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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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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凡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厨房。不久,端出一碟馒头:“学堂快上课了,你就将就下吧。厨房里还有些米,中午你就自己熬碗粥。” 
  说罢,不等篱落回答就去了学堂。 
  狐狸坐在椅上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心中一恼,袖子一拂,碟子立时粉身碎骨,里边的馒头滚到了脚边。抬脚想踩,怎么也踩不下去。 
  “哼!” 
  把那馒头看了半晌,袖子再一拂,那碟子还是好端端放在桌上的模样。 
  想出门散个心,一脚刚跨出就见隔壁的王婶正挨个敲着各家的门: 
  “张家嫂子,下月初八,我家兰芷出阁,你可得来呀!” 
  “李家他哥,我家兰芷的好日子,你一定要来啊!下月初八!说什么贺礼呀,大家乡里乡亲的,见外不是?” 
  “曹家大妹子,我家兰芷要出阁了!就是和苏先生,一定来喝喜酒啊!对了,上次在你那边看到那鸳鸯绣得真好看,能不能给我们家兰芷绣一个?拿来当红盖头一定最合适!” 
  “…” 
  转眼瞧见篱落,忙扭着胖胖的腰身过来打招呼:“哟!他表哥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小门小户的,您千万要多担待呀!咱家兰芷以后就托你家苏先生多多照顾了!这孩子不懂事,表哥您也多包涵呐!” 
  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清早时冷淡的神态在眼前不断地扩大再扩大。是不是以后就都这般待我了?所有的好都要去给那个什么混蛋娘子了?不再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了? 
  娶妻?谁准了?! 
  心念一转,篱落拔腿就往学堂跑。 
  学堂里的学生们都在读书:“参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见篱落跑了进来,苏凡首先就愣了,赶紧抓过他的袖子往门外拖。 
  篱落任他拖着,只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 
  “你怎么来了?”苏凡有些焦急,这狐狸怎么总生事? 
  “你、你是不是要娶妻了?”篱落沉声问道。不知是不是方才跑得急,心头“别别”直跳。 
  苏凡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篱落不作声了,甩开苏凡的手,身形一跃就掠了出去。 
  “这…这是怎么了?”苏凡有些不明白。 
  想到昨晚的情形,还真是混乱的局面。自己是不是真的老好人当惯了,才摊上这样的事? 
  为什么旁人总是有事要帮忙了才想到来找他呢?自己也是人呵,也有苦处和难处,也讨厌一个人时的寂寞孤单。 
  于是又想起了那一个黄昏,有人陪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耳边的声音温润如水,依稀恍如昨日。 
第四章 
第四章 
  “兰芷啊,我上你二姨家转转。院子里的鸡你看着点,别让跑出院子,不然就找不回来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兰芷红着眼圈坐在床边。 
  还有声音隔着墙传来:“诶哟喂,他王婶呀!恭喜呀!多好的福气呀,您老是苦尽甘来了…” 
  听在耳里,硬吞下肚的酸楚在心里漫开再漫开,漫成眼前一阵模糊。咬破了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乡下人家里墙薄,被听到了受不起满庄的流言蜚语。 
  摊开紧握成拳的手掌,掌中静静躺了一方墨玉。厚实狭长,似是说书先生口中王孙公子腰间的配饰。最稀奇的是,明明通体黝黑却泛出五色光,炫彩缤纷,煞是夺目。玉中间夹了几道红痕,仔细一看,居然是个狂草的“狼”字,衬着四周毫无瑕疵的黑,越发红得鲜亮,血也似的。 
  庄里的姑娘间流传:月圆之夜,如果在清河里沐浴更衣,然后焚香祷告,就可求来一段好姻缘。闺房里的悄悄话,附在耳边轻轻说,彼此都羞了个大红脸。一边绞着衣角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害臊!”一边心里头跳得自己都能听到声响。你推我,我推你,小心翼翼翼暗地里约了个期。 
  四月前,清河边,一轮圆月高悬。 
  几个要好姐妹在岸边扭捏着要反悔。兰芷生性爽快,解了扣子第一个下河:“来都来了,还羞什么?大半夜的,谁会来这儿看你?” 
