没觉得多么了不得,后来才知道是个无底洞。先前没想到这帮人要杀我,是因为他们下手实在太早,早在我觉察到问题之前。现在细想,他们已经料到我会看出端倪,所以防患于未然,找我府中一名小厮对我下毒。”
迟迟听得心惊,道:“莫非薛侯爷跟他们有什么关联?”华煅摇头:“我看不象,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地方。再者,他如果早知道了,又如何不示警刺客反而要半路截杀?”
迟迟道:“我瞧这个样子,倒象是不想路衙卫问话。”华煅眉头一跳,再细看那份名单,看了好久才收起来,走到门口,凝视漆黑的夜空道:“我猜我有些头绪了。这事他做的没错。”迟迟听到这话,不知怎的心头一动,有个念头隐约闪过,大概因为太过惊世骇俗,又生生的把它压了下去。
正在此时楚容突然在院外大声道:“薛小侯爷求见。”华煅一笑:“请他进来。”迟迟想此事恐怕自己不宜多知,所以忙道:“既然这样,我还是回城去了。”华煅点了点头,叫人备了车马,送迟迟回去。
不多时,薛真走进来,见了华煅,慢条斯理的将灯笼吹熄了挂好,又将伞甩了甩水放在墙角。
华煅也不吭声,耐心的在一旁看着。待他将湿了角边的外袍也解下交给楚容,才微微一笑:“进来吧。”
薛真站得很直,脸上是少有的肃穆之色,盯着华煅:“那帮刺客是我命人杀的。”华煅坐下,也示意他坐下,方和颜悦色道:“我已经知道了。”想想道,“我隐约记得,雷钦是雷再思的远房亲戚?”
薛真点头道:“远得不能再远。当初雷钦想挣个军功求上门去,被雷再思胡乱打发了。雷再思官运亨通,当然不把雷钦放在眼里。后来雷钦做了沅州水师都督,才又亲近起来。”
华煅哂道:“不过小小一个水师都督,就能兴风作浪了。”
薛真笑道:“这个位置虽然小,可是极是关键。雷再思的大儿子雷珲主管清沅道兵政司,要在这些事情上做手脚,当然要个下面的人跟他通气。”
华煅道:“自下而上,层层关节都做了手脚,还当真了不起。”又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真道:“其实军里的日子难过,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华煅眼皮一抬,看了他半晌,才缓缓摇头道:“你管过军饷粮草,当然要比我明白的多。只是你,还有刘止陈封,都没在我面前提过半句。”薛真叹气:“当日情况那般紧急,我又何必说这些?”接着又继续补充,“昨儿我见了皇上才知道,他竟然命你去查李唐那档子事儿,我觉得不妥,一时又找不到你。凑巧我在那边也算有眼线,查了一日,知道他们要下手,我赶到相府,你已经走了。横竖堵不着,皇上又临时召我进宫看新制的烟花,只得先命人在紫苑桥拦下。这些事就到此为止,路瑞知道了对他也没好处。当然,这是委屈了你,且叫带刀楚容警惕些。”
华煅点头:“我过两日给圣上写个折子,能遮过去就遮过去。”薛真叹道:“此时下手,朝廷不过是更伤元气。可惜那又是个忍不住的,若是先帝,必定整饬又施恩,耍得他们团团转,再不敢轻举妄动。”
华煅冷笑道:“这几个人家大业大,胆子早就小了,就想着怎么保住乌纱。我更担心的是雷钦。圣上要发起狠,雷家必定第一个就把他抛出来。他是死是活我不管,可是他手上还有沅州水师,所谓投鼠忌器,就是如此。”
薛真道:“要不叫人密信刘止?”华煅一哂:“他已经焦头烂额,你叫他处理,一个不慎倒打草惊蛇,弄巧成拙。自然有稳妥法子,过两日找个由头把他收拾了。”
两人商议了一番,华煅亲自执笔,字斟句酌的写了折子。到了天亮才各自回去休息。
隔了一日上朝,华煅正打算递奏折,却见殷太师已然出列,力陈李唐的折子不容忽视,如今前方战事吃紧,更加不能亏待了兵士,短了粮草辎重。
华煅心一沉,略一思索已知首尾。殷如珏的妹夫宋守中管了重花台的工程,此中内幕自是错综复杂。那日殷太师见唯逍命华煅查此事,生怕他查了军饷一事又带出重花台,军饷涉及那几个人恐怕也没给殷家什么好处,他便索性先下手为强。果然就见殷太师递上了折子,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掷地有声。尚书省左仆射雷再思兵部尚书隋进超一干人等面如土色。华煅从后面瞧着殷如珏说到激昂处连帽翅都不住摇动,忍不住暗叹一声。
唯逍果然勃然大怒,甚至忘了计较华煅怎么反而不如殷太师查得有力,当场就命人将几名大员拖了下去。华庭雩生恐他震怒之下即刻就斩首,忙出列苦劝,方以收监为结束。
自此朝中震动,百官惊怖。殷太师亲自负责彻查此事,而华煅因为曾经经手,也不断的被请到政事堂,商议如何处置。
那日傍晚,又下了雨,议事的八九人一天都没吃饭,华庭雩不提,谁也不敢提,连殷如珏都得忍着。膳房的人过来探了几次,也不敢进去问。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掌管政事堂杂务的执事范越道:“过会我再去催催,旁人不打紧,华相爷可不能饿着。”一面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喃喃道:“这天气也怪。这么大的雷,那年劈了定风塔也是这样。”却见一人匆匆忙忙的冒着大雨跑进来,到了廊下,也不顾自己浑身精湿就闯了进去,范越认得那是堂前执羽史龙燮,原本极稳重的一个人,此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竟如此仪态全失。他竖起耳朵细听,雨声虽大,也没盖住里面数声惊呼。
