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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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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媳妇儿帮我带到:京里毕竟不是家,我还是要回去,回科尔沁草原,死也要死在水草丰茂的家里……”
  萨郡王睡下了。英祥抹着眼泪搀着冰儿到外间,挥退其他人,轻声说道:“阿玛的意思,你也听见了,上回我听阿玛的管家说,早就上了折子给皇上,请求回旗,只是皇上不知为什么,一直不肯放人。不管怎么样,你的话他还能听三分——就是不听,也少不得先试一试。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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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龃龉,冰儿一点都不想见父亲,既有生气的成分,也是怕两人再起冲突。但公公此时的愿望,又不能不在乎,寻思了许久,对奕霄说:“我先去求皇上,若是不成,你再去。你祖父自小生在草原,老来思归是极正常的,皇上不应该不答应。”
  回到宫里,倒是也蒙了召见,见面气氛微妙,彼此都觉得不自在,又都不愿意捅破窗户纸,与刚刚回京见驾时那种久别重逢的深情厚意已经差得远了。
  说了来意,乾隆似若无意地摆弄着手边的田黄石链锁小印章,半晌才爱惜地放置在明黄绢的锦盒里,抬眼望了望冰儿,云淡风轻道:“萨楚日勒既然思归心切,朕也不能不批。不过你和英祥,还是都留在京里吧。”
  “皇上,萨郡王他……”冰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望闻问切,都注定了……”
  “朕知道。”乾隆说,“所以才能准他回去。”
  冰儿心里一凉,仍是不甘,又纠缠道:“若是大事出,身边却没个靠身的人,既是萨郡王的不幸,也是英祥和我的不孝。我们不论谁陪过去,大约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辰光。”
  乾隆语气渐渐冷意重了:“冰儿,朕对着你,不想找什么理由、借口,朕的不准,就是不准。你若非要个道理,朕也不是说不出来,可你也不嫌伤了我们父女间的情分?”
  难道这话还能有情分在?冰儿心里不由一阵火气上冲。乾隆定神瞧着她:果然在自己面前还如小时候一般忍耐不住。他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悲酸,挥挥手道:“你跪安吧。你知道的,朕的话出来,不会轻易地收回,驳了大家的面子,又有谁好看?你仔细,不要为家人儿女贾祸……”
  既出威胁之语,如今的冰儿毕竟不是当年的冰儿,头脑霎时冷静了下来,恭恭敬敬蹲身跪安。乾隆看着她的背影,宽宽的袍子下那腰身依然纤细却不显羸弱,走路时挺拔矫健,一如她的行事果断干脆。如今自己都不能小觑她了,虽然有些时候还是尽量地对她的谎言睁一眼闭一眼,但也时时防着她做出冲破自己底线的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时自己想护都护不住她。
  之后又召见海兰察,细细问了他与奕霄商量的结果。其实是颇为首肯海兰察的想法,但确实奕雯会冒风险,只怕也是为冰儿不能接受的。乾隆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沉吟了半天,终于叹口气对海兰察道:“你旁敲侧击,再好好劝劝奕霄吧。这种情况,很难有万全之策,但是时间拖得越久,不可控制的情况就会越多。朕这里也确实有些心急,这件事如果能够皆大欢喜地处理好了,朕对他们一家才好以‘将功折罪’的名义赏还一切,那时候,一切才能都恢复原状,才能慢慢好起来。可惜她是个不听话的别扭性子,朕看着她和朕玩心眼儿,又不好戳穿她,也真是有苦难言啊!”
  海兰察磕头道:“奴才明白!奴才会竭力为主子分忧,竭力处置好这次的事情。若一切都能走到正途上去,公主心里的那些别扭自然就会消掉。”
  乾隆闭着眼睛,不胜疲劳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许久才点点头说:“她现在所居的园子,多派内廷的侍卫和护军把守;她或家里其他任何人要出门,都必须由侍卫和护军扈从,不得单独行动;她家里每进去一个人,乃至飞进一只鸟,都需得细细查验,不得有通同走漏消息的事情发生。而且这一切监视都要让她知道:朕在看着她,免得她自以为是,又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来。”
  乾隆仍有拳拳爱女之心,但父女俩亦是相疑到这种程度,海兰察都替他们寒心,不过他是外人,无可置喙,除了应声“嗻”别无一语。
  乾隆最后问道:“审理卢宝润结果如何?”
  海兰察道:“坚不肯认。口口声声说他是读书人,是皇上的臣子,纵然以前有小过,但绝不敢做泄露军机叛国的事情。打了顿皮巴掌,跪了半日链条,有点受刑不起的样子,也没有松口。而且,他……没有必要啊?”
  乾隆背着手、闭目听着,问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查了没有?”
  “风评一般,据说贪贿、好色,曾经横行乡里。不过在京里还算收敛。”
  乾隆点点头,智珠在握般微微一笑:“知道了。叫刑部想办法拿口供吧,不过也不必要他的命了,发遣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俺写军戎兵法的能耐到此为止了。为自己智商捉鸡啊……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奕霄和海兰察商定了这次的策略,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不知此举到底有多少把握,是否真的能救回奕雯。这日下值回到家,天色已经晚了,满天浓黑的云,沉沉地压着,只有一轮新月如锋利的刀刃,劈开墨色,孤悬在天际,屋檐上的螭吻与蹲兽在锐利射来的浅蓝月色下显得黑沉沉的,风中不时飘来檐头下垂挂的铁马轻轻碰击的清音,虽然是长夏,此间并不闷热。奕霄推开院门,在父母屋前垂手侍立,轻声道:“儿子奕霄,给爹娘问安。”
  门旋即开了,英祥一手抬起竹帘,一手轻轻挽着奕霄的胳膊,让他进了碧纱橱中。
  “今日回来好晚。”英祥道,“渴不渴?吃过晚膳了吧?”
