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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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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珠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洇在枕头上。

    杜仲心酸不已,手指温柔地拭去她的泪,上了床,跟梦里一样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畔,“我知道,我也想你。”

    这久违了的艾草的清香。

    易楚窝在杜仲怀里深吸口气,少顷抬起头,柔声问:“你几时回来的,吃过饭没有?”

    杜仲目中盈满了笑意,细细地亲吻她的脸,“一早回来的,先进宫见了皇上,午饭在前院吃了。”

    话音刚落,就听他腹部传来如雷鸣般的响声。

    “你,”易楚嗔道:“竟是学会糊弄我了。”

    杜仲无声地笑,“刚才真的是不饿,现在有些饿了……太医来诊脉怎么说的?”

    “我好得很,”易楚挣脱他的手寻外衣,“我给你做饭。”

    “不用你去,待会吩咐厨房下碗面就行。”杜仲俯身从地上捞起绣鞋替她穿了,“你的药已经煎好了,这会儿正温着,我喂你吃。”携了她的手,扶她在炕边坐好,才端起药碗来,用勺子搅了搅。

    易楚看着他笑,“你刚才帮我穿鞋子没洗手。”

    杜仲愣一下,挑眉道:“你是嫌弃我吗?”

    “嗯,”易楚撇嘴,眸子里却亮闪闪的充满了光彩,“不过也只能将就了。”低了头就着他的手,没用勺子,直接将药喝了。

    杜仲手快,不等她嚷苦,就挖了一勺糖霜喂进她嘴里。

    易楚皱着眉头抱怨,“舌尖是甜的,可里面还是苦。”

    “真的,我尝尝?”杜仲俯身吻过来,再不是方才那般温柔,而是带了狂热的粗野,用力与她纠缠。

    这如火的思念灼烧着易楚,她也有些难以自持,伸手搂住他的颈项,无意中触到他的发,湿漉漉地凉。

    易楚忙推开他,问道:“你洗了头,怎么不擦干?”

    杜仲无奈地说:“开头来见你睡着就先到前头换了衣服……惦记着你着急过来,没事,已经快干了。”可瞧见易楚板着的脸,仍是顺从地散了发,转了过去。

    易楚拿着帕子跪在他身后,一缕缕轻轻替他绞着头发。

    他的发粗且黑,摸起来硬硬的。

    听说头发硬的人心也会硬,好像有点道理。她见过他狠厉的时候,面不改色地说把晓望街数百口人都杀掉,也见过他冷冷地坐在马背上睥睨一切的冷傲。

    可他对她却温柔而细心,如珍似宝般呵护着。

    易楚不自主地笑了,动作更加轻柔。

    正此时,外头传来冬晴慌乱的声音,“伯爷回来了吗,林管家说宫里来了人要伯爷接旨。”

    接着是冬雪的呵斥声,“就不能稳着点性子,伯爷跟夫人在里头呢,我进去禀报。”

    脚步声堪勘走到门口,杜仲扬声道:“我知道了。”

    易楚就势替他束了头发,问道:“要穿朝服吧,我拿给你。”下了地要去找衣服。

    杜仲拦住她,“不用了,你也不用过去了……皇上知道你躺在床上养胎下不了地。”

    易楚笑笑,能不去跪着最好,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

    趁着杜仲接旨的空当,易楚吩咐厨房备了饭,又忙着准备杜仲盥洗物品,也不用丫鬟们帮忙,自己亲历亲为。

    冬雪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由红了眼圈,跟冬雨咬耳朵,“伯爷回来夫人多高兴啊,要是伯爷能一直陪着夫人就好了。”

    她们俩人都是易楚嫁到白米斜街不久就开始伺候的,开头大半年家里就没男主子,好容易回来了,只待了三个多月又要走。

    杜仲不在的时候,易楚也笑,那时候的笑容平静而亲切,从不像这般光彩照人,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冬雨了然,不免叹息,“等我以后成了亲可不想跟夫人这样,虽说锦衣玉食的,可心里太苦了。”

    冬雪深有同感,低声道:“所以咱们得好好伺候着夫人,”顿一顿又道,“你是不是恨嫁了,要不我跟夫人说说,早点给你定亲?”

