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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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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动辄一鞭子抽在身上,要是犯了管事太监的怒,拉翻了就是一顿竹板子——都用小竹板,为的是疼得虽厉害,不伤筋骨,打完忍着痛继续铡草……”
  他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说得也是真切,眼眶子湿湿的。冰儿也似动容,叹了一口气道:“不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这里没别人,脱了上衣让我瞧瞧,伤口现在怎么样了?”
  崔有正大诧,掩饰着神情笑道:“奴才的贱皮肉,哪敢污了主子的眼睛!何况现在也就是还有点印子,哪里还有伤口来?”
  冰儿瞧着他:当年在茶房里第一次见他,他还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差不多与自己同龄,可怜巴巴的样子,机灵的一双小眼睛,能说会道的嘴巴,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说他滑头没正形,可自己就是喜欢他活泼开朗的样子,什么事情也能够包容。不过三四年时间,他也长高了,脸也长开了,有些王公家里跟随的小厮的巧黠而油滑的模样,在自己面前,他弯腰曲背的样子大约是改不掉,可是眼睛里不复有以往的开朗,唯剩了世故与奸猾。
  果然人都在变!
  冰儿想着牛乳蒸羊羔里放了那么重料的胡蔓草,这东西,谭青培师父教她毒药书中最前面就有:俗称“断肠草”,形似金银花,但入肠胃则使肠胃变黑粘连,极似绞肠痧,若是治不对症,将腹痛致死。到底有怎么样的深仇大恨,他要这样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审近侍鞭扑刑求

  想着生恨,冰儿的脸色就冷冽了起来,锐利地盯着崔有正说:“我现在是给你面子,也是全你的性命,若是你再敢跟我推三阻四,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崔有正忽觉四体冰凉,然而还怀着一丝侥幸,强自在颤抖的唇角扯出一些笑来:“主子这话,奴才真正不懂,请主子明示!”他那点笑容,很快连强装都装不出来了,冰儿的话如雷霆霹雳炸响在他头顶上:“我明示你。你为什么把毒药放在我的汤里?”
  崔有正极想再装糊涂,但是来势太快,一时竟没有说出话来,即使是过了一瞬再说,就显见的是在撒谎了。他自知已经得不到信任了,但是关系太大,出入就是生死,哪怕是硬赖,也要赖上一赖。因而,他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才没有做过的事,叫奴才说什么?有人敢谋害主子,奴才第一个要与他拼命!”
  “你倒是块滚刀肉!”冰儿怒极反笑,用手中的马鞭指着跪在地上的崔有正的鼻子,“好,熬得住我的鞭子,我才能信你。”
  “主子不能屈打成招!”
  冰儿冷笑道:“我不屈打成招,你但凡真委屈,自然有股子护卫荣誉的劲儿。若是不想别人看着你衣衫破碎,满身鲜血的回去,现在把上衣脱了。”
  崔有正咬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是这主子能有些妇人之仁,自己熬将过去,说不定她也就信了。于是,三下五除二把上头的一身青色丝衣解了,又脱了里头小褂,露出一身养得粉嫩的肉来。还没来得及喘气,背上已经猛地一道锐痛,崔有正“咝咝”地倒抽凉气,暗骂这主子下手真毒。
  冰儿手上顿了顿,问道:“你可有话说吗?”
  崔有正觉得刚才那一鞭子还忍得住,摇摇头道:“奴才只求主子知道奴才一颗心。别的没有什么话说。”
  “哼!”冰儿一声冷哼,下手用了六七分力道,也不容他喘息,连着就是五六下抽了下去。刚才第一鞭,崔有正背上只不过浮起一道红肿,此时几下比刚才大不同,每一鞭必然肿起一道紫痕,鞭梢尤辣,都是寸许长的血印子。崔有正这阵将养得皮肉娇嫩,哪里吃得起这样的苦头!又没有人摁着他的手脚,他忍不住滚倒在地,涕泗横流地躲开鞭子,连连求饶道:“奴才真没做对不起主子的事!”
