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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与我开太平-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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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方才那短短几句话,更让谢映棠觉得闻所未闻的心惊胆战。
  这便是帝王,说丢弃便丢弃。
  不说后宫嫔妃与皇帝之间,便是连君臣之间,这样的猜忌也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着的。
  皇帝目光一扫,便看见低眉顺眼的谢映棠,忽地笑了,“端华多年不见,性子倒是安静了许多。”
  谢映棠忙抿唇浅笑,“陛下面前,端华不敢造次。”
  “方才吓着你了?”
  “没有。”
  皇帝却饶有兴趣,“你觉得朕罚得对不对?”
  皇后动作一顿,细眉浅拧。
  这种问题,谢映棠应是不会答错的罢?
  顺着陛下的心意来便好。
  谢映棠却微微抬起了头,“端华直言,端华觉得,陛下罚重了。”
  皇后眼皮蓦地一跳。
  “哦?”皇帝却也没生气,只是又问道:“为何觉得罚重了?朕合该怜香惜玉?”
  “端华并非此意。”谢映棠低声道:“端华只是觉得,陛下长于宫中,阴私算计瞧得应是不少,后宫妃嫔众多,谁又不会心生妒意?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乃常事,端华斗胆揣测,陛下恼的是……如今西有羌人,难有胡人,国库空虚,水灾频发,而敌军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如此乱象之下,后宫却仍想着攀比争宠,实是可悲可恨。”
  未曾料到她竟会这么说,皇帝眸子微眯。
  “而端华此番入宫,无论是以翁主之身,还是以成夫人之身,皆为天下人所看着。”谢映棠抬头,看着皇帝,眼睫微垂,恰恰遮住了那一点直视双目的角度,“是以,端华被卷入这后宫纷争,让天下人看到的,只是动荡不休、各为其利的高位罢了。”
  谢映棠的咬字清晰,清脆的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殿中。
  殿中气氛一时僵滞。
  皇帝未曾料到,谢映棠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是成静教她的?还是她便是因为这与众不同的眼界,才彻底吸引了成静?
  她确实说对了一部分。
  这几日后宫闹得沸沸扬扬,他今日才得闲,将来龙去脉捋了一遍,所幸端华不是个懦弱性子,将事情已解决了七七八八。
  想到那些妃嫔,皇帝脸色微冷。
  大敌当前,外面战况已经快翻了天去,这些女人却还在后宫里争风吃醋,还妄想将手伸到谢映棠的身上。
  谢映棠身系成谢两家,而成静……如今正在做极为重要之事。
  若端华当真是被后宫给害了,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只觉厌烦。
  那群莺莺燕燕,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懂。
  “不错。”皇帝淡淡道:“端华能有如此远见,朕是小瞧了你,如今朕才知道,为何成静会一心一意待你了。”
  谢映棠低眸不言,隔了许久,才道:“端华斗胆,想请问陛下,我夫君如今如何?”
  “他好得很。”皇帝笑道:“如今天下皆闻成定初之名,你夫君是一战成名了。”
  谢映棠蓦地抬眼,惊怔不语。
  “成静在外屡立奇功,朕断不亏待功臣家眷。”皇帝淡淡吩咐道:“传朕诏令,日后宫中,若无紧要之事,上至妃嫔,下至宫人,都不得打扰端华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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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利益…
  成静一战成名。
  谢映棠知晓这个消息后,便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起来,她回去后命人打听,摸清来龙去脉已是在第二日辰时,她一边听着红杏细说,一边怔然地摘下鬓边玉钗,手指摩挲着玉柄,触感冰凉。
  诚如成静所料,胡人在上邦险险保住、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之际,突然来攻。
  彼时谢定之已基本部署好计策,怎知梅雨季节南方多雨,而胡人此次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在上游夯土蓄水,待墙体松动,成决口之势,便可直冲下游,其声如雷,势不可挡,直没夔关巴东之地,诸郡城悉数被淹,防线倾颓于一夕之间。
  江水淹死之人数不胜数,而典签成静行事雷厉风行,早在胡人尚未有丝毫动静之时,便将手能触及之处通通整顿一番,闹得当地人心惶惶,上下官员俱看他一人之脸色——陛下此次派这位前刺史为典签,又给其先斩后奏之权,便明摆着目的不简单。
  而成静本有余威,在与现任刺史死磨一段时间之后,他如愿以偿地寻到了最佳时机。
  他观测天气地形之后,屡屡推测敌军做法,决定什么也不做,只用皇帝给他的一千人,暗中凿堑挖坑。
  将近半月,洪水果来,悉数被引流至别处。
  一方百姓幸免于难。
  成静事先备好退路,因水攻而节节败退的士族麾下军队驻扎入城,士气萎靡不振。而那些城池白白送于他人,丢的是疆土,更是他们的尊严,谁能忍下这一口气来?更何况水攻只能用一次,他们决定这回全力一战。
  但被成静一力否决。
  他是陛下亲派典签,军政上都有监察干涉之权,主帅谢定之不在此军之中,谢映展拿捏不定,反被怀疑因成静娶了他妹妹而徇私,成静不欲军中忽起内讧,以致人心不稳,便擅自立下军令状,再拿四千人马另行出兵,自能夺回关键城池。
  谢映展一把攥住成静的手臂,恨声咬牙道:“你想清楚!棠儿还在洛阳……”
  “若此战你我皆败,亦护不了她。”成静拂开谢映展的手,冷淡道:“不必再议。”
  谢映展含怒看着他,“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六分。”
  “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成静垂袖淡淡立在那处,全军唯他一人不穿甲胄,通身寒冽之气却丝毫不输任何武将。
  他哪怕就这样站着不说话,周围敢与之争辩之武将都少之又少。
  成静眼眸深黑,其中森然压迫如有实质,他一把拿过军令状高举,眼神一一扫过在场诸位将领,一字一句道:“最了解荆州地形之人,是我。诸将在此见证,此战若无功而返,静愿以血祭旗!”