    冬雨又羞又恼,追着冬雪拧她的脸。

    听着外头两个丫鬟唧唧喳喳的笑声,易楚也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

    早先杜仲说官员三年一述职,武将的话,五年或者十年都是有的,她以为至少得过满了三年才能见到他一面。没想到这还不到三个月,就能见到他了。

    也不知他为什么回来。

    不过既然是先进了宫,应该是有公事在身吧。

    易楚根本想不到才只一天的工夫,杜仲就知道了她的消息,而且还能千里迢迢地从宣府赶回京都。

    不为别的,就只为她。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杜仲才步履匆匆地走进瀚如院,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完全看不出是福是祸。

    易楚端详半天笑着问道:“是什么事儿?”

    “呃,”杜仲支吾声,本想瞒着她,可想起俞桦所说易楚不喜欢大事小事被人瞒着,便答道:“降了职,眼下是千户。”

    “为什么?怎么会降了这么多?”易楚讶然不解。

    杜仲笑笑,柔声道:“听说你在宫里出事,我放不下心就赶了回来……是擅离职守无诏进京,原本是死罪的,皇上格外开了恩。”

    “你!”易楚哑住,片刻才道,“我心里有数,根本就不会拿自己跟孩子开玩笑,我本想今天就给你写信的,你何必……都是我连累你。”声音便有些哽噎。

    “你呀……”杜仲忙安慰她,“我是求之不得,皇上也是为了我好。”揽住她的肩头,细细地说给她听,“总兵是正二品,三品以上戍边将士的行走调动都必须经过皇上许可,而千户是正五品,听从总兵或者参将调动即可。到时候让张诚给我个回京送信或者公干的差事,我就能回来看你了。”

    易楚半信半疑,“是真的?那个张诚真会给你行这个方便?”

    杜仲爱恋地看着她,“皇上只说降职但是并没有委任新的总兵,而且也没指定让别人暂代总兵之职,估摸着张诚他们心里都有数。再说我怎么也有爵位在身,他们何必为难于我为敌,对不对?”

    听起来很有几分道理,易楚用力点了点头。

    “不过……”杜仲又开口,“以后你千万不能再擅自行事,有什么事情就写信给我,若是来不及就跟俞桦林槐他们商量,千万别瞒着……我有事也不瞒你,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俞桦,他必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嗯,”易楚有些心虚,低着头小声地说,“我知道自己过于鲁莽,可是我不想三番四次地被皇后难为,你又离得远,不愿意让你分心。”

    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杜仲轻叹,可瞧见她明媚的杏仁眼里满满的痴情与眷恋,心不由地软成一团水,声音越加地低柔,“我都明白的,阿楚……可你是我的妻,我虽在宣府,但有一半是留了在你身上,日日守着你,”声音轻且低,仿似极难出口般,而手自有主张地抚摸着她细如白瓷般的脸颊。

    四目交投,视线纠缠在一起,谁都不愿移开。

    良久,杜仲静了静心,道:“你可知,当我知道你进宫心里有多着急,皇后如今正得势,行事无顾忌,假如你去慈宁宫前先遇到皇后怎么办?太后虽潜心向佛,可精明不减当年,假如她因被算计而惩罚你怎么办……皇上与皇后成亲三年有余,向来相敬如宾,又加上登基时借陈家之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众给她没脸,至多就是斥责陈家……况且,皇后只是把丝线赏给六姑娘,谁知道偏巧六姑娘就用丝线修补了你的裙子?麝香是常见的香料,也有人用来熏衣服,细究起来,阿楚,你并不十分占理。”

    易楚咬着唇不吭声。

    难不成她折腾这一次都是白费了心力?

