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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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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乾想,离开杜家,杜俏不必那样谨小慎微,应该会活得肆意快活了吧?如此,也是他为明威将军尽得一丝微薄之力。

    事实恰恰相反,杜俏非但没有肆意,却越来越沉默。

    假如说,初嫁的杜俏是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现在的杜俏就像温室里濒临凋落的小花,一天天地枯萎。

    林乾开始怀念初见时的杜俏,虽然有点小小的讨厌,却生机勃勃活力十足。

    想起赵嬷嬷的话,他看了眼自己右腿膝盖下空荡荡的裤管,握紧了拳头。

    夜很短,不过倏忽间,窗户纸已泛起鱼肚白。

    林乾吹灭即将燃尽的残烛,拿起拐杖准备离开。许是坐的时间太长,两腿已经麻木,竟然吃不住劲儿,“咚”一声摔在床边。

    响声惊醒了杜俏,她懵懂地睁开眼,看到地上的林乾,本能地伸手去扶,又想起他往日的怪癖,悻悻然缩回了手。

    外头值夜的锦兰与素绢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进来,见此情形吓了一跳,一人忙扶着杜俏坐起身,另一人作势去搀扶林乾。

    林乾冷声喝道:“都出去。”

    锦兰与素绢不敢多语,低着头走出门外。

    床边的地上铺着绒毯,并不冷。

    林乾揉揉麻木的双腿,突然向杜俏伸出手,“拉我起来。”

    杜俏讶然,这根本是从不曾有过的事,是不是听错了?

    还犹豫着,林乾已经不耐烦地说:“让你拉起我来,没听见?”

    杜俏坐正,弯身够他的手,却不想,林乾腿脚不灵便,手劲却极大,使力将她拉下床,堪堪落在他的怀里。

    杜俏尚未反应过来,耳边传来林乾的声音,“就这点力气,以后怎么服侍我?”

    杜俏又是气恼又是羞愧,双手搭着床边便要起来,林乾却箍住她不放,“还有,以后多吃点饭,全身都是骨头,是要硌死我?”

    杜俏顿时感到委屈,刚才锦兰要扶,他不肯,指明让自己扶,现在又诸多不满与挑刺。可自小被教导着夫为天,她也不去辩驳,忍着泪道:“要不,我换人进来服侍侯爷?”

    林乾扳过她的脸,瞧见眼眶里盈盈欲坠的泪珠,也不知何处生起的意愿,俯身吻在她眼角,吮掉两滴清泪。

    只是,更多的泪绵绵不绝地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林乾的唇追随着泪珠,滑过脸颊,印在她的唇上。她的唇很软,又凉,带着泪水的咸味,稍触及,就吓得往回缩。

    林乾不容她反抗,大手扣在她脑后,迫着她靠近自己,近些,再近些,直到毫无间隙。

    杜俏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泪意渐渐地散去,而唇齿间,两人辗转研磨之处热得发烫,烫得令人心颤,颤得她几乎坐不住,只能软软地靠在林乾身上,手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臂。

    她穿着绵软的丝绸中衣,他穿得却是绣着云纹的团锦长袍。

    手触到冷硬的金线,杜俏猛地清醒过来,狐疑地盯着林乾。林乾迎视着她的目光,看到她小小瞳仁里自己的影子,唇角泛起了极为隐晦的,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抹温柔,“母亲昨日又提过,她年事已高,着急抱孙子。”

    杜俏苦涩地垂下头。

    “我答应母亲,现下已进了腊月,明年来不及了,后年此时,一定要她抱上孙子。所以,你得尽快养好身子。”

    杜俏眼眸一亮,蓦地又黯淡下来,“侯爷,我是不是没得救,快要死了?”

    所以,他才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施舍点温柔。

    林乾一把推开她,手攀着床边,稍用力站起来,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易姑娘说你这病死不了,要是你想死,就请便,不过不能埋在我家祖坟,本侯没有苛待生命的妻子。”

    杜俏捂着脸,嘤嘤地哭了。

    待她哭罢,林乾又道:“赶紧起来梳洗好,我饿了,待会你伺候我用饭。”说完,伸脚够着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赵嬷嬷以及四个大丫鬟都齐刷刷静悄悄地站在外间,虽然听到里面细微的哭泣声,可没听到使唤声,谁也不敢擅自进去。

    林乾冷冷地扫她们一眼,“你们两个进去伺候夫人洗漱,你去厨房传饭,早饭就摆在这里,”又指使画屏,“叫人给易姑娘送个信,今明两日夫人要休息,后天请她过府给夫人治病。”

    待人散尽,才对赵嬷嬷道:“好好教导夫人,今晚我在暖阁歇息,你备点伤药。”

    赵嬷嬷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乾所指的伤药是什么。纵使她一把年纪,还是忍不住羞得老脸通红,羞臊过后却又替杜俏欢喜。

    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侯爷心里总是有她的。

 第39章 忧愁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杜俏梳洗好,在锦兰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她穿着家常的水红色褙子,上头用银线勾勒出缠枝海棠的花样,系着条姜黄色罗裙,人显得愈加瘦弱,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了。

    尤其那憔悴的神情以及因哭过而红肿的双眼,便是用脂粉也遮掩不住。

    林乾皱了皱眉,盯上她的眼眸,眸光仍是清澈,却少了光彩,就像蒙尘的明珠。

    素绢带着四个小丫鬟端了早饭进来,林乾扫视一下诸人,冷冷地说:“都下去。”

    杜俏眼中流露出无助,期盼地望着赵嬷嬷。

    林乾的转变太大,她有些无所适从,不明白林乾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前,他穿衣用饭从不假手别人,可刚才,他却吩咐她服侍他用饭。

    赵嬷嬷安抚地对她使个眼色,领着众人退了下去。

    林乾坐下,将拐杖靠在椅背上,不耐烦地说:“没听见我说饿了,不赶紧过来吃饭,还得让我等着你?”