  那些将士心中微撼。
  他们的命是成静提前挖堑,硬生生地给拽回来的,而如今,这个没落大族的后人,说要率五千人以命相搏!
  他们士族中人当真无能不成?面对这样的成静,他们如何不觉得尊严受到挑衅?
  有人恨声道:“他娘的,老子的跟胡人拼了!”
  “不就是水淹吗?水淹不死我们,就代表老天爷都没打算让我们死!”
  “敌军未亡,我们又怎能死在前头?”
  “……”
  成静看着他们,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
  随后,他率共计五千的兵马,用计佯装手中几万兵马,擂鼓扬旗以示声势浩大,频频误导敌军。
  孙子兵法有云,强而避之,怒而挠之,用而示之不用,能而示之不能,最终乱而取之。
  成静用兵之诡谲,令敌军捉摸不透,不知他手中究竟有多少兵马,是十万还是五千?
  他究竟想干什么?是进攻,还是埋伏,还是截粮草?
  敌军主帅早就听说过成静,一时不敢大意,当真以为成静是个洪水猛兽,怎知他虚张声势,不知拖延了多少战机。
  随后,谢定之大军过来增援,双方发生激烈一战。
  谢定之在作战上手段雷霆万钧,胡人无暇多顾,而成静借着谢太尉那波猛烈反攻,果断撤军,又靠自己对地形的了如指掌,去走一处极为隐蔽的山中密道,奇袭胡人后方。
  胡人粮草被劫,爆跳如雷,全军上下都恨不得将成静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一遍,然后为了留有退路,否决了再次进军的想法,想要先将秭归临沮掌握于手中。
  他们以为成静又会过来阻挠,谁知成静非但不阻,反而在他们没有注意之时,极快地将其余几座防守几乎为空的城池给收了回去。
  战旗上“成”字飞扬,胡人去探兵马,不过几千人。
  登时傻眼了。
  成静这一战,以战术闻名天下。
  这是好消息,消息传入洛阳,皇帝才知,自己果真没有用错人。
  成静如今占着那城,手中兵马不多,粮草是从胡人那处抢过来的,看起来还是岌岌可危。可有些世族们早就眼红了。
  仿佛天大的便宜都被他给捡了去。
  这几战死伤人数无可估量,男丁俱战死之家族比比皆是,士族受挫严重,之前谢定之在荆州一带重新调配的武官也被重新打得散了。
  成静占着那座城,敌我双方皆觉得一言难尽。
  ……
  谢映棠垂目,冰凉的指尖拂过腰间暖玉,淡淡一笑。
  她的静静总如此强大,哪怕他孓然一身,锋芒亦能遮天蔽日。
  离开洛阳的他,少了那些牵制与怀疑,似乎才真正地寻到了任由自己驰骋的疆场。
  谢映棠起身推窗,目光穿过檐上垂落的潺潺雨幕,感受着浓夏漫上来的潮湿雨气,她忽然低头摆弄了一下华贵的裙摆,对一边的红杏笑道:“我现在一想到他,就有些心疼,但是比起他,我在这宫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索性抱着成府带来的软枕,任凭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她靠在软塌上,闭下眼小憩,外面雨点滴答声越发清晰,节奏感愈急愈促,沉闷如天边擂响的战鼓。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要有一个如他一般无畏而洞察一切的心。哪怕她被困在这华贵的衣袍下,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可以提前知道,自己应拿出怎样的勇气,来应对紧接而来的刀山火海。
  成静之举令皇帝松了口气,谢映棠在宫中也过得日渐惬意,他们或许是因为成静,看她的目光有了一丝不同。
  若刚开始只是觉得这位翁主是下嫁了,没什么可巴结的地方,如今便觉得谢映棠还是那个谢映棠,她还是最有靠山的那一个,哪怕是嫁给了没有势力的成静,她也依旧能靠着夫君站起来。
  谢映棠对她们的想法一无所知,她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对她越发恭敬了,不过转念一想,皇帝亲自下了口谕,后宫又有谁再敢来烦她呢?就连刚刚痊愈的三皇子,也被惠婕妤管束得越发严格,没有跑出来找她玩闹了。
  一晃眼,又是御花园索然无趣的几日。
  谢映棠听身边的人说,之前那几战太过惨烈,谢族儿郎们中都有一些人负了伤,而满门死于疆场之上的家族也不计其数,动荡的不止是疆场,而是举国上下的根基。
  其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家族,便是姜氏家族。
  安乐公主嫁长乐乡侯姜屿,而此战,姜氏满门男丁尽死于沙场,只留下一个八岁的男童。
  皇帝下令接安乐公主秦漪回宫,那日日头火辣刺眼,安乐公主回来得非常低调,只与谢映棠在御花园匆匆见了一面。
  安乐公主双目红肿,低头只看着路。
  谢映棠与她见过礼,两人平素也没什么交情,便这样分道扬镳了。
  只是到了午时,谢映棠又在含章殿瞧见了她。
  秦漪来对皇后请安,皇后拉着她的手,好好嘘寒问暖一番后,又安排了秦漪日后的随侍宫人和所居宫殿,才又劝慰道:“事已至此,公主还是好生散散心罢,若觉得日子苦闷,让棠儿陪着你也无妨。”
  许是因为同样都嫁了人,谢映棠亦觉得秦漪可怜,便主动劝了几句。
  秦漪原先只沉默不语,待到后来,又忽然抽噎一声,继而掩面哭泣起来,她哭得声嘶力竭,一把扑倒在谢映棠的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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