 152|凋谢

    杜仲似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亲昵地捏一下她的脸颊,“也不是毫无用处,你看太后不就允你闭门半年吗?这样既不用进宫免得遇到皇后,也无需应付贸然上门的客人,要是想父亲跟外祖母了,就让人接他们来住几天,岂不是很好?再者,经此风波,皇上固然不能当众跟皇后没脸,可私下定有举动,皇后吃此教训必不会再轻举妄动……阿楚,我跟皇上说过,咱们约定好同生共死呢,我不信皇上会坐视别人再欺负你。”

    易楚抬眸,撇着嘴,水汪汪的美目斜睨着他,“谁跟你约定了?是不是你记错了人?”

    易楚老成持重,平常多温婉大方,何曾有这样娇俏灵动的时候?

    怀了孩子,就好像她也跟着小了几岁般。

    杜仲哑然失笑,索性将她抱到自己膝头,胳膊搂着她的后背,笑道:“果真是记错了,我是跟晓望街济世堂易家姑娘说的……没有亲口说,可心里确实如此想的,想必她跟我也是同样想法,你觉得呢”

    易楚伏在他肩头笑得喘不过气儿。

    第二天早朝时,嘉德帝果然并没提及此事,只下令文定伯要慎言谨行严加约束子侄。

    朝堂纵有不满之声,可皇上既然做了决定,谁会在老虎头上捋胡须,尽都沉默着接受了。

    杜仲自然没有上朝,昨夜两人恩爱了许多时候,早上醒得便有些晚。一起吃了顿不早不晌的饭,又携了手到花园里逛。

    已是冬日,园子里花木疏落草叶凋零,感觉寂寥了许多,那面湖倒显了出来,湖水映着冬阳,风吹处波光粼粼,金光闪闪。

    易楚穿了夹袄,外面又披着连帽大红羽缎斗篷,帽沿上镶了一圈雪白的兔子毛。杜仲怕她冷,将帽子系得紧,一张小脸便被兔毛包围起来,越发显得如雪后清空般明净清澈。

    杜仲仍穿着鸦青色道袍,连夹袄都没套一件。

    两人沿着湖边走,走到围墙处,杜仲笑道:“墙里头还藏着一万多两银子的银票,也不知以后哪个子孙能得了去?”

    易楚也随着笑,“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没准银票早烂掉了,毕竟是纸的。”

    “不会,藏在银镯子里呢,”杜仲打量着围墙,“以防万一,等咱家孙子成亲时就把这事告诉他。”

    易楚瞠目结舌,他们连儿子都没有,这就惦记上孙子了?

    好吧,就算肚子里这个是儿子,儿子十八岁成亲,头一胎就生孙子,孙子也是十八岁成亲,那么至少还得过三十七年吧?

    那时候杜仲六十二,自己五十五岁,白发苍苍地坐在堂前,等着孙子来行礼。

    应该也是件极美妙的事儿。

    两人嘻嘻哈哈地憧憬着未来,杜仲眼尖,老远看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提着裙子往这边跑,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待小丫鬟跑近,冷声问:“什么事儿?”

    小丫鬟被他面上的寒意骇着,“扑通”一下跪倒了,“门房说陈六姑娘来了,等在角门那边,问夫人……”

    话未说完,杜仲已然打断她的话,“俞管家没吩咐过吗,不管是谁一律不见。”

    小丫鬟愈加害怕,颤抖着说:“门房也是这么说的,可陈姑娘不走,说不求别的,就进来看一眼,知道夫人安好就行。”

    “子溪……”易楚刚要开口,杜仲止住她,先一步吩咐丫鬟,“就说夫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是她想夫人安好以后就别踏入这个门口……如果再不走,让人拿笤帚打出去。”

    “是,”小丫鬟点点头,顾不得拍拍裙子上沾的土,一溜烟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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