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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爱情-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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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一日,十三岁的邓绥,一龙缟素,长跪于母亲面前,字字清晰,道:“阿母,我要为阿父服三年之丧。”
  “咣当……”邓氏手中原本欲递向女儿的那只青铜鸟篆文盏就这么失手摔落于地,盏中的酪浆四散飞溅,淌了满地。
  …………
  “舅姑,你说这可如何是好?阿绥这孩子,她怎么这般想不开……”阴氏在老夫人面前哭得几乎哽咽难言,双目是泛红的浮肿,将那一双原本与女儿如出一辙的翦水明眸掩了光彩,几乎憔悴得黯淡了所有颜色。
  时下,依礼俗,父亲过身,儿女需行丧,但多数人家只是数月时间,长些的也有一年之期,至于服丧三年……这是绝少见的。
  行丧时,条件极为苛苦,要孝子在父亲墓旁建“服舍”居住,日日着丧服,饮食无肉,淡食无味,不行房,无歌舞……这般的日子,任是壮年男子熬下来也是形销骨立,而况阿绥她一个弱质女儿家?
  阴氏看着眼前虽面色较先前似乎苍老了些,但依然眸光深锐的老夫人,神色间带了多少乞求……一直作为依靠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儿女尚未成年,这世上能做她主心骨的,便是这位一向刚明决断,处变不惊的舅姑了。
  “我晓得阿绥孝顺懂事,可行丧三年……那是一辈子伤身落病的事儿呐,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她泪落潸然,哽着声哭道,多少不解,多少疼惜。
  邓家老夫人眸光里带了沉沉的哀意,看着从来庄重端丽的儿媳,眼下涕泗交横的憔悴狼狈,继而想到那个决绝做了决定,不肯移志的孙女儿,心底里尽是叹息……
  阿绥哪里是傻,分明再聪明不过呵。
  “莫哭了,”她看着儿媳,语声柔和里带着安抚“阿绥是个好孩子,一向都极有主意,这一回……只怕你劝不住。”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任她小孩子家胡来呢?”阴氏的语声哭得已带了几分哑意,听着这话,不由抬眼看着舅姑道“阿绥她年纪尚小,定是不知其中厉害。”
  见儿媳这般,老夫人似乎终于有些苦笑,而后神色郑重了起来:“你以为,阿绥当真是年纪小所以不懂事么?”
☆、  第88章 汉和帝与邓绥(七) 
  “莫哭了,”她看着儿媳,语声柔和里带着安抚“阿绥是个好孩子,一向都极有主意,这一回……只怕你劝不住。”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任她小孩子家胡来呢?”阴氏的语声哭得已带了几分哑意,听着这话,不由抬眼看着舅姑道“阿绥她年纪尚小,定是不知其中厉害。”
  见儿媳这般,老夫人似乎终于有些苦笑,而后神色郑重了起来:“你以为,阿绥当真是年纪小所以不懂事么?”
  “这么多年来,这个孩子……几曾真的任性胡闹过一回?”
  闻言,阴氏已不由止了哭声,只怔怔地看着自家舅姑,神色间带了些茫然。
  唉……见她这副模样,老夫人心底叹息,这个儿媳品貌德行皆是极出众的,只是性子太过实诚了些,失之灵慧。论起来,阿绥这一点当真是与其母迥异。
  “你可曾想过,主心骨没了,这个家……日后该当如何?”老妇人静静看着儿媳,终于开诚布公地问道。
  这个家……日后当如何?
  闻言,阴氏似乎蓦地冷静了许多,沉下气来细思前后,既而片时间心底僵冷,几乎冻得丁点儿都化不开……家中的擎天梁柱陡然倾塌,唯余孤幼老弱,短短半年辰光,她便算是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上月,阴家刚刚登门退了亲,阿骘同她家内侄女的这门亲事,是六岁上便定下的,甚至去年两家长辈都议定了婚期……这是她的娘家呵!
  而阿缇,如今也是十一岁了,以往提过亲的人家,自丧事之后,大多便再未登过门了……而仍遣媒探问的,结亲对象却已换成了族中庶子旁出之类,甚至有残弱或鳏夫。
  她的阿缇,那般好的孩子……!
