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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保护区-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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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初拉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握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缓了缓,声音十分冷静:“还好这里是受国师府恩惠最多的京都; 国师神格素来稳当,这一次大家虽然有怨有不解; 却也没有到最坏的程度。”
  国师强取豪夺; 逼得孝烈之女一头撞死在祭台。
  这样的戏码; 用的准确且狠毒。
  一直枕戈待旦的谭宪还没有时间考虑太多; 第一反应觉得奇怪; 他看向叶长谦:“如果仅仅是为了败坏国师的名声; 用林姑娘之死升级舆论战,完全不必等‘真国师’回去; 之前几个月; 他们有的是时间逼死一个人。”
  “我去给问天阁写封信。”叶长谦神情平静,他从位子上起身; 低头看向余初; “谭队,你让余初说给你听听。”
  余初:“……”
  两个领导都在; 为什么要轮到她说话。
  叶长谦一走,屋内就剩下了单纯的俩上下级。
  在领导的注视下,余初表情正经了不少; 就连坐姿都端正了很多。
  谭宪对余初脑子深有体会:“说吧。”
  她狗腿的给领导倒了杯茶,递到人跟前后,才开了口:“我想了一路,觉得林姑娘之死,可能只是个铺垫。”
  她想了想,从将倒盖在桌上的茶杯翻出三个,排成一排。
  “林姑娘一介女子,又洁身自好,一身骨气。”余初拿起第一个杯子放在桌子边缘,轻轻一放拨弄手,“哐当”一声,杯子碎了一地。
  “现在她自尽于祭天台,孝烈可表,义节两全。古代的女性地位不够,一个孝烈之女固然让人叹息,却还没有到让舆论变天的地步。”
  “我若是新帝,绝对不会把这当做底牌。”
  “但是她身后还留下一年迈的老父,一即将科考的弟弟,这个家庭选的非常好,有风骨,有家教,足够清贫,也足够让人感同身受。”
  她将另外两个杯子放在桌子边缘,手指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轻轻的扣着,似乎随时打算把另外两个杯子推下地:“若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事的话——”
  那么就要变天了。
  谭宪稍稍一转,就明白过来。
  “我出去一趟,会把鹰者鸽者都调出去,你今日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好好保护国师大人。”他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回屋子换,踩着室内的鞋子就往外跑。
  只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衣摆恰好扫到了桌沿上的两个杯子,将两个杯子带到了地上。
  余初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她伸出手指,在杯中蘸了茶水,在桌边写了两个字。
  ——叶楚。
  然后翻出第四个杯子压在了名字之上,半悬空在桌沿,看着摇摇欲坠。
  她的身后,写完信的叶长谦意倚在墙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
  林姑娘头七那日,只有街坊四邻来烧了把黄纸。
  他们亲戚不多,上门祭奠的人更少,灵堂显得格外的冷清。
  时间像是能抹平所有的人和事,不少人已经不去谈论那日死在祭天台上的姑娘,也不在去谈论国师这一段时间的荒唐。
  他们不解过,他们怀疑过,他们甚至愤怒过,但是第二天一睁开眼,他们依旧得上工,得挣钱,得吃饭。
  得活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重复着他们几十年都这么过来的日子。
  不敢奢望有变化,也生怕有什么变化。
  但是今日,整个城南都听见了震耳欲聋击鼓声,拖着疲倦的身体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伙计,有些不可置信。
  咚——
  咚——
  咚——
  登闻鼓响了。
  击鼓的是一名少年,十七八岁,身形消瘦,披麻戴孝。
  他双眸赤红,抡圆了双臂,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击打着面前的鼓面。
  “咚——”
  “林奕,京都人士,年十七,状告当朝国师大人,巧取豪夺,逼死家姐!”
  “咚——”
  “状告当朝国师大人,巧取豪夺,逼死家姐!”
  少年嘶哑的声音里透露着绝望,在街道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荡,但是街道四周却诡异的雅雀无声。
  那声音像是敲在了众人的心脏之上,压的无数围观者喘不过气来。
  直到登闻台的人赶到,将人匆匆带走,街道两边才慢慢又有了声音。
  其中一位离得近的年长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敲登闻鼓,这孩子有多大的冤屈呀。”
  同行的孩子仰着一张稚嫩的脸:“爹,登闻鼓是什么?”
  “登闻鼓是为了百姓受到冤屈时,为了能面圣陈情时才能敲的。”
  “既然能面圣,必定能沉冤得雪,那爹你叹气做什么?”
  “你以为面圣这么容易?敲登闻鼓后,先受三十棍杀威棒,刚刚那孩子身子薄弱,三十棍后,怕是……”
  怕是能活着面圣,也只剩半条命了。
  ……
  林家小弟击登闻鼓的事情,没到中午,就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后宅女子,无论是高堂官僚,还是一介白衣,无数人为之动容。
  这个赞叹林氏的风骨:“有其姐必有其弟,林家的风骨,让吾等佩服。”
  那个则感慨姐弟情深:“人固有一死,为姐鸣冤击鼓,哀哉,壮哉。”
  有心直口快者:“可他状告国师大人强取豪夺逼死胞姐,就是告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
  是能让林家小姐起死回生,还是能让国师大人对簿公堂?