  奕霄点点头,说:“今日又是和海兰察谈剿匪的布阵,在沙盘上看了半天,约略懂些。不过我以往从来没关注过兵法,晚上还需恶补。”
  冰儿为儿子送过来一盏茶,看他眼睛下头有些发乌,叹气道:“离上次进剿已经又是十来天过去了,如今清水教又消失不见,你们这样子纸上谈兵,有意思么?”
  奕霄有些慌乱地抬眼瞥了一下母亲,又立刻耷拉下眼皮,冰儿从小看着他长大,所有细微表情都躲不过她的眼睛,马上问道:“怎么,是已经有消息了?”
  奕霄万分为难,轻轻“嗯”了一声,见父母都是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想起海兰察的嘱咐,咬咬嘴唇说:“娘可知道,咱们以前的同乡卢宝润,被刑部兵部会审,他先并不承认自己泄露了捷报处的军机,刑部喝叫用刑,夹棍都上了,他昏死过去两回,昏乱中招了,醒过来又不肯认,哭着说自己被诬陷冤枉,熬了三天才终于受刑不过同意画押了。刑部觉得存疑,奏报上去,皇上大约也是觉得其中有内情,但也没用叫再查,含混地批复,定谳他为发遣。”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母亲。
  冰儿冷笑着,点点头说:“你如今也在和我使心思了?这旁敲侧击的是什么意思?卢宝润只不过发遣,够便宜他了。”
  奕霄不知说什么才好,许久才说:“那么,他确实是无辜的?”
  构陷别人的事,冰儿以前并不屑于去做,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做这些原本不齿的勾当。只是,她心里也有些存疑:刑部审案,用刑并不算少见,但是屈打成招逼卢宝润画押却有些说不通。她苦笑了一下,转脸对奕霄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别怕,我不会问你的。我知道,泄露军机,你是大罪——皇上不就是这个意思,用你来钳制我么?所以,你把自己的嘴一定要管严实了。”话是这么说,三个人都变得心事重重,过了好久,冰儿终于忍不住要发问:“不过,你和海兰察商量的对策是怎么样的?你捡着能说的告诉我们,也让我和你爹心里有数。”
  奕霄忖了忖,道:“海兰察的意思,清水教的人虽然不多,但一直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若是直接炮攻,倒也没什么,如果要救奕雯的话,必须另外想法子;但以前那种派人进入里头肉搏的战术,损失又太大,奕雯现在毕竟毫无名分,为她一个而死太多八旗士卒也说不过去。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对清水教公布奕雯的身份,以还回奕雯换放他们一马,然后趁他们内乱一网打尽。”方略如此,但何时实施,在哪里实施都没有提及。
  饶是这样,已经足够冰儿咬牙切齿了:“谁想出来的馊主意?!你们就认定了清水教的人会傻到接受你们的胁迫,放回奕雯?”
  “不会。但是他们会生乱,总有人会为了自己活命而交出奕雯来向我们投诚。”
  冰儿冷笑道:“是的,乱中取治,浑水摸鱼!也总有人为了平定他们的军心而杀掉奕雯,表明与官军决一死战的态度!”
  “可能性有,我们都觉得不大……”奕霄的话没说完,突然颊上一麻一痛,踉跄地退了两步好容易站稳了,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扇了。奕霄是个乖孩子,打出世起从没挨过父母的打,痛倒还在其次,心里无可言喻的委屈一下子冲到头里——这段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筹划,反复地说服自己跳出事外,以获得冷静的头脑,以作出有最大希望保全妹妹的决策。这些功夫都仿佛白用了一般,完全不能被母亲理解。
  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颊,冰凉的指尖感觉得到脸颊上的滚烫和凸起的僵痕,喉头一阵阵腥甜,一直往肚子里咽,却见冰儿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已经梗塞了:“可能性不大?你懂得多少?你算天算地,有没有算过奕雯和王硕祯的感情?!就算只有一分可能,要是发生了,对奕雯就是百分之百!”
  不然还怎么办?!奕霄觉得心头绝望,忍不住仰起头顶撞道:“要百分之百把握,干脆我这条命也不要了,护送着清水教逃离回去继续造反,或许奕雯能活得久些!”
  这样因倔强而不假思索的语言,无异于在冰儿伤痕累累的心口再洒一把盐,她气急攻心,恨不得再狠狠抽他几巴掌,发泄这些日子她憋屈而难言的愤懑,然而,看到奕霄慢慢挪开手掌,白皙的脸颊上贯着四道鲜红的指痕,做母亲的手不由颤抖起来,举起来却落不下去。英祥看着儿子咬紧牙关无声落泪的样子,自也是揪心,赶紧上前握住冰儿的手,柔声劝道:“你平平气,霄儿说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只是怎么做得更妥善,大家一起想法子才是!”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服软。
  奕霄不似奕雯般拧巴不懂事,他虽然有犟性,但也能想得开,面前这位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为自己的妹妹急得失态,当儿子的必须体谅。他跪下身说:“娘不要生气,这事从长计议便是,您若气坏了身子,儿子罪无可恕。”他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娘想出气,别弄疼了自己的手。”
  他不过打了自己一下,手就被冰儿用力掀开了。但她依然没有原谅的意思,别过头恨恨道:“你要立功,你要讨好你外祖父,都随你!现在家里有权有势的是你,我像囚徒一样被人看着,又有什么用?你滚吧,我不要见到你!”
  “娘!……”
  “滚!”那厢暴怒起来,一把揪起儿子往门外拖,奕霄早已长得比冰儿高大,但架不住那可怕的爆发的力量,双腿无助地后退,被抛到门槛之外,几乎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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