    杜俏慌忙上前坐下。

    林乾却又不满意了,“离那么远,怎么给我盛饭?”

    杜俏只得又移到他身边,端起他面前的碗,盛了多半碗山药枸杞粥。

    “太少了,再盛。”

    杜俏又加了半勺,青花白瓷碗盛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林乾将碗移到杜俏面前,恶狠狠地说:“都吃了,不许剩。”

    杜俏愣住,满满一碗粥,便是她未生病时也吃不下这么多,何况近一个多月,她胃口不好,更连这一半都吃不了。

    林乾却不管,自己也盛了一大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杜俏见他吃得香甜,食欲上来,就着小菜,竟然吃了一大半,最后实在吃不完,林乾端起她的碗,将剩下的吃了。

    杜俏越发讶异。

    林家自祖辈代代有军功,众所周知,军功赏赐极为丰厚。一代一代的财富积攒下来,加上十几处店铺的收益,就是一家子什么都不干也能用上两辈子。

    何至于节省这点米饭?

    林乾淡淡地说:“以前去过榆林卫,有年军粮供应不足,连着三天没吃饭,饿得树皮都剥了个干净。”从那以后,就知道了粮食的珍贵。

    说罢,就着两只葱油花卷,风卷残云般,将小菜也吃了个干净。

    杜俏暗自惭愧,这段时日,单是她浪费的米面就不知有多少。

    惭愧之余又觉得小小的开心,林乾往日从不曾提起他的事,不管是在甘肃还是湘西,都绝口不提。

    甚至,除非特别情况,他们都没有聊过天。

    可这样坐在一起说话的感觉真好。

    如果能多些这样的时候就好了。

    杜俏眸中流露出热切,双手不自主地绞在一起。她的手很瘦,这样绞着,青筋很明显。

    林乾看在眼里,伸手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

    只是很快又松开,“吃过饭你将过年的章程理理,母亲年纪大了,不能总替你管家,我去书房。”也不使唤人,自己拄着拐杖大步走了。

    因杜俏生病,这些日子都是林老夫人掌管着,可依着林乾的意思,非得让杜俏带病管家。

    杜俏向来不曾忤逆过他,少不得硬撑着身子,将管事们回禀上来的事一一处理了。

    忙活了一个时辰,身子虽是累着,杜俏却觉得精神比以往要好些,连下腹也不似往常般涨痛难忍。

    看来,总躺在床上静养也不成,还是活动活动好,就像易楚说得那样,多走动,心胸就能开阔点,而不是老纠结在自己的病上。

    此时的易楚却是异常的纠结,她正在西厢房跟易齐谈话。

    昨天易齐一整天水米不进,早上易楚连着敲了一刻钟,易齐才将门打开,没好气地说:“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来干什么?”

    易楚温和地说:“早上熬了小米粥,现在还温着,我盛碗过来。”

    “假惺惺的作什么好人?”易齐冷冷地抛出一句,甩手进了屋子。

    易楚气得想再揍她一顿,可瞧见她红肿的双眼又觉得于心不忍,忍气到厨房端了粥过来,委婉地劝道:“天大的事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要是饿坏了,受累的还不是你自己?”将勺子塞进她手里,“快吃,天气冷,待会就凉了。”

    易齐掂着勺子不情愿地舀了一勺,粥甜丝丝的,里面放了蜂蜜。

    易齐爱吃甜食,以前,每当她生病或者受了委屈,易楚总会给她盛一碗甜粥或者一碗蜂蜜水。

    易楚说,喝了甜东西,心也会变甜,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被赶跑了。

    想起从前,易齐心头酸涩不已,眼泪几乎要落下来,忙低头紧舀了几勺米粥,将眼泪憋了回去。

    易楚待她喝完粥,笑着移过镜子来,“看看吧,眼都红了,头发也没梳,快去收拾收拾,待会咱们去买些红枣、桂圆来,明儿煮腊八粥。”

    易齐瞧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转回头问易楚,“你还当我是姐妹吗?”

    “当然,”易楚毫不犹豫地回答,“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姐妹是什么?”

    易齐正色道:“要是你真把我当妹妹,真为了我好,下次去威远侯府就带我一起去。”

    易楚慢慢敛了笑容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吗?”

    易齐犹豫片刻,才回答:“姐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我想请威远侯夫人带我去荣郡王府。”

    “我帮不了你,林夫人现在病着,根本无法出门,再加上已经是腊月了,人人都忙着过年,哪有腊月去别人家添乱的?”

    易齐想想,又道:“不是现在去,我想等春天花开了的时候。那些王侯贵族的女眷每年都举办花会诗会,听说荣郡王家里也办春宴,到时候带我上不就行了?”

    易楚叹口气道:“还有好几个月的事,现在说了也没有。而且我跟爹说过,等给林夫人治好病,我就不去林家了。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不是我们能攀附的。”

    “怎么就不能?”易齐反问道,“论相貌论才情,咱们哪里比她们差了,只不过她们命好,生在富贵人家罢了。”

    “对,人家富贵,这就是原因。我问你,你跟着去荣郡王府做客,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穿得寒酸了被人笑话,也打林夫人的脸。若要穿得齐整点,咱家也没有那么多银钱给你置装。再说,去了之后,你谁都不认识,不能老是跟在林夫人身后转,总得跟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应酬,你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哪样拿得出手?”易楚这几次跟画屏接触,也间接了解到一些勋贵间交往的规矩。

    “我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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