  河水清凉,浸在里头甚是舒服,不觉慢慢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四下无人,雾气迷蒙。刚要扬声寻找那些同来的女孩,,岸边有人朗声大笑: 
  “真没料到,夜半来此喝口水竟能看到如此好风景。” 
  心头一惊,凝神看岸上那人。黑衣黑发,几乎快要融进茫茫夜色里。他拾起地上的肚兜送到鼻前嗅,半睁半开的眼里一半轻佻一半邪魅。 
  羞得无处藏身,勉力将自己的身子往水里躲。心如鹿撞,那张俊朗的脸夺尽月色光华,叫人恨也恨不起来。 
  “看来是在下唐突美人了。”她的肚兜还在他手中,又深深闻了一闻,他笑得意味深长,“那便后会有期。” 
  来去如风,只看到肚兜飘飘摇摇又坠入草丛,岸上哪里有人? 
  “兰芷,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同来的姐妹拉她。 
  慢慢转过头,有些迷茫,莫不是梦么? 
  穿衣时,有什么从衣服里掉出来,幽幽一方墨玉。攥在手里,一路烫到心底。 
  竟不是梦。 
  后来几天,夜不能寐。有人轻轻叩门,急急跑去开了,夜风涌入,衣衫飞扬,门外的人黑衣黑发快要淹没在夜色里。 
  “前日在下不慎丢了件东西,不知姑娘可曾拾到?”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越想越是止不住落泪,引得胃中一阵翻滚,酸涩上冲,喉头一阵发痒,不得不靠着床头干呕起来。伸出一手放在小腹上安抚: 
  “乖,再忍忍吧…” 
  泣不成声。 
  “你怀孕了?”陌生的声音响起。 
  银发,白衫,淡金瞳。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来,十指尖尖,点点锐利的光。 
  “你、怀、孕、了!”这次不是问句。他一字一顿,似是从紧咬的牙间硬挤出来。 
  遍体生寒,颤得说不出一个字。 
  篱落停在她面前不远处,没有再上前。淡金色的眼厌恶地看着眼前捂着腹部不断往床内缩的女人:“那个书呆子娶你就是为了这个?” 
  见兰芷点头,白纱衣无风自动,手起掌落,坚实的杉木桌化作一地白粉。 
  “我…”兰芷挣扎着想要辩解,“我…我只是想保住这个孩子…我…” 
  篱落不客气地打断她:“所以你就可以不顾别人的处境?” 
  泛着金色的眸子似是看着兰芷又似看着别的什么,先前怨毒后又流露出一点哀悯: 
  “凭什么?就因为他之前吃了你家一口饭,还是因为穿了你家一件衣?所以让他戴着顶绿帽替别人养孩子!柿子软就拼命地捏是不是?你顾着你的孩子所以就可以不管别家孩子的死活?算好了对不对?苏先生心肠好,哭两声就一定会点头;苏先生老好人,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会好好对待;苏先生面子薄,老婆红杏出墙也不敢骂一声‘贱人’…对不对?!嗯?!” 
  深吸一口气,篱落抬脚出门,“同样都是人,不要以为别人的心就不是肉做的;没有说‘不’,不代表就是甘愿。你好好记住!” 
  走到院子中,肥大的母鸡领着群小鸡排成一行散步。见着篱落,母鸡“咯——”的一声尖叫,不顾那步履蹒跚的小鸡就扑腾着翅膀往墙上跳。小鸡们也摇摆着四下逃窜,蒙头一跑,两只撞到了一起,腿软得再站不起来。一时间,“咯咯…”“唧唧…”的鸡叫声伴着里面兰芷的哭声,好不热闹。 
  去!一脚踢飞那只晕倒在他脚边的小鸡仔。瘦成这样也敢送上门,还不够你狐大爷塞牙缝的,长几两肉再来! 
