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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穗-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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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海怒从火起:“路黑子,我刚说你要给‘我们’道歉!不仅是老黄爷,我,还有我们双庙村的每个人,今儿的事儿因你心生恶意而起,你想躲过去,没那容易!我们每个人都受了伤,你自己村里人我不管,我们村里还有王家村的人,都当得起你一声道歉。”

    他哼笑一声,道:“路黑子,你想吃官老爷的板子不成?我可不会像老黄爷那样心慈手软,你打听打听,我秦海啥时候跟别人服过软!本来我只想得你一声道歉,既然你想躲过去,那可不行,今儿的你不跪下给我道歉,你莫想回家了!”

    说罢,他眼神一厉。

    路黑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不敢跟秦海叫板,拧着脖子不肯屈膝,屈膝跟折腰的意思可不一样,他不信秦海真敢送他去衙门——当然,如果秦海敢,他也只能跪下道歉了。

    包老板看又耗上了,而看热闹的人见天色不早了,他们大多是从较远的村子里过来的,三三俩俩地陆续走了。

    包老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冷的天里硬是出了一身汗,环视一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年纪最长的黄老爹。

    黄老爹见场上除了包老板,就数他年纪最长,颇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包子铺后面转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呀,我家黑儿啊,你咋又惹祸啦?”

    路娘子急急地奔过来,头上包的头巾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咋咋呼呼地一把拉住倔强的路黑子打了他两下:“你个不成器的,没出息的,比那烂泥还糊不上墙!我让你砍柴火,你竟敢抡刀子,你想要你母亲的老命啊你!……”

    絮絮叨叨骂了一通,对黄老爹又是行礼又是道歉,把好话说尽了,她还不知后来秦海与路黑子的事儿,见秦海眼神不善,脸色黑如锅底,两眼喷火地瞪着她儿子,忙问包老板:“这个混小子又做了啥丢人的事儿?”

    包老板将事儿说了,路娘子就拧着路黑子的耳朵,叫道:“你做了错事儿,让你道个歉,你还倔!赶紧给海子道歉,不然不等你海子哥捆你去衙门,我先让你卷铺盖滚出我路家!我活了这辈子,咋就教出你个拎不清的哟……”捶胸顿足地痛骂。

    路黑子“咝咝”抽冷气,歪着身子喊:“娘喂,娘喂!你轻点儿,你儿子就长了两只耳朵,掉了可咋整!”

    秦海一行人本来有十分火气,也被他们母子如此唱念做打弄得只剩三分。秦海情知路娘子要把这事儿给混过去,见路娘子代替她儿子出来行礼,腰弯了又弯,如此为儿子劳心劳力的母亲让他心生不忍,他就想起了秦涛。

    黄老爹也见不得路娘子如此放低姿态,虚扶了她起来,道:“海子是个小辈儿,今儿的受了你的礼,明儿的他娘晓得了不得说他!”

    秦海一怔,赶忙避了开去,义正言辞地道:“正是老黄爷说的这个话儿,路大娘,是黑子办了错事儿,他有胆量惹事儿,就得有胆量承担后果。俗话说,有多大的肚子端多大的碗。今儿的幸亏是我,要是上山游玩的贵人遭了他这般冲撞,可不是跪下道歉这般简单。”

    路大娘略怔了怔,想起路黑子小时候曾冲撞了春季上山观景的贵人小公子,当时被打得半死,她自家不敢声张,更别说讨什么公道了。这件事儿过去许多年,不想被秦海旧事重提,也就勾起了路大娘的伤心事儿,若不是当年路黑子差点被打死了,她怕养不活他,总惯着,又怎能养成他今日跋扈的性子?

    黄老爹不知有这件事,但见路黑子母子恍然的脸色也猜着了一星半点,秦海此时可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个,便点了点头。

    路娘子遂对路黑子呵斥道:“孽障!还不跪下!”眼中有了泪花。

    路黑子也要哭了,他母子两个如此放低姿态,怎奈秦海还是如此毫不退让。路娘子掐他胳膊,路黑子只得跪了,路娘子又要求他给秦海和黄老爹磕头重新赔罪。

    黄老爹忙拦住了,道:“圣人说,跪只跪天地君亲师,我们受了这样的大礼,已是足够,磕头便不必了。”

    他看了一眼秦海,微微点头,示意点到即止。路黑子这种人不能得罪狠了,不然他哪个时间点头脑发热记起今日的耻辱,会做出什么混事就不得而知了。

    秦海始觉自己过了,他恨路黑子敢冲他抡斧头,又不忍路娘子如此折腰,有心要让路黑子吃个大亏,黄老爹这一眼提醒了他,狗改不了吃屎,他认识路黑子这么多年,虽接触不深,但路黑子的品性他看得比黄老爹更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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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路娘子感激几句,扯了路黑子起身挨个给刚刚打斗的人道歉,回过身来对黄老爹道:“黄老汉,这小子惯会偷奸耍滑,好吃懒做,今儿的统共砍了两捆柴火,一捆给你,一捆给海子,算是他给你们的赔罪。”

    路黑子着急地拉他娘衣角,路娘子拍掉他的手,回头瞪了他一眼,路黑子满脸不愿意,却也不敢吭声,他娘是惯着他,但发起狠来那棍子落在身上也不是假的。

    黄老爹摆摆手:“我们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没那弯弯肠子。”说着,他看了做小动作的路黑子一眼,看得路黑子缩了缩肩膀抬不起头来。

    黄老爹收回目光,对路娘子一笑,道:“天儿不早了,我们赶着回去歇觉。路家娘子,今儿的事儿你且放心,我们这边的人就当没这回事儿,更不会传给别人晓得。”

    路娘子回以一笑:“黄老汉的人品我信得过。”

    秦海照旧点了点人数,见人都到齐了,大多数人还挂了彩,只有后下山的人完好无损,大家互相扶着上了牛车,赶着牛车走了。

    这个过程中路娘子一直在对路黑子施行口头教训和拧耳朵,眼见双庙村的人走了,路娘子付了包老板几个钱,买下他的金疮药不肯欠人情。包老板推辞几番,在路黑子这个白眼狼张口的瞬间,迅速地将铜钱塞进腰带里。

    路娘子抱怨儿子不成器,抱怨来抱怨去,突然对仍旧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包老板道:“包老板,他们娃儿们小不懂事,血气旺,你这大年纪的人咋不晓得劝着些?”