  周围的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国师大人曾经救数万人于困苦,还是想到了林小弟此举只是水中捞月,到头来徒劳一场。
  因为太早知道结果,慢慢的便没有人愿意聊了。
  他们努力的干着手边的活,让自己不去注意与自己无关之事,却又不自觉的看向城南的方向。
  敲了登闻鼓,便可面圣陈情,也不知道那林家的孩子现在如何?
  夕阳欲垂的时候。
  街道上出现了一名老者,头发花白,身体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脊梁,背弯成熟稻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麻衣,头上绑着白布,瘦弱的肩头套着绳索,步履踉跄的拖动着一辆板车。
  板车很慢,还很颠簸。
  上面躺着一具尸首,白布掩面,只有露出来的手,才能让人探知到,刚死去没多久的人,如何的年轻。
  那只手,应该是握笔的,没有裂痕,没有厚茧。
  有知情人不忍叹息:“这林家独子敲登闻鼓,杀威棒到底没熬住,可惜这林父年近花甲,却家破人亡……”
  他们想起了那个一头撞死在祭天台的林家长女。
  凄厉绝望的哀鸣声混着鼓声,似乎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从南城一路向北,林父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他靠着自己单薄的身体缓缓独行。
  如同行尸走肉,即使双肩勒出血迹,双腿一瘸一拐,都没有停下脚步。
  无数人从店铺,从家宅,从道路旁,从巷子里走出来,跟在了林家父子身后。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心安,也或许只是受到林家气节感染,又或许是因为同情。
  同情他们家破人亡。
  同情为求一个公道甘愿去死,却注定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跟在板车的后方,默默地,一路送行。
  从黄昏走到了天黑,人群中汇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握着香火,无声的照亮着林家父子回家的路。
  林父回到家中,将板车拖到后院,在水桶前蹲下,舀了一勺清水给自己洗脸洗手。
  他稍稍整理了仪容,又打开了门。
  门外,一路跟来的人并没有散去,而是立在台阶前,一直就那么站着。
  林父拱了拱手:“多谢诸位一路相送,请回吧。”
  没有人挪步。
  “今日是小女头七,原本我想着,等过完头七,明日拖着这身残躯去击登闻鼓,也好为小女的死尽尽力。只是小儿至孝,先我一步而去。”
  林父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老泪纵横,无声哀泣。
  擦了擦眼泪,再出声依旧是劝慰他人:“我的一双儿女至纯至孝,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愿牵连他人,一会儿国师府就要来人了,诸位请回吧。”
  他加大了声音,如同破了的风箱,在夜色里撕扯着:“诸位,请回吧!”
  已然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了。
  有人张了张嘴半天,却只吐出一句苍白的劝慰话语:“林老,您自己多保重。”
  有人开始往外撤。
  将巷子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终于慢慢褪去,街坊四邻原本想留下来帮忙,也被林父拒绝并劝走了。
  等大门关上。
  还没有走远的众人听到了有哭声从林家传来。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这一夜,林家火光四起。
  林父自焚于家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林家大火从午夜开始烧起; 一直烧到了天亮。
  相邻的两条街的居民都赶来救火; 提着水桶; 抱着水盆,甚至还有半大孩子抱着水罐,一趟又一趟运水。
  就是迟迟没有等到府衙的人。
  一直到林家的屋子烧成废墟,火势才停了下来; 不少人隔着断壁残垣朝里面看了一眼,大部分东西已经燃烧殆尽。
  幸好发现的早; 当夜又无风; 除了伤及到隔壁一间厨房; 和半间没有人住的杂物间之外; 并没有过多殃及。
  天刚亮; 有勤快妇人煮好了早饭; 端来给自己男人孩子吃,他们也没有什么讲究; 端着粥碗席地而坐。
  直到这时; 依旧有人心有余悸:“幸好昨夜有个姑娘,敲着铜盆; 挨家挨户把大家叫醒了。”
  要是真等到火势蔓延; 再救火就来不及了。
  旁边的大娘低头咬了一口馒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我救火的时候; 她就在我旁边,那么单薄的身体,提了几十斤的水; 走路跟跑似的……只可惜夜里太黑,她又一脸灰,倒是没有认出是哪家姑娘。”
  周围的人也加入了讨论。
  “是西街屠户家女儿吧?只有她有那把子力气。”
  “也可能是挑夫家她那寡姐,听说年轻时候学过防身的武艺……无论是谁,咱们心里念着她的好就行了。”
  角落里,半大的少年揉着自己被火星烫伤的胳膊,慢慢摊开手。
  掌心里是一块半化了的大白兔奶糖。
  ***
  这一天,叶长谦屋内的烛火彻夜长明。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手握着一本佛经,仿佛枯坐在寺庙里的石像,
  直到听到门外的响动后,他才如同注了生气的石雕,一点点的活了过来。
  叶长谦在屋子里起身站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后,才走到窗户前,打开一扇窗子:“余初,你收拾完,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院子里正在小心翼翼洗手的余初,露出了一脸被抓包的表情。
  余初上学时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初中市里前三,高中联考她更是常年保持着全市第一的战绩。
  小城中学,师资力量整体比不上大城市。
  不少相熟的老师都相互调侃过,说给她上课压力非常大,总觉得她表情不对,是因为自己讲题讲错了。
  所以余初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犯了错误后,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前不敢踏入的忐忑感。
  但是今天,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类似的心情。
  她扯了扯自己被烧了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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