范越皱眉,副执事童春不安的压低了嗓子道:“怕是前方的战报来了。你说这赵靖打到哪里了?”范越心中烦躁,道:“胡说什么?你我哪里能妄议朝政?”膳房的人这时来了,笑嘻嘻的说:“范大爷,饭都备好了。”范越倒竖起眉毛一通乱骂:“没眼力价儿的东西,这会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么?”那人被骂得臊眉搭眼,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却见又一人奔了进来,是堂前执羽史之一的苏士元。院子里有个小坑,一时还没用青砖补上,他奔得太急踩进去,险些跌了个狗啃泥。范越忙跑出去想搀一把,苏士元已经跳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进去。范越顿足:“好好的回廊都不走,偏淋雨。”一面拍着湿衣裳走廊下。
当头一道雪亮的闪电打下。童春都被唬得打了个哆嗦。却听堂内脚步声传来,为首的正是华庭雩,众人脸色或肃穆或忧急或悲苦,均匆匆的转后廊而去,分明是赶着去面圣。只有一个紫袍少年面无表情,好像瓢泼大雨和紧急军情都和他毫无关系,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后。
龙燮和苏士元也出来了,脸色灰败得可怕。范越一把抓住他俩,迭声问:“出什么事了?”龙燮叹了口气:“沅州江州都已经失了,沅州水师都督雷钦降了赵靖。”刚刚走到转角处的少年似有意似无意的回了回头,眼色冷峻,范越心头一寒,再也不敢追问下去。
只有苏士元怔怔的站在那里,忽然苦笑出声:“沅州一失,恐怕任谁都回天乏力了。”被龙燮一把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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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踏烽险(一)
 更新时间:2009…12…14 15:05:49 本章字数:5612
(一)掠火
辅国大将军华煅再次出征时,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悄悄的离开了锦安。
与此同时,沅州城内正是一片忙碌景象。沅州城以造船业闻名,加之水师都督雷钦亲自督导,半月之内雁沙河与凤江交会处就停了许多战船。水师操练之声在城内最喧哗之处也能听得一二。
傍晚时分,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刚刚爬到落雁山顶,脚下一江如练,落霞接水,战船似蚁。清风徐来,荡入胸怀,适才爬山起的一身汗意顿时消散。那中年男子笑道:“这落雁山果然不错。”环顾一圈又道,“本王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靖儿你挑的好地方。”旁边那名青年男子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沅州城两座山,屏翠最秀,落雁其实寂寂无名。”自然是悠王和赵靖。
悠王笑道:“米先生跟我说,你去了趟屏翠山,很不以为然。”赵靖也笑:“屏翠秀致,却未免太过旖旎。倒不及这落雁山开阔清拔。”悠王摇头笑道:“你一句不过如此,可给米先生招了麻烦。”一面说着一面往赵靖身后看去。赵靖自然知道是米政跟上来了,笑道:“这话从何说起?”米政走上来同两人见礼,方捻须笑答:“城里乡绅巴巴的陪游,换来将军四字评语,都十分摸不透将军的脾气。好东西不住往我那里送,都是来探听将军喜好的。”悠王和赵靖一齐放声大笑。
山顶有亭,造得十分古朴。早有随从布置了一番,石桌上茶酒瓜果俱全。米政虽然不过是个幕僚,然深得悠王看重,也与两人一起坐下。悠王饮了口茶,道:“近日军营里有些稀奇古怪的谣传,是怎么回事?”米政似早料到有此一问,忙道:“不外说葛反大军逼到了昭关,商烈就要镇守不住,悠州岌岌可危。”悠王道:“这事儿可透着蹊跷。”赵靖含笑道:“这谣言散播得甚是高明,细节处传得确凿,大处又含糊。我看恐怕是辅国大将军的授意。人还没到清州,细作就先到了沅州。”悠王微笑:“你明天就要领兵去清州与承平会合,稳住军心为第一要务。”
赵靖道:“义父请放心。明日一早练兵之时我自会对众将士分说。我悠州军断不至于为了几句谣言就泄了士气。”悠王颔首,心知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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