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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妖似魔-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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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夜,子时时分,楚王微服来到云梦,他似是并不想声张,因此只带了观言一个人。

    这是楚王第一次在非狩猎季节时来到此地,印象中,每次来到这里狩猎,云梦给他的感觉总是一派大气恢宏,景致无双,只因野火四起,如云霓满布,兕虎之嗥,如雷霆轰鸣,除了真正的战场可睥睨之外,云梦之地一样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可他从不曾,在此地感受到如此柔情。

    那片沼泽看似无声无息,柔软却又拥有吞噬任何事物的恐怖之力,水洼和薄薄的绿沼错落分布,让人难以分辨这其中深浅,它的边界线慢慢扩大,似是已经在吞噬周边的原野,又或者仍然在持续移动,除此之外,那上面女子窈窕的身影,和幽怨的笛声,皆让楚王神魂不依。

    “云姬……果真是你……”他如梦如幻,痴痴地看着轻舞曼妙的身影,喃喃地道。

    “陛下,请节哀。”观言在一旁低低地道。

    楚王依然恍若未觉。

    一曲毕,女子蓦然消失。

    楚王一惊,情不自禁向前几步,并伸出手去,口中轻唤,“云姬……”

    “危险陛下——”

    观言没想到楚王如此不顾性命,竟已一步踏入泥沼之中。

    沼泽浑不着力,楚王又像是失了魂,直直盯着方才云姬消失之所,似是对自身的处境毫无察觉,观言拼命拉住楚王,重量使得两人一同慢慢下陷。

    观言惊慌失措,夜半时分云梦又空无一人,他不禁拼命喊道,“陛下!陛下!”

    此情此景,落入不远处的树丛之后,一人锐利冷淡的双眼里。

    蓦然,自他身后传来悠闲的脚步声,和一声漫不经心的低语,“呀,我好像走错地方了,一不留神,你就被我发现了,你说是不是呢,追虹人?”

    被他唤为“追虹人”的男子猛然一惊,回过头来。

    就见一名少年公子在月光下谑笑而立,他一身锦衣如雪,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漆黑沈静,波澜不兴。

    “你是谁?”男子盯着他问。

    少年公子一派恬淡地道,“你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是想请你去我的重楼之中做客,如此而已。”

    “为何要请我?”

    少年公子勾起唇角,慢慢地道,“只因你是周国声名大震的君卿敛,君公子。”

    他话音一落,男子不由愣住。

    ………

    那头,观言声嘶力竭,却仍唤不醒楚王半分,就见楚王整个人渐渐没入泥沼里,当他完全沉没进去时,便只剩下泥沼兀自“汩汩”不断冒着气泡,观言还剩下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但他很清楚接下来便要轮到自己,但他仍然死死地抓住楚王的手不肯放松,下沉的速度也因此而加快,就在一股绝望慢慢自他心中升起之时,忽然,天空之中有一物张开双翅,遮住了月光,顿时天色漆黑,观言却没由来感到一阵惊喜。

第94章 云梦之泽(五)() 
“应公子!”他脱口而出地出声唤道。

    下一刻;那抹黑影迅速降下,观言还来不及抬头,就感觉自己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起,一瞬间,将他连同楚王一起拖出了泥沼。

    然而;随之一同出现的;赫然还有一副骨骸,此时这副骨骸似是紧紧地攀住了楚王,就是不愿分开。

    ……

    “方才那只救人的大鸟,应该跟你脱不了关系吧?”

    夜阑人静,时已过三更;天锁重楼里难得不显幽暗,只因四颗夜明珠分别布置在廊屋四周围,使得深夜的长廊看起来灯火辉煌,廊屋内的石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下酒小菜;一壶酒正温在一旁;此时虽无花可赏,却有明月当空,也可谓是良辰美景,最是适合秉烛夜话,抵掌相谈。

    男子这么问的时候,已经卸掉一身伪装,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当真是金玉其质,君子其风,一派端方闲雅,气度周正,毫不逊色与此时的煌煌灯火,反而在火树银花的衬托之下,愈发显得俊骨出尘,倜傥分明。

    应皇天坐在他对面,他虽年少却沉静如渊,虽贵为公子却虚怀若谷,举止又从容若水,而笑意一旦浮上唇角,便让他身旁的人如坐春风,面对如此主人家,换成是谁都乐意成为他的客人,可天下间真能入得重楼做客的又有几人?别说是做客了,在楚国被视为不祥之地的天锁重楼,谁又真的敢踏进一步呢?不过这些男子显然是不知情的,只以为此地主人生来好客,使得他初来之时心中原本抱有的疑虑因而消失殆尽,此刻的他早已畅怀,加之对方又早知他的身份,他便干脆用最真实的态度来回应,也不失为他的为客之道。

    就在方才他们离开沼泽地之时,虽然这位姓“应”的少年公子连头都不回,看起来丝毫也不担心陷入泥沼之中的二人,可越是如此,却反而意味着他像是知道那二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一样,而那天空中展开翅膀遮天蔽日之物当时被自己一眼瞥见,已是吃惊不小,可这位应公子却恍若未觉,寻常之人又岂会对如此奇物不感到好奇,偏偏他连看都不需要看,那么显然,那只大鸟跟他有关,并非偶然出现的才对。

    应皇天闻言,食指置于抿着笑意的嘴唇上,微一示意,随后放下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被救的其中一人,应该也知道吧?”

    “那个人是我的朋友,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就算那只大鸟不出现,楚王和你的那位朋友也不会有事。”

    “哦?”

    “你不信?”

