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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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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有崔家哥哥相伴,都忘了我了。”阿沅似真似假地抱怨,小女儿家的娇态让林泠觉得心里软乎乎一片。
  她轻轻捏了下阿沅的脸蛋,“好吧,是阿姊对不住你,明日带你出去玩。”
  “只有我们两个人?”
  “阿兄也一起,他明日无事。”林泠从窗边走开,绕到门前进了房间,很自然地就坐在书桌前准备检查她课业,“咦,你什么时候喜欢看医书了?”她看着桌上的《黄帝内经》十分惊讶。
  阿沅道:“闲来无事随便看看,”她佯装不在意地将书随手放在一旁,拿出自己的课业给林泠看。
  林泠也没追问,边看她的课业边点评道:“最近练字效果不错,字形有力许多。先生叫你背的书可背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行了行了,没要你背,对着先生能背出来就行。”
  阿沅歪歪头,开始闲话道:“阿姊,阿父让我学吹埙。”
  “吹埙?”林泠惊讶道,“为何?”纵然与林太守生活了十几年,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他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她的妹妹样样都好,完全不必学那些东西。
  “因为——”阿沅拖长尾音,“程让精通琴艺,但阿父一窍不通。”她说完,两姐妹同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泠忍笑道:“为你请乐师就要告知阿娘,阿娘会笑话他的。”她轻啜了口茶水,又道,“说到程让,我听说他大哥程诩最近要回来了,程让与你说了吗?”
  “没有。”阿沅摇摇头,程让一整日都没有提到过他家人。如果不是十九还会给她资料,她对程家几乎一无所知。而且十九说了许多,却从来没提到过他还有个大哥。她知道程让生母早逝,继母生下了他的幼弟,家中没有姊妹。
  “程诩当年也是清城赫赫有名的人物。”林泠说起当年有些怀念,“武艺超群得当朝太尉赏识,成了太尉府长史,然后又娶了江太尉的爱女,年纪轻轻就独自在京城闯荡。”
  听起来颇为励志,且其中穿插的爱情又给人留有想像的空间。
  “他孩子该有一岁了,也不知会不会带回来……”林泠讲着又有些跑偏。
  阿沅及时打断她,问出自己好奇的问题:“太尉府长史应该很忙,为何他还有空回乡?”
  可惜林泠也不知道答案,“也许……为了公务?”
  林泠待到快晚膳时分才走,因为她要回房换身衣服再去大堂。阿沅在纸上写下程诩这个名字,她有种强烈的直觉,也许这就是十九说的“但是……”。难道程诩会跟着程将军去嘉台吗?他作为太尉府长史,应该并不需要上前线。
  晚膳快结束时,林太守坦然地在夫人面前宣布要为阿沅寻个教吹埙的乐师。
  “因为程家二郎会琴?”没想到徐氏一语道破他的心机,“若阿沅想学,我自然也同意。若是为了你那面子,我就带着阿沅回娘家了。”
  万万没想到夫人脾气这么烈,林家三兄妹都愣住了,正想说点什么时,却被阿娘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别动气,别动气,阿沅啊,你说……”林太守转向自己女儿求助,徐氏却打断他道,“阿沅今日应该累了,早些回去歇息,阿泠你带妹妹回房。阿潮你也回去吧。”
  生气的阿娘不容挑衅,阿沅投给自家阿父一个抱歉的眼神,及时退出大堂。
  等三兄妹都走了,林太守咳了声,“咳我也是为了阿沅好,你看程家二郎一个武官之子都会弹琴……”
  “我儿会习书作画。”徐氏冷哼。
  “这就是夫人你的不对了,自家孩子怎么看都好,可阿沅都定亲了……”
  还没说完再次被打断,“还不是因为你,这般早就给她定下程家二郎。不然的话我还可以多留阿沅几年,细细给她挑。她本就身子骨弱,竟还要嫁给武官……”
  “程家二郎不是武官……”
  “他会是。”徐氏淡淡道,程家不会出现异类。


第7章 
  有亲远道来,无意乱初心。
  上巳节刚刚过去,没了节日的热闹气氛,街上骤然冷清了许多。清晨雾蒙蒙时分城门刚刚打开,一行车队便悄无声息地驶进清城。
  马车在云麾将军府前停下,府门口等候的管家恭敬地上前行礼,“见过少夫人。”
  车内人嗯了一声,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眉眼温柔、身姿曼妙,讲话时轻声细语:“劳烦管家带路。”她身后的马车又下来一人,手里还抱着个孩子,孩子应该还睡着。
  管家忙道了声“不敢”,赶紧将人请进了府。
  “公爹、婆母可起了?我何时可过去拜见?”
  管家道:“将军和二少爷正在后院习武,夫人还未起身。将军吩咐过了,少夫人您舟车劳顿,让您先歇息,不拘这些俗礼。”
  “多谢。”
  虽然江芸香和程诩成婚后一直住在京城,但她之前也曾来过清州的将军府,对府里也算熟悉。
  “这怎么多了一片鱼塘?”她奇怪道,虽然和程家其他人接触不多,但她知道这府里并不爱养鱼。
  管家笑道:“这是二少爷请人挖的,许是心血来潮吧。”
  顺着他的话,江芸香想起了这个小少年,她夫君经常提起的弟弟,个性张扬豪放却极好相处。他们年岁相差并不大,她却总觉得他小了一辈。
  “小叔真有兴致。”她笑笑,却不信管家说的“心血来潮”那话,程家人做事绝对有自己的考量和计划,她深有体会。
  阿沅醒来时已经不早了,但她还是有些沉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
  绿罗边伺候她梳洗边和她讲话,好让她尽快清醒,“厨房里的刘大娘说她早间去买菜时看见好多人进了云麾将军府,应该是程家大少爷回来了。”
  阿沅早知道他要回来,因此并无多大反应。
  “不过刘大娘说她没看见程家大少爷,倒是看见一位夫人。说那通身气派,一看就是京城来的。”绿罗说着忍不住笑了,“刘大娘就没出过清州,哪知道京城人什么气派。”
  阿沅浅笑不语,那位夫人应该就是程诩的妻子、当朝太尉的千金了,也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她想了下,不忍绿罗一个人自说自话,便问她道:“阿姊可过来找我了?”