    包老板笑容变得僵硬,摸摸鼻子,他一个人能挡得住那么多拳头吗?

    才驶出拐角的黄老爹听了此话,老脸一红,今晚的事儿他不是没办法压下来,闹得这么大,也有他的三分成心在里面,脸上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亏得夜黑,他的脸又藏在领子里,倒是没人看出他的窘迫来。

    旁边的秦海见路行远了,痛快地对着秦江把路黑子骂了一顿,完了之后带了点敬畏和仰慕地看向黄老爹:“老黄爷,你手上的功夫是哪家的?我头回见你展拳脚,不然还真不晓得你老还深藏不露是个高手哪!”

    黄老爹撇去不自然的神色,心底一嗤,笑道:“我看你是在镇上听说书的听多了,哪来啥功夫,不过是拳脚狠些罢了!”

    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泛起笑意。秦海今晚敢发狠,倒是仗着他家叔伯兄弟多,不惧路黑子。

    秦江思及黄老爹发怒打人的缘由,讪讪一笑,黄秀才和金穗是他的死穴,谁碰谁挨拳头。黄老爹第一次出手就没留情,直接打得路黑子流鼻血,那狠劲儿,那血淋淋的样子,他至今想着还心有余悸。

    他朝说话的秦海投去一瞥,两兄弟心照不宣地有了默契,黄老爹哪是打路黑子,分明是打给他们看的,黄秀才没了,黄家也不是轻易能欺负的。何况,黄老爹今晚还算是救了秦海一命,这与秦海帮忙打架的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秦江扭头继续赶牛,秦海眼馋黄老爹的拳脚功夫,扯着黄老爹要认师父。

    黄老爹莫可奈何,道:“不过是我常年在海上打渔,琢磨出来对付难缠的大鱼的,要说啥功夫,我一个粗人哪儿晓得?再说,你认我做师父,可不是错了辈分?”

    秦海这才失望地作罢。

    珍眉边服侍金穗穿鞋子,边紧紧抿着小嘴,目光不时瞟向金穗。

    金穗本来没感觉什么,倒是被她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弄得心里发毛,便问:“珍眉,你有啥话要说,直接说就是,我又不会吃了你。”

    珍眉朝外面望了好几眼,瞅了几眼窗子,道:“外面下雪子了,变天了,姑娘莫要出去。”

    每逢天气变化,金穗好转的病情会加重几分,翠眉和珍眉这时候就得小心伺候,尽量不让金穗见风,更不许她出卧房半步。

    金穗斜了眼比平日暗沉了些的窗户,挑眉,刚这话她一起床珍眉就说过了,便觉得珍眉吞吞吐吐的有些不对劲,她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吃了饭后问:“珍眉,爷爷呢?”昨天打柴火,今儿黄老爹应该在家里劈柴,不过下雪了就是另外说。

    珍眉唯唯诺诺起来,金穗板起脸,故作严厉地道:“珍眉,你吞吞吐吐的做啥?我问你爷爷去了哪儿,你只管告诉我就是!”

    金穗从未呵斥过珍眉,珍眉一慌,小腿打抖,她从那张稚气精致的小脸上看到了几分厉色,与朦胧的记忆中席氏的疾言厉色重叠,那时候席氏悲愤地痛责黄秀才,又失望又绝望,虽没有像卢奶奶那般大骂,可黄秀才通红死灰的脸比被骂了还要厉害……

    珍眉打个激灵,醒过神来,席氏的脸慢慢从金穗的脸上剥离,她对上金穗闪着戏谑的眼,一时哂然,刚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太太,姑娘明明比太太柔和太多——席氏去世时,她只有五六岁,五六岁前的记忆并不多,而她对席氏沉塘这件事印象极为深刻,是以对席氏的记忆更多地停留在那个阶段。

    “姑娘,老太爷去了镇上给你抓药,刚回来呢!”珍眉正不知该不该告诉金穗时,翠眉从外面走进堂屋,拍拍身上的雪花说道,她身上寒气还未去,因此并不立时进屋,只站在堂屋里,隔着帘子和金穗说话,“珍眉这个小妮子早晨起晚了,她只记得我交代不许姑娘出房,对别的话竟是半句没听进去。珍眉,你还快出来领罚!”

    珍眉咧咧嘴角,如释重负,低着头出去,须臾,堂上传来珍眉“哎呀姐姐,你轻点”的声音。翠眉笑骂道:“能有多疼,瞧你叫唤的。我该多拧拧,左耳进右耳出,晓得疼,你倒是能听进去话啊!”

    后一句话就说得意有所指了。

    金穗心里一慌,她若是六七岁的幼童说不得就被翠眉糊弄过去了,心知是黄老爹有什么不妥,她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昨夜变天黄老爹生病了也说不准。

    心下忖度着各种可能,面上不动神色地笑问:“哦,翠眉姐姐,那爷爷呢?我昨儿的一整天没见着他,怪想念的。爷爷去哪儿啦?”

    双手贴进脖子里试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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