  这一天,篱落没有去别家蹭饭。苏凡有些讶异,随即盛了碗米饭送到他手上。 
  菜色很简单,炒青菜,炖鸡蛋。狐狸意外地没有吵闹,一口一口低头扒饭。倒是苏凡觉得不自在,拉过那碟青菜,把鸡蛋往篱落面前推了推。 
  篱落抬起头,嘴动了动,一声不吭地端起青菜全部倒进自己碗里,和着米饭一大口一大口咽下去。 
  不一会儿,一抹嘴说了句:“吃完了。”就扔下舔得干干净净的饭碗,跑回常坐的软椅上坐下,眨巴着眼看苏凡收拾。 
  苏凡知道他有事,柔声问道:“怎么了?” 
  “…”篱落没有回答,撇开视线看墙上自己挠出的印子。一道一道,交错纵横,像是张网兜头罩下,困得人喘不过气。 
  苏凡没有再追问,想他要是想说,总有会说的时候。 
  果然,洗净了碗筷回来就见篱落正候在桌前。 
  “有什么就说吧,憋在心里难受。” 
  篱落避开苏凡的视线:“我…我去找过隔壁那个…那个兰芷了…她怀孕了…” 
  “是我的。”苏凡平静地回答。 
  “呵…”轻笑代替了方才的局促,狐狸抓着苏凡的肩头发问,“你的?呵呵…你当我闻不出来么?那女人身上沾着狼气!你什么时候成了狼精了?还是只色狼精?嗯?” 
  “我…”苏凡语塞,不禁后退一步。 
  篱落不依不饶地跟进:“绿帽子那么好看?你这个滥好人当真是越当越滥了。” 
  脸上的表情是刺人的轻蔑,话语却有点训导的味道,让苏凡想起当年的夫子: 
  “君子与人为善,但并非有求必应啊。苏凡,如若一个人连自己都顾不来,又如何奢谈他人?如此,对方心中必有愧疚,又如何喜悦得了呢?” 
  苏凡轻轻抚上篱落的肩拍了拍,让他不要激动。随后才开口: 
  “按照庄里的规矩,姑娘家未婚先孕是要沉塘的。一尸二命啊…她既来求我,我自然…” 
  “所以就答应了?” 
  “救人也是积善行德的事。” 
  “如果以后她又要跟别人走呢?” 
  “她嫁与我原本就是屈就,如果…那我当然是不能阻她前程的。” 
  “你…” 
  狐狸气得哑口无言:“你就不想想你自己么?到时候别人在背后指手画脚你都不顾吗?” 
  “这样的事,别人要说也是拦不住的。再说,我一个人也惯了…”苏凡淡然。 
  “好!那你就好好戴着你的绿帽子吧!” 
  篱落放开苏凡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肩头隐隐作痛,是篱落方才太用力了。苏凡揉着肩靠着篱落的软椅坐下,温温的,还残余着那狐的温度。 
一个人惯了…一个人,怎么习惯得了? 
狐狸没有再回来。苏凡想,他大概是回山里去了吧? 
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不过才一个月而已,过去二十年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吃饭时,不自觉地就摆出了两副碗筷;在学堂教书时,总想着晚上该不该添个菜;晚上一个人看书时总要起身去里屋看看,怕他不安分,踢了被子;庄里的人们问起,怎么最近不见你家表哥?苏凡含糊地说:“他有些事要办,不久就回来。”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篱落尚没有半点音讯,兰芷又行踪不明了。 
那天一早,王婶家的院子里就闹腾开了。苏凡被“砰砰”的拍门声惊醒,起身一开门,王婶披头散发地跌进来抓着他的手臂问: 
“苏凡、苏凡,你见过我们家兰芷没有?啊?她来过没有?” 
随后呼啦啦拥进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他王婶,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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