  冰儿并不答言,倒似打上了瘾似的,跟进就是几下抽过来,也不限着非打在背上,胳膊、腰侧、胸口、肚腹,崔有正滚到哪里,她的鞭子就跟黑蛇似的跟到哪里,鞭鞭着力,渐渐是道道见血,身上纵横流淌如蛛网一般。
  眼见崔有正已经痛到面色青白、五官扭曲、浑身抽搐,冰儿突然停了手,兀然问道:“你今日真的没去厨房?”
  “奴才没有去……”崔有正痛到发昏,随口撒着谎,“倒是那里原本有几个小的,上回怨额驸爷骂他们骂得重,不知是不是起了什么歪心思。”
  冰儿做出思索的样子,崔有正以为说动了她,抹着眼泪爬过来:“奴才深受公主知遇大恩,怎么能恩将仇报?上回厨下的刘四七拿了一包金银花似的东西,奴才以为是解暑的药,问他要了他还藏着不给。主子去他那里搜一搜,看看东西是不是还在?他每日家怨天怨地的,还扬言要找个人一起死,奴才原以为他是说着玩儿的,哪晓得他会动这样杀千刀的心思!……”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果然鞭子没有再落下来。冰儿问道:“看来你也懂些药性?”
  崔有正道:“奴才哪里懂什么药性——”话没说完,突然惊觉那里说漏了,抬起头已经看见冰儿在冷笑,带着些胜利者的傲慢:“哦,原来你不懂药性!那是谁告诉你放在我汤里的是断肠草?你又是怎么知道,断肠草长得和金银花似的呢?”
  崔有正冷汗涔涔而下,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冰儿好整以暇地居高望着他,他身上的血迹渐渐凝固,新鲜血液的气味引来草原上的蝇子,绕着他的身子飞来飞去。
  “说实话吧,我给你个好死。”
  崔有正知道大势已去,从未想到在宫里瞧着大大咧咧的那个小丫头,竟然动起心思来居然够阴。他俯身在地重重地磕头,说话的声音带着哽咽:“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奴才的娘快要不好了……奴才收了钱,想给娘打口厚实的棺材……奴才鬼迷了心窍,做出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只求主子杀了奴才,千万不要再株连了……我家里的哥哥,虽然不孝顺,可也是我们崔家唯一的香火了……”
  冰儿冷冷道:“你不用跟我夹七缠八说这些闲白儿!生离死别的事我经得多了,你以为你讲讲自己孝顺友悌,我就心软了不问你的事儿?想我不株连你家人,不让他们到极边去过一辈子,你就老老实实给我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警告你,你那点撒谎的伎俩我早看穿了!有一个字不老实,我这条鞭子就能活活抽死你!”
  事到如今,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崔有正不过拿钱办事而已,何必再为别人遮掩,因而道:“昨儿晚上奴才已经睡下了,王爷身边的管事来找我,找着我也不说话,叫另一个高个子、瘦长脸的汉子过来,递给我一包草药,只说吃了会昏睡几天。他若是告诉我这药这么吓人,打死我也……”
  “不要拉扯!”冰儿皱皱眉头,“那个人还说了些什么?”
  “那个人说话,我听得不是最明白,不像是平素说官话的,舌头里仿佛打绕似的。”
  冰儿明白了三分,问:“那个人是不是留络腮胡子,一身紫色衣裳?”