  绿罗一下子被她转移了话题,“来过了,可姑娘您还睡着,大姑娘便让我们不用喊您,让您多睡会。”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梳妆台上,阿沅知道时辰已经很晚了,估计府里除了她,没人能睡这么晚。可昨日阿姊还邀她今日一起出去游玩。
  “可是今日还要出门……”她低声道,咬了咬嘴唇。
  绿罗一看就知道自家姑娘现在很沮丧,立时心疼了,“姑娘您别急,大姑娘让我告诉您今日不能出去了,大少爷临时有事。”
  阿沅听到林潮临时有事还有些遗憾,转念一想便知道应该和程诩有关。之前她以为程诩回来只是探亲而已,可探亲却没有和夫人一起回府,那只能说明他有公务在身,不方便和亲眷同行。
  “可有说是什么事?”
  绿罗帮她梳了几缕头发出来,正细致地编辫子,“这倒不知,夫人今日也忙,大姑娘也忙,只有姑娘您最闲了。”
  全家就她一个闲人,阿沅弱弱反驳,“我下午也要上课的……”只不过早上起晚了。
  “姑娘早膳要吃什么?”
  “随意即可。”
  课业对阿沅来说并不是难事,目前除了课业她又无事可做,想了想,她还是把那本《黄帝内经》拿出来看。她之前只看了一小部分,未能完全理解。都说久病成良医,不知她病了这么多年,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她记得程让“淳佑八年病逝于朔州,年仅二十四岁”,想想也是挺惨。不过她又想到要是没这个救助计划,她估计还不能活到二十四岁……这么一对比,自己明显更惨啊。完了,心理失衡,不想救人。
  她边看书边在另一张纸上写注解笔记,不过一会功夫便写了大半页。写着写着就有些走神,她无意识地在纸上写下“淳佑八年病逝于朔州”一行字,回过神来想要划去时突然想到今年是定安十年,程让刚十四岁。那他二十四岁时,算起来应该是定安二十年。
  因为穆国当朝皇帝在位期间只会用一个年号,年号变了就意味着皇位上换了个人坐。阿沅算了下,这十年间若换了个皇帝,那现任皇帝的在位时间大约只有三年了。可她想着现任皇帝不过四十来岁,怎么也不像要退位的样子啊。
  最主要的是如今并没有太子,皇后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四位皇子生母身份各有不同,最小的才十岁,最大的已经二十有二。也不知是哪位龙子一朝得变真龙?
  阿沅想了半天,无奈对穆国的政治形势并不太了解,最后只能叹口气还是看书去了。
  下午上课的是位女先生,学识渊博,虽然在课业上挺严厉但为人很和善,阿沅挺喜欢听她讲诗。
  “我们今天不讲诗。”可惜木先生刚坐下便说了这么一句,阿沅有些遗憾。
  木先生今日什么都没带,倒是一把团扇不离手,她轻巧地扇了扇,将面上的发丝拂开,“今日讲些不一样的,阿沅你可知程亭程将军之职责?”
  阿沅愣了下,但还是答道:“驻守清州,佑我山河。”
  木先生却摇摇头,“你讲得太笼统。”她手伸进袖袋里想掏什么,结果发现自己今日什么也没带。
  她收回手补充道:“他的职责应该是在战时部署作战策略,随时奔赴前线。比如说现在,我们还坐在这儿谈天论地,岂不知嘉台已经风雨飘摇。”她叹口气,语气竟有些悲悯。
  阿沅认真听她讲,偶尔点头回应一两句。她从嘉台又讲到朝堂,甚至连当今天子、朝廷派系也讲了些。
  “阿沅你虽是女子,但也是清州太守的千金,未婚夫又是程家二郎,我希望你能够知道一些朝堂之事。往后,”木先生顿了下,又说下去,“总会用到的。”
  阿沅点头道:“多谢先生教诲,阿沅感激不尽。”她真的感谢林太守和徐氏为她寻了这么一位先生,胸襟开阔、目光长远,不囿于后宅浅见,不惧于市井流言。
  “若每日看这太平盛世歌舞升平,哪晓得暗里动荡邪祟横行。”木先生叹口气,抬手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不忘初心,她拈起纸张吹了吹墨,“望尔勉之。”
  阿沅恭敬地接过那张纸,看着忍不住赞叹一声,木先生的字可写得真好,胸中锦绣、笔走龙蛇。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太守夫人说你今日还要练吹埙,我就不打扰你了。”
  阿沅起身笑着送她出去,“先生慢走。”待木先生出了院子,她才回到案前坐下收拾书本。
  绿罗进来帮她收拾,她便停下手问道:“刚才先生说我还要练吹埙,这是怎么回事?”
  绿罗手里动作不停,“夫人为您寻了个乐师,想让您先看看到底要不要学……”
  “不学就打发了人家吗?”阿沅好笑道,“既然已经请了乐师来,我当然要学了。”
  阿沅在府中凉亭里见到了这位乐师,是一位青年儒士,沉默寡言,看见她只略点了下头。到底是男女有别,徐氏特地将授课场所安排在这开阔地方,不让人说闲话。
  徐氏在百忙之中还抽了空陪在一旁,“阿沅快过来见过先生,这位是何先生。”
  阿沅乖乖叫了一声,行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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