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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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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却突然打消念头,把房子统统拆了?”

“那又怎样?也许他离婚了或被人查税之类的,这关我什么事?”

谢伊倾身向前,手肘撑着桌子瞪了凯文好一会儿,接着又笑着摇头。“你根本不懂,对吧?”他伸手拿酒, “他妈的一点概念都没有。人家喂你什么垃圾,你都吞下去,你以为未来一片光明美好是吧?我真想看你到时候的表情。”

洁琪说: “你生气了。”

凯文和谢伊一向处不来,但刚才的对话里有许多我显然不晓得。感觉就像隔着强烈的静电干扰听广播,抓得到大概,但搞不懂究竟怎么回事。我无法判断“干扰”来自过去二十二年,还是刚才的八杯酒。我闭起嘴巴,睁大 眼睛,静观其变。

谢伊将酒杯猛地放到桌上。 “我告诉你莱瓦瑞为什么不把钱浪费在豪华公寓上,因为等他盖好,没有人有钱买。这个国家已经快完蛋了,这会儿正在悬崖边上,随时会以百米速度往下坠。”

“没公寓就没公寓,”凯文耸耸肩说, “那又怎么样?反正盖公寓只会带来更多雅痞让老妈抱怨而已。”

“雅痞是你的衣食父母,小子。他们要是绝迹,你也玩完了。万一他们开始靠救济金过日子,谁来买大屏幕电视?客人破产了,小弟又能过得多好?”

洁琪打了谢伊手臂一掌。 “哎,我说你啊,你真差劲。”卡梅尔一手遮脸,对我做了个“他醉了”的口型,神情夸张,又充满歉意,但她自己也喝了三杯小鹿斑比,而且遮脸用错手了。谢伊完全不理会她们俩。

“这个国家的根基就是狗屁,还有好公关,一踢就垮,而这一脚就快来了。”

“我不晓得你在爽什么,”凯文郁郁地说。他也有点醉了,但不是变得更咄咄逼人,而是更内向。他无精打采地靠着桌子,闷闷地望着酒杯, “假如真的垮了,你也会跟我们大家一起死。”

谢伊摇摇头,咧嘴笑说: “不不不,老兄,很抱歉,没那么惨。我已经有计划了。”

“你总是有计划,但有哪一次真的实施成功了?”

洁琪大声叹了一口气。 “气氛真好。”她对我说。

谢伊对凯文说: “这次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啊。”

“等着看吧,小子,等着瞧。”

“听起来很有意思,”卡梅尔语气坚决,宛如想要挽回晚宴场面的女主人。她将椅子往前拉,身体坐得笔直,淑女般的用莲花指轻举杯子,说,“何不告诉我们呢?”

过了半晌,谢伊转头看她,靠回坐椅开始哈哈大笑。

“哦,梅儿,”他说, “只有你才能让我守规矩。你们几个知道吗,我十几岁的时候,卡梅尔有一回狂打我的小腿肚,打得我抱头鼠窜,就因为我骂崔西·隆恩是个荡妇。”

“你是罪有应得,”卡梅尔正儿八经地说, “不能这样谈论女孩子。”

“没错。这几个家伙都不知感激,只有我感激你。老姐,跟着我准没错。”

“跟你去哪里?”凯文说, “失业救济处?”

谢伊将目光移回凯文身上,但有些吃力。 “他们没告诉你这个,”他说, “景气好的时候,大机会都在大鱼身上。工人可以过日子,但只有富人才会变得更有钱。”

洁琪问: “难道工人就不能好好喝酒,和兄弟姐妹开心聊天吗?”

“情况开始变糟的时候,就得看有脑袋又有计划的人大显身手了,那就是我。”

“晚上和辣妹约会”,谢伊经常对着镜子梳头一边说道,却从来不肯透露是谁。要么就说“我今天多赚了几块钱,梅儿,给你和洁琪买冰淇淋吃”,但你永远不晓得钱从哪里来。

我说: “你说来说去,到底要不要讲清楚?还是打算整晚吊我们胃口?”

谢伊盯着我,我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弗朗科,”他说, “你这个肉奸,体制内的人,干吗关心我这样的叛徒怎么过日子?”

“兄弟情谊。”

“我看你是等着看好戏吧,想看自己又赢我一回,满足虚荣感。那你听好了:我打算买下自行车店。”

光是说出口,就让他颧骨泛起淡淡的红潮。凯文嗤之以鼻,洁琪本来就高的眉毛挑得更高。“真有你的,”她说, “咱们家的谢伊是个生意人了,对吧?”

“漂亮,”我说, “等你变成自行车界的唐纳·川普,我一定来找你拿极限身行车。”

“柯纳奇明年就退体了,他儿子不想继承父业。那小子喜欢卖高档车,看不上自行车,所以柯纳奇决定给我优先承购权。”

凯文总算摆脱郁闷,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问: “你的钱从哪里来?”

谢伊眼神中的炙热光芒让我看见姐妹对他的期望。

“我为这事存钱存了很久,我已经有一半了,再向银行借另一半。他们正在紧缩贷款——他们知道麻烦来了,和莱瓦瑞一样——但我正好抢先一步。明年这个时候,各位,我就能自食其力了。”

卡梅尔说: “做得好。”但她话里有某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竖起耳朵。她似乎有所保留。 “啊,真是太棒了,做得好。”

谢伊喝了一口酒,想要装酷,但嘴角不禁扬起微笑。 “就像我跟小凯说的,没有必要卖命工作填饱别人的口袋。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当老板,赚多少是多少。”

“那又怎样?”凯文问, “就算你是对的,国家真的垮了,你还是会跟管完蛋。”

“这就是你搞错的地方了,老兄。要是那些有钱混蛋这星期发现自己麻烦大了,我的机会就来了。八十年代,我们身边认识的人都买不起汽车,大伙儿是怎么撑过去的?骑自行车。只要经济泡沫一破,有钱老爸就买不起宝马给亲爱的小鬼开车上学了,他们就会出现在我店门口,我真等不及想看这些小杂碎脸上的表情。”

“随便,”凯文说, “很好,真的,太好了。”他继续低头盯着酒杯。

卡梅尔说: “这样你不是得住在自行车店的楼上了?”