  “是。公主怎么知……”崔有正把话咽下去半截,心里把楚库尔十八代祖宗都问候遍了:原来他们里面原本就有过节,非拿那么大块的金子美玉把自己扯进来做什么?冰儿摘了几片宽草叶擦净了鞭子上的血痕,收拾了东西,重新紧了马匹的腹带,飞身上马道:“走吧。”
  崔有正愣了一愣,认命地穿上衣服,身上疼得厉害,动一动就宛如针扎似的,衣带还没系好,就听见冰儿不耐烦的声音:“快着些!还要我等候你大驾吗?”崔有正咬着牙关把衣裳整理好,血迹已经干了,一点没印到外面。见冰儿的马已经“嘀嘀”的慢跑起来,忍着痛跟上去。小跑了一段,既是喘得厉害,又是身上道道伤口疼痛难熬,他不由放慢了脚步,抬头觑见冰儿骑在马上没有回头,突然陡然起了一念,向后轻轻退了几步,果然没有被发现,便偷偷脱了靴子,赤着脚毫无声息地撒开溜号了。
  没走几步,突然脑后一阵破风的锐声,随即脑袋上一轻,旋见自己那顶玉草帽子滚落在地上,上头生生插着一枝白羽箭。冰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敢跟我弄鬼啊!你是真想早点去见阎王?再敢这么着,我就送你后脑勺上一根‘花翎’,让你美滋滋地去阴间!快些走,不然我拿绳子把你栓马尾巴上拖着走!”
  崔有正今日彻底栽了,只好认命,也不知道接下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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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到了住的地方,冰儿并没有立即处置崔有正,只道:“这两日你在我这里当值,不领腰牌,不许出去。”
  又转脸对一旁人说:“叫卡伦加强巡查,发现陌生的人在网城里头出现,立刻来回报我。”一脸峻色,进了自己的蒙古包。
  苇儿见她就是松了一口气,先问了饿不饿、累不累一类套话,才压低声音问道:“主子,怎么说?”
  冰儿在她面前不大掩饰情绪,低了头已经有点泪意:“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那么待他,他居然卖主!我一条命,还值不过那些黄金白玉!”
  苇儿亦觉心惊;,见她伤心,少不得又劝慰了几句,才问:“那崔有正怎么处置呢?”
  冰儿茫然地摇摇头:“我身边是留不得他了……”
  “身边自然留不得——”
  半句话吞下去没说,冰儿也自然知道意思,苇儿不是心狠的人,她又何尝是!冰儿道:“我这里不能打草惊蛇,暂时还留着他。等这件事过了,再说吧。人是留不得,他的命……我还没有想好。”
  苇儿素性忠厚的人,也不敢出阴毒的主意,点点头道:“公主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奴婢叫他们送点你喜欢的来——我全拿银牌子一个个试过去。”冰儿摇摇头道:“吃不下,早就气饱了。楚库尔用胡蔓草,看来也不是在草药上特别有修为的人,我们自己注意些就是。崔有正估摸着把还有的草药嫁祸给厨下的刘四七,什么时候还得处置一下,不要冤枉了人。”
  “是。”苇儿有些欣慰地说,“如今主子处事比往常细致了。”
  “是么?”冰儿还是有些怔怔的,“不过往常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日子,才叫人留念呢!”
  过了傍晚,英祥才回来,一进门就笑吟吟道:“快看我给你带来什么?”
  冰儿扭头一看,英祥手里是一大块鹿肉,才新鲜宰割的。英祥笑道:“草原上鹿倒不多呢!赶巧让我碰上了!鹿尾是最好的东西,厨下已经去整治了,这方肉我是求了额娘,让我们自己拿火架了吃呢!”
  “我今儿个不饿。”
  英祥有些诧异她的冷淡,转过去瞧了瞧她的神色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身上不舒服?”
  “没有。”
  英祥便叫小豆子把肉收了,见身边人出去,才悄悄问:“你倦怠动弹,又没有胃口,是不是有了?”
  冰儿倒被他这话逗得一笑:“你才有了呢!上次来才隔了几天?就有了,这会子也不知道啊!你想儿子想疯了吧?”
  英祥虽有些小小失落,还是笑吟吟说:“我想有,倒要有那个能耐呢!”见冰儿终于冁颜一笑,才凑近道:“若是觉着鹿肉难克化些,我还是叫他们弄些奶茶来,泡刚炒的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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