    “君公子为人,我略有耳闻,诚直清明,不偏不倚,宠辱不惊。”

    “哦?是何人对我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君公子在周国长大,周国的人和事,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男子闻言,却自嘲地一笑道,“应公子,这你就错了,我君卿敛虽身在周国已久,可所立身的不过是一隅之地,所做的不过是诙笑嫚戏之事,所求的不过是自保而已,又如何能担得起那样的评价。”

    “担不担得起,这都是别人对君公子的评价,并非君公子自己所能左右,不过现在我既然能在楚国境内见到君公子,想必另有一番故事。”

    “你邀我前来,是想听故事?”男子抬眸笑问道。

    “人总是贪心的,已能有幸得见君公子的风采,便又想听一番君公子的动人事迹,我想,君公子应该不会介意才是吧?”

    “应公子的回答巧妙,君某就算想介意都困难。”

    “所以?”应皇天轻启唇。

    “应公子想听‘如你所愿’这个答案吗?”男子应对自如,道。

    正所谓言谈交锋,乐此不彼,因而寸步不让。

    “想,却不想如此简单。”应皇天回答。

    “怎么说?”

    “若君公子直言不讳,不就少了几分趣味?”

    “应公子既追求趣味,那便更不该听君某的故事了。”

    “为何?”

    “只因趣味与君某的故事,早已失之交臂。”男子淡淡地道。

    “其实君公子能来到此地实属不易,但既然决心已下离开周国,想必也该拥有一颗豁达的心才是。”应皇天漆黑的眸盯着他道。

    “可应公子你知不知道,离开那里所付出的代价又有多大?”男子这么说着,眼底已不自觉流露出一抹自责的神情来,更多的是无法释怀。

    应皇天不语,任沉默逐渐散开,随后蔓延,过了片刻,他取出一颗琉璃珠,放在桌上,然后,他将这颗琉璃珠轻轻掰开,推至男子面前。

    男子一怔,不由抬眸对上应皇天的视线。

    “这颗琉璃珠……为何会在你这里……”他眼中露出疑惑,道。

    “这本是成对之物,而你特地动过手脚的那颗应该还在楚王的手里。”应皇天缓缓地道,“否则,今日楚王又怎会失魂落魄?看上去,他似是因云姬的出现和幽怨的笛声迷失了自己,可实际上,是因迷药早已放置在了这里。”

    被他一语道穿,男子坦言道,“应公子真乃七窍玲珑之人。”

    “但我仍想知道这段虽不够有趣味,却使君公子耿耿于怀的故事,还望君公子不吝告知。”应皇天再度注视君卿敛道。

    “应公子既仍有兴致聆听,那君卿敛便不再隐瞒,只不过君卿敛自始至终有一个请求。”

    “请说。”

    男子沉默片刻,道,“你知,我知,惟愿足矣。”

    应皇天点头,回答,“我答应你。”

    见他答应,男子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他垂眸片刻,盯视面前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终是缓缓开口,“应公子,你既已知晓我是君卿敛,那么想必清楚君家因何获罪,又因何被降为奴的吧?”

    “只是略有耳闻,是因君公子父亲的缘故吧?”

    男子的眼神蓦然变得极为复杂,“这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具体父亲犯了什么罪,那时我年纪尚小,也不甚清楚,待年纪稍大,早已无心过问,毕竟身为罪人之子,在主人身旁,明哲保身最为重要,过问这些陈年旧事,不仅保护不了我,而且很可能还会害了我。”他淡淡言道。

    ……

    君卿敛年纪稍长之时,已是微王身边最得宠的人物了。

    微氏一族在周国是极有声望的一族,位列天子之下,早在穆王时期便被封为侯王,原本应有封地,但当年的微王南征北战,功勋盖天,穆王杯酒释兵权,只将保留了他的爵位,让他长留镐京辅佐天子,但饶是如此,百年之后的今朝,他们在镐京的地位和根基也已深不可测,而君家,本也贵为大夫之级,偏偏毁在第十二代君子修的手里,以至于他的后代君卿敛沦为了微王身边贴身的奴隶,亏得君卿敛聪明伶俐,生得又眉清目秀,加之本就有贵族血统,从小的教育使得他的行为举止端方得宜,因此获得宠爱便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但要在一个王身边活得安然又岂是一件易事?只因有更多的人希望得到王的关注和宠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而这些人,自然而然便将君卿敛视为眼中钉、心中刺,总想寻得机会拔之而后快,君卿敛在少年时代便明白到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势必要设法保住自己的地位,便愈发将自己武装得七步能吟、登高能赋,又琴棋诗画、歌舞并济,只是随着年纪越长,就越觉得在如此奢华玩乐的生活之中,有一种恐惧慢慢升起,因他见过太多活生生的例子,那些得到主人恩泽的奴隶一旦过上了无愁的岁月,便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仿佛失去了主人他们就活不下去,他们就像一群漂亮的金丝雀,被关在供人玩乐欣赏的笼子里,若主人不来饲养和鉴赏,他们便会孤独地死去,而若是被主人遗弃,那更是一件无上悲哀之事,这些人的痛苦深深烙印在了君卿敛的眼里、心底,就好像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使得他郁结在心,无处抒发,他只知道他并不想成为他们,也不想步上他们的后尘。

    “君公子,好了吗?王说今日要公子陪他去万花园赏花。”因他在微王身边得宠,自然也不乏伺候他的婢女,望秋便是其中之一。

    君卿敛收拾心绪,自池水中缓缓起身,低声淡道,“就好了。”

    望秋听见声音,又见屏风后氤氲雾气之中人影浮动,便拿了浴衣走进里面为君卿敛自背后套上,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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