谢伊目光移向她,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嗯,是啊。”

“而且必须全职工作,时间不再自由了。”

“梅儿,”谢伊说,语气温柔许多, “没问题的,柯纳奇还有几个月才退休,到时候……”

卡梅尔轻吸一口气,点点头,仿佛准备好迎接什么。“是啊。”她说,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接着将酒杯举到唇边。

“我说了,不用担心。”

“哦,不是,你很棒,这是你应得的机会。你前一阵子那样,呃,我就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我只是没……我很为你高兴,恭喜。”

“卡梅尔,”谢伊说, “看着我。我会那样对你吗?”

“嘿,”洁琪说, “怎么回事?”

谢伊伸出一只手推开卡梅尔的酒杯,好看清楚她的脸。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而且比卡梅尔还温柔。

“听着,所有的博士都说只剩几个月了,最多半年,等我买下店面,他已经在家或坐轮椅,反正虚弱得很,不会惹什么麻烦。”

“愿神宽恕,”卡梅尔轻声说, “希望……”

我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转头看我,两双同样毫无表情的蓝色眼眸。这是我头一回觉得他们长得很像。我说: “你们的意思是老爸还在打老妈?”

桌子像是电击似的微微一颤,有人轻轻屏息。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谢伊说, “我们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谁选你当狗屁代言人了?”

卡梅尔说: “我们希望家里随时有人在,以防老爸昏头。”

我说: “洁琪跟我说老爸已经停手了,许多年前。”

谢伊说: “我早就跟你说了,洁琪根本不晓得,你们几个都不晓得,所以他妈的别管闲事。”

我说: “你知道我已经受够你这样了,好像家里只有你忍受老爸似的。”

没有人呼吸,谢伊笑了,声音低沉又难听。他说: “你觉得你也被他欺压过?”

“我有伤疤作证。老兄,我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记得吗?唯一的差别是我现在长大了,能够控制自己,不会三两句就拿出来说道。”

“你根本什么鸟都没遇到,小子,什么鸟都没有。我们才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天都没有。你过得可享受了,比起我和卡梅尔的遭遇,你、洁琪和凯文舒服得很。”

我说: “你不要再说我过得很爽。”

卡梅尔想用眼神制止谢伊,但他没注意,目光死盯着我。

“你们三个被宠坏的小子,你们以为自己很惨?那是因为我们拼命不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惨。”

“你要是能向酒保借到卷尺,”我说, “我们就来比比疤的大小、鸡巴的大小,看你到底不爽什么。否则的话,你最好将自己的殉道情结收起来,别再指教我的生活,让大家今晚过得愉快一点。”

“很好,你老是以为自己比我们都要聪明,对吧?”

“只比你聪明,亲爱的,我向来凭证据说话。”

“你为什么比较聪明?因为我和卡梅尔十六岁就离开学校吗?你以为我们是太笨念不下去?”谢伊身体向前,双手紧握桌缘,发烧似的颧骨泛红,斑斑点点。 “那是因为老爸不赚钱,而我们得赚钱养家,让你们三个有东西吃,有钱买课本、买校服,拿到毕业证书。”

“老天,”凯文对着酒杯喃喃自语, “又开始了。”

“没有我,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当什么警察?我说我愿意为家人而死,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妈的,我就是这样做的。我放弃了教育,放弃了所有的机会。”

我挑起一边眉毛。 “不然你现在就是大学教授了?别逗了,你什么屁也没损失。”

“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多少。那你又放弃了什么?这个家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给我举个例子,一个就够。”

我说: “这个家让我他妈的失去了萝西·戴利。”

沉默,彻底僵住的沉默。他们四人全都看着我,洁琪拿着酒杯喝到一半。我过了半晌才发觉自己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说话的声音接近嘶吼。我说: “离开学校不算什么,被打几个巴掌也不算什么,我宁可辍学宁可被打,也不要失去萝西。但她却不在了。”

卡梅尔语气充满惊诧: “你觉得她是因为我们而离开你的?”

我知道刚才说的有些地方不对,意思偏了,但是无法控制。我一站起来,酒精就让我双脚发软。

我说: “不然怎样,卡梅尔?我们前一天还浓情蜜意,彼此相爱到永远,甚至打算结婚。我们连船票都买了,我发誓我们什么都做了,梅儿,所有事,所有让我们能够厮守的事情。但第二天,他妈的第二天,她却甩了我。”

酒吧常客开始瞟向这边,交谈声也少了,但我无法放低音量。不管在任何打斗场面或在任何酒吧里,我都是头脑最冷静、血液酒精含量最少的人。但今晚远非如此,要挽回也已经太迟了。

“这期间唯一的差别是什么?老爸喝得烂醉,半夜两点闯进戴利家,而你们这群好样的在街上大吼大叫,表演推拖拉扯。你一定记得那天晚上,梅儿,整个忠诚之地都记得。经过这样的事情,萝西怎么不退缩?谁要和这种家人成为姻亲?谁希望自己小孩拥有这样的血统?”

卡梅尔轻声细语,依然不带情绪地说: “所以你才始终不回家?因为你心里一直这样认为?”

“要是老爸规矩一点,”我说, “假如他不是醉鬼,哪怕他不要这么招摇也好,如果老妈不是老妈,谢伊不会每周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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