  阴氏原本垂放在膝头的双手,蓦地紧紧攥住了衣裾,绞得指节处一片冷凝惨白。
  老夫人微微阖了阖眼,她见儿媳神色,自然明白她想到了些什么,顿了顿,轻声道:“原本来往的人家,如今大多已疏淡了……日后,家中几个孩子的亲事只怕会艰难上许多。”
  ——原本早几年的时候,她的两个孙儿都尚了公主的。而今……还愿意结亲的人家,又有多少是看着邓家还有个将来要入宫为妃的女儿?
  “阿绥,三年服满之后,仍是要入宫的。”老夫人神色间带了几分爱惜,轻声道。
  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莫论再艰难,也得挣扎着一步一步走下去。
  “而那个时候,她的境况同先前可就是天渊之别了。”
  早先选妃之时,身为护羌校尉邓训的嫡长女,原本身份便是入选的女子中极高的了,唯阴家之女可以比肩。
  “阴家入宫的那个丫头,你也见过的,论样貌、论才学、论心机,哪样儿及得阿绥?”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道。
  阴氏默然,那个孩子与阿绥同岁,但论起来却小了一辈,要唤阿绥一声表姨母的。因为是在她嫁到邓家之后才诞下,所以也只略略见过几回,听说在家中极得长辈喜欢。但,若平心而论,样貌品格都及不得阿绥。
  老夫人更是长声叹了口气……凭阿绥这般品貌,这等慧质,那怕长秋宫中那一席尊位亦是可以争一争的。
  而如今,邓氏已然式微,她入宫后已然没了甚么依凭。且待三年之后,那便是与下一批入选的女子一同进宫了,失了先机。
  “宫闺之中原本就深险,求存不易,如今又是这般情势,阿绥她日后入了宫……”阴氏出身外戚之家,自然对这些内情比旁人清楚,此时思及女儿日后的处境,几乎片时间便心下一片冰凉。
  何况,她的阿绥是那般良善无争的性子……在那样的地方,又失了家族依恃,怎么活得好?
  ——大抵在天底下母亲的心里,自家孩子,永远是最善良最老实的那一个罢,唯恐她被旁人欺了半点。
  “所以,你以为阿绥要为父服丧三载,当真是任性胡闹么?”老夫人轻叹了口气,看着儿媳道。
  自前汉起,时人便极重孝道,甚至几乎历任皇帝谥号中首字皆为“孝”。
  “阿绥啊,是个再懂事也再坚忍不过的孩子呢……”
  永元四年,(邓绥)当以选入,会训卒,后昼夜号泣,终三年不食盐菜,憔悴毁容,亲人不识之。——《后汉书·皇后纪》
  ※※※※※※※※※※※※
  三年服满,邓氏孝女,名满洛阳。
  永元八年冬,邓绥复选入宫,时年十六岁。
  洛阳南宫,宣帝殿。
  十余名绮年玉貌的少女,姿仪娴雅地跽坐在堂下绵厚暖和的熊席上,但时不时有人眼角余光悄然觑向殿门的方向,心下紧张而不安。
  ——待会儿,就能见到圣上了。
  邓绥在众女之中极为显眼,她身段修长,在同龄少女里原本就是十分高挑的,且又生了那般一清姿玉色,眼下这情状,简直似鹤立鸡群。
  一直等到隅中时分,才终于听闻殿外响起了宫中内侍响亮的宣声,而后便是一众宫人的足音。
  十七岁的少年天子,随五时色着冬日的皂色常服,身姿颀长,却有些单薄。缁黑如墨的衣裳反衬得他肌肤愈发白,是病态的苍白,白得仿佛都微微剔透,好似黑缎子上放着一块冰莹无瑕的雪玉。
  可那一绾用玉色绫带束起的长发却漆黑如墨,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幅黑白分明的淡墨山水。
  眉目秀郁,气度沉静,长身玉立于殿中,虽孱弱,却自透着属于大汉天子的清尊贵介。
  他眸光仿佛静水无波般浏过长跪殿中的一众姿态恭谨的韶龄女子,并未作什么停留,而后似是微微思忖了片时,问:“朕听闻,邓氏孝女誉满京都,是哪一个?”
