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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凉夏by菲菲儿(夜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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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康摆摆手遣退来人,目光转向端坐在虎皮椅上闭眼假寐的曹禺。 
“无论如何,我不赞成你的做法。” 周康语带谴责。 
周康原是李荀部下,如今曹禺所率领的30万大军内有7层都属武烈军兵,他们对曹禺多少还有些不服。特别是李政,自曹禺北上后他便失去统领权,心有不甘,周康又是中庸之辈,对曹禺大胆行径更是不满。 
曹禺缓缓睁开双眼,黑眸中银光照人,此时锐利的目光直刺周康面上,挑眉讽刺道:“李政连失三城的做法才是你欣赏的用兵策略?” 
“你!” 周康面色通红,不无激动地说,“但你是拿我们五千多士兵的性命去换得这场战役,他们上了船就注定要死。你不想想,他们还有老小、有妻儿,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失了汉阳,死的又何止五千多人。这战我方损失五千佣兵,敌方损失两万,打破他们连战不败的神话,夏军士气必定大落。夏军近日频繁在汉阳河下游搜索,可能有什么重要之人生死未卜,如若他们要找的是赫连重,更合我意。那样夏军群龙无首,我军不出多日必能夺回失守的城池。” 
跳动的灯火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至白色的帐帘上,随着烛光摇动,黑色斑影扭曲成各种丑陋的形状,仿佛是心底罪孽的化身赤裸的显露在纯洁中。 
曹禺将目光投入远方冥冥的虚空,原先的豪迈转向犀利,“周康,战场便是修罗场,不可只看到身边的战士,更要将全国的子民纳入心中,很多事不能两全,切勿妇人之仁。” 

夜幕已至,混着血腥的江水不再咆哮渐渐转为低吟,晚风中夹带士兵换岗的口令偶有传来,沉闷笼罩着整个夏军营地。 
齐卡洛无言的扫视着帐内个个噤若寒蝉的将士,“还没找到……”铁甲下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继续找,下游每条分支都别漏掉,给老子仔细找!” 
“是!”将士们被齐卡洛严厉的眼神压的低垂着头,每次奇卡洛的大喝声划破空气,他们都有肉体被割裂的异感。 
“下去吧。” 
看着将士们匆忙退去的背影,齐卡洛颓然倒坐在披着兽皮的木椅中。赫连重是整个夏军的灵魂,从出兵至今他带领军兵奋勇杀敌,曾击破无数次的混战,无法想象失去他的一天。手指深深陷入兽皮,紧扭着柔顺的皮毛,齐卡洛暗暗低喃,“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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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充斥的浓烈酱草味,久久不愿离去的苍鹰盘旋在山头俯瞰脚下无垠的土地。 
“满山的茶树青又青,采茶的姑娘真多情,山歌一支又一支,叫人怎么不动心。” 
起伏的山坡上,采茶姑娘背着竹篓灵巧来回于绵绵矮茶间,三指并用蜻蜓点水般经过茶树,新绿随着每个转腕脱离母枝飞入篓内。 
夕下,姑娘们拿起搭在肩上的手巾轻轻擦拭额头、颈下渗出的薄汗,哼着山歌小调往山下赶,歌声随着热浪飘散在夏日的晚风里。 
“京阳,又要麻烦你了。”阿眉在姐妹们的推挤下,将背上的竹篓歇下塞入京阳怀里,明亮的大眼偷偷瞟向京阳,绯红迅速爬上俏颜。没等京阳开口,阿眉低着头已经转身跑开,门口传来姑娘们的嬉笑声:“京阳,我们过几天来拿!你记得把阿眉的茶叶炒好哦。” 
京阳温和的笑着将竹篓放在碗橱旁的圆木椅上,圆木椅旁是姑娘们上次还有上上次拜托他炒的茶叶。从门后取出一个大圆竹盘,京阳把阿眉拿来的茶叶散在圆竹盘中,撒落的叶子好似停歇在竹间散发清香的只只绿蝶。 
京阳坐上低矮的圆凳,双腿微开,竹盘就搁在炉火上,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将新鲜茶叶或抖或抓…… 

窗外时而吹进夏夜的热风,赫连重却只感寒意正在侵袭他每个毛孔,肩胛处又传来麻木的炙痛,浑身像裹满了纠缠的水藻,它们正死死勒紧他每寸皮肤,使得赫连重的呼吸越发沉重。 
身下是粗糙草席的触感,鼻尖还萦绕着混着青草味的茶香,赫连重微微睁开眼,有些困难的侧过身,慢慢看清围在床边的白色床帐以及通向外屋的蓝色印花门帘,简单的木屋里一张桌子旁散放着两条斑驳的长凳。 
呼——蓝色印花布帘突然被撩开。 
“你醒了?”少年童稚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见赫连重茫然的望着自己,烂漫的脸上浮出真挚的笑意,“大个子,你溺水了,被河水带到这里。是我阿爸把你拣回来的。” 
看到赫连重仍是一脸迷离,少年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后脑,垂下头,像是对赫连重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阿爸说你是夏国人,听不懂汉语。”说完,悄悄的凑到赫连重的耳边,用夏国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你……也是夏国人?”出于诧异,赫连重发问少年。 
少年见赫连重开口慌忙摆手捂住赫连重的嘴,转头四下张望,见周围没声响,拍着胸脯长吁了口气,这才重新凑向赫连重耳边,“这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也不可以说话,要是谁人知道你是夏兵,就没命了!” 
赫连重会意地点头,压低声音问:“你阿爸……” 
“等你伤好就回军营吧,”一声低沉的男音传来打断了赫连重的询问,蓝色门帘再次被撩开,京阳抱着竹篓走进屋里,“这边是南阳山,离汉阳不远。小达,跟阿爸到外屋去,让叔叔休息。” 
小达同赫连重挥了挥手,朝他伴了个鬼脸跟京阳走出屋子。 
赫连重透过窗棂,仰望悬挂在天幕中的圆月,今夜的月色特别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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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山间开裂的岩缝昭示岁月留下的印痕,南阳山犹如一位安详的老人,身躯佝偻扭曲却为山下的人们隔绝了周遭的硝烟,饱受风雨的臂膀无力地环护着身边代代爱慕清茗的纯朴子民。 
身后,清风推动几抹灰色薄云遮掩住山脚即将下落的残阳,天边火烧似的的光晕透过云层着了起来,殷红殷红,一如被示爱青年羞涩的脸。赫连重无措地立于门前,左右躲闪着身边姑娘们的热情,推也不是,喊也不是。 
京阳提着水桶回来便看见这样一幅尴尬光景。 
“阿眉,时候不早了,我上屋里给你拿茶叶去。”收到赫连重望过来的求助眼神,京阳放下手中的水桶,快步走进人群,一手搭上赫连重未受伤的肩推他进屋,嘴上招呼着姑娘们。 
众姐妹拿了茶叶不好意思久留,京阳笑着把她们送出院子,临走她们还不时回头张望屋里的男子,笑闹着三三两两间窃窃私语。 
“汉阳那边在打仗,身强力壮点的男人都被征去当兵。难得看见你这样的,她们难免好奇些,别介意。”京阳从水桶里舀上半碗水递给赫连重。 
赫连重迟疑了一下,接过京阳递上的碗,猛喝了大口,复杂的眼光投向京阳温和的笑脸,“那你呢,为什么没当兵?” 