  “这位便是故邓校尉的长女。”殿中年长的女官妥帖地开口道,示意邓绥起身。
  十六岁的少女,敛衽自茵席上娉婷而起,依旧恭谨地垂眉敛目,但却已是清质出尘,丽色照人,几乎满殿佳丽在她面前都黯了光彩。
  少年天子神色却并未有多少波动,只淡淡看了眼,而后吩咐身边宫人道:“邓氏女封贵人,赐居嘉德宫,其余女子,按家世出身,依次安置罢。”
  而后,便利落地转身,阔步向殿走去,身后的宫娥寺人们自是随后而动,皆跟着圣驾出了殿……偌大的宣室殿,便这么又静了下来,而此时,殿下诸位少女,则是齐齐一派失落模样——原本都指着初次面圣上能搏得圣上青眼,所以花空了心思装扮,身上的襦裙的绣纹,头上笄钗的式样皆是千挑万选……
  谁料到,今上竟是这般清冷的性子,莫说细选娥眉,竟连多看一眼的兴致也无。
  至于这个中缘由……只怕是因着皇后罢。
  皇后阴氏三年前入选进宫,家门显赫,听说样貌秀丽,又擅书法,同圣上情意甚笃,几乎算得上独宠中宫。
  所以,才会其他女子无心,甚至不屑多看一眼。
  往后,看来她们这些人,恐怕处境艰难。
  而那位因着孝名封了贵人的邓氏,也不过是面子好看——位份纵是再高,若无宠,境况又能好到哪里去?
  …………
  邓绥再次见到天子,已是半个月后了。
  他来时正值向暮时分,身后只随着几个心腹寺人,衣着也十分随意,只一袭素青的直裾深衣,仍是绫带束发,苍白秀郁的眉目因着这浅色衣裳更衬出几分清质孱弱来。
☆、  第89章 汉和帝与邓绥(八) 
  天子一路经过前堂,穿过中庭,目光淡淡打量着这嘉德宫中的花木景致,神色并无多少起伏。邓绥与十余名宫娥寺人姿态恭谨地随行在后,一众人就这么安静而有序地一拥着圣驾到了内殿。
  刘肇却并未在前堂作停留,而是径自进了后寝,宫人们见状,而后便齐齐止了步,只有邓绥随了进去。十六岁的少女缀着天子一路掀帘进了自己的寝居,心底里微微有些意外,但神色依旧轻尘不惊,从容淡若。
  这间寝居依主人的喜好,张施着素淡的雪青色丝绢承尘,四瓣纹的石青宫砖上覆了同样雪青色的毡席,清致而淡雅。室中只简单地贴南壁置了一张简单的素漆木床,而后便是东窗下一张沉青色的竹木几,几面上正铺开了一卷简册,石砚、墨柱、砺石、锥、锯、锛、刻刀、削刀等物一应俱全……那竹简上墨迹半干,显然是落笔未久。
  而三丈见方的寝居中,除了一床一几之外,最显眼的便是置在竹几旁罗置的七八只细蔑编作的书笈。看上去只是十分寻常的竹笈,无漆无绘,只是自笈间细隙可以窥间,其中皆满满装了书卷……统共足有百余卷之多。
  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原本淡静的神色似乎怔了一怔……他从未见过哪个宫妃的寝居会是这般,没有锦帷绣幔,髹漆绘彩,亦没有崇奇炫巧,金玉为饰,甚至没有置熏炉,室中并无一丝香气。
  整间屋子,不见宫闱的丁点儿奢丽巧致,且是清淡素致得不似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在原地立了片时,天子方移了步,径自到东窗下那张竹几前揽衣落坐。
  他目光落在了几上正展开的那一卷墨迹半干的简册上,随意地阅看起来,而后,神色渐渐地竟愈来愈凝重起来,半晌之后,他抬眸,头一回认真地看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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