赫连重已经在南阳山呆了三天,与7岁的小达混得很融洽。平时京阳会教小达认识汉字,京阳认真的表情常令赫连重想起小时候,父皇拎着他与赫连光的后领拖进毡房读书的日子,母亲总会悄无声息的伴在他们身旁,眼神中透着慈爱。京阳一出门,没片刻安分的小达便扯着赫连重的袍子耐心的磨着他讲山外的故事,赫连重佯装不理,小达就嘟着小嘴转头生闷气,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小鬼又会主动扑上来。 
“你知道吗?我阿妈好美,阿妈会在小达睡觉的时候给小达盖严棉被。”闲聊时,小达最常提起的是自己的母亲,但他也很喜欢京阳,“阿爸也很美,他会教小达读很多书,阿爸认真的时候最是好看。” 
因为京阳是汉人,赫连重原以为京阳是娶了个夏国的女人生下小达,可小达说,他是京阳阿爸在怀朔捡来的孩子。小达的阿妈是汉人,阿爸是夏人。 
“我……逃了……”京阳自嘲的弯起嘴角,望着水碗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只要一个小小的波动便使那张脸变成一段段虚浮的幻影。 

山谷间弥散着夜晚升起的淡雾,朦胧与虚幻交织成一场难以散去的迷梦,远离俗世繁华长眠于无语的渊潭。白日暂时忘却的过去一到夜深人静时缓缓滋生,不时骚动着急欲涌出,母后慈爱的目光,长兄信任的眼神,疯狂飞舞的战旗,将士们苍白染血的脸庞,无不撕咬着脆弱的神经,烦躁无限量膨胀,闷得赫连重无法入眠。 
赫连重深深吸了口气,睁眼望着偶尔被风吹动的床帐,满天游走的思绪,好似远方黑夜中起伏的汉阳河。 
“你有没有妻儿?”黄昏下京阳侧着头问,见他点头,喝了口水继续道,“我也是。那你有没有父母?呵,你和大家一样,无论汉人还是胡人,家乡都有亲人在等待他们回去,所以不用再问为什么救你。” 
“救了你会毁掉南阳山?”京阳摇了摇头,捡起几把野菜放进炉灶,瞬间白雾腾起罩住彼此的面容,“你我只是在求生存。看见墙根那团黑色蝼蚁吗?那边本不是它们的地界,原先它少,如今多了强大了,要生存,需要更多地方,需要更多粮食,自然而然就学会争夺。” 
焦躁得在床上翻动,耳边是小达平缓的鼾声,赫连重索性坐起身,生怕惊动沉睡的小达,轻轻披上外袍,离开里屋。京阳好酒,赫连重知道门堂里安着的不少小瓷瓶里是平日京阳出门带回的烈酒,伸手抓了一瓶挑开木塞,仰头痛饮。 

我是谁,谁是我, 
莫要计较太多。 
我犯愁,愁犯我, 
浮云世事皆因果。 
我醉酒,酒醉我, 
但求梦里快活。 
我笑人,人笑我, 
何人又能做真我? 
搁在草上的赤足轻轻踏起拍点,草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脚心,身下木桶横躺在地,随着身体前后摇摆,木桶与地面滚擦出乐感随着漫不经心的歌声飘在布满星辰的夜空中。京阳抱着把琴坐在摇晃的木桶上,桶旁放着满满三大碗散发醇香的美酒,以及几个胡乱倒在地上的瓷瓶。 
一曲完毕,京阳端起酒碗咕咚喝下大口,仰天望住悬挂着明月的苍穹。 
赫连重靠在门边,默默注视着独自对酒当歌的男人,月光洒在京阳的侧脸,映衬出硬朗分明的轮廓,英挺的鼻下是泛着酒色的双唇。赫连重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抚琴的动作,上下浮动的喉头,捎带醉意的双眼盛着月色浮现出惑人的流光溢彩。 
不愿移开视线,有一刻,赫连重只想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个略带迤逦的夜晚。 
“吵醒你了?”感觉到身旁投来的视线,京阳微微侧头,举起手里的碗向赫连重示意,“要不要来点?” 
坐下,随意从地上端起一碗酒,赫连重把瓷碗举高凑到鼻前闻了闻,淳厚的酒香牵引起对现下安逸情境的无限眷恋,畅快饮下一口:“好酒!” 
光洁的月色温柔地抚平汹涌的思绪,夏虫躲藏在草间扰人的低吟已不再烦心,稀疏、干裂的篱笆则将忧愁阻拦在身外。 
“在唱什么?”赫连重生为皇子幼年曾习过汉语,知道京阳一直将他看作一名受伤的普通夏兵,也就干脆佯装不懂。庆幸落水后先将厚重战袍脱去,如果京阳知晓自己并非佣兵而是敌方主帅,是否还会如此平静地待他。 
喝下碗里最后一滴酒,京阳踢开木桶并肩齐坐在赫连重旁,望向他的眼中划过一道流彩,似乎答非所问:“你说这世上共有多少京阳?” 
“我只认识一个。”赫连重眼光移动到直视他的男人,刚触及京阳此刻深邃的眼,京阳便转头避开去。 
温柔的月色总是容易让人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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