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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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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叹气道,“可是宁安离京城几千里,天高皇帝远,谁又能管得到邱家呢?”
  “你叹气做什么。”薛延轻笑,伸手碰碰她耳垂,哄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善恶终有报的。”
  阿梨歪头看他一眼,见他虽笑着,眼底寒意却在,她知晓,薛延心中定是有计较的。
  眼看就要中午,太阳明晃晃地闪人的眼睛,来宝在外头待了半个时辰,眼睛已经睁不开。阿梨把孩子塞进薛延怀里,挽了袖子往屋里走,问,“想吃什么?”
  薛延熟练地接过来宝,单手抱着,另一只搭在阿梨肩上,想了半晌道,“吃小馄饨。”
  阿梨努努唇,“还要剁肉馅,要现包,麻烦,换个简单好做的。”
  薛延用身子挡住她左侧,进厨房的一瞬俯身亲了她脸颊一口,小声抱怨说,“以往时候你都不嫌我麻烦的,怎么现在孩子大了,便就不喜欢我了?”
  阿梨忙用手背拭掉上面口水,回身看了眼,来宝被薛延挤到,张圆了小嘴又醒过来,一脸惊讶样子。明知道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但阿梨还是羞红了脸,轻轻搡了薛延一下,“不正经!”
  薛延嬉皮笑脸跟在她身后,拿了围裙给她系上,熟能生巧,他现在单手也能系得很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阿梨拍拍前面褶皱,转身去篮子里翻看还剩下什么菜,薛延问,“媳妇,你给不给我做馄饨?”
  阿梨头也不抬,嘟囔着,“不给。”
  薛延不甘心,又问了遍,来宝已经开始吃软糯的辅食,对这些名字也有了意识,拍着手在薛延怀里附和,嗷嗷地叫。
  父子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像是戏台上的双簧。
  薛延说,“娘亲太坏咯,不给咱们做饭饭吃咯。”
  来宝拼命点头,穿着虎头鞋的小脚乱踢乱蹬。
  薛延按住他的腿,继续道,“娘亲太坏咯,给亲亲都不高兴咯,还要说人家不正经,都没见过这样的咯。”
  来宝鼓起腮,咕噜噜地往外吐口水。
  薛延在他脸上随便抹一把,又道,“娘亲太坏咯,不喜欢来宝了,想要饿来宝的肚肚,饿坏了来宝就长不高变成小丑丑咯,娶不到媳妇咯,变成小哭包包咯。”
  来宝皱起小眉头,思考半晌,而后猛地回头,噗了薛延一脸的唾沫。
  薛延说,“……你赶紧给我舔干净,要不然这事没完。”
  阿梨抱着颗白萝卜,靠在灶台边笑得直不起腰。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来近小孩子也会变得奶声奶气。薛延对着外人时候沉着冷静像个人物,但一回到家,满嘴说的都是“吃饭饭”、“洗澡澡”、“叠被被”,好似这样说了,来宝就会听他的话一样。
  冯氏受不了他那样,当着面笑出来好几次,但薛延就是改不掉,一进家门舌头就像是打了卷。
  阿梨还曾经担心过,若是薛延哪日与人谈生意,开口说出句“你要给我多少小钱钱”,这该怎么办。
  那边,父子俩温馨氛围早已退散,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来宝不会说话,但他听得懂薛延在骂他,鼓着腮帮子往薛延怀里吐口水。薛延拎着他后衣领往外移,但来宝人小力气大,还是把薛延前襟弄得湿乎乎一大片。
  阿梨走过去将来宝抱过来,笑着催薛延去换衣裳,薛延仍旧愤愤不平,嫌弃将外衫脱下来,指着乖巧窝在娘亲怀里的来宝道,“从小看到老,这么点年纪就不讲道理,以后也是个小无赖!”
  来宝说,“呸。”
  “……”薛延焦头烂额,但也没办法,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走掉。
  阿梨眼睛弯起来,抬手搓了搓来宝的脸蛋,滑溜溜似块嫩豆腐。他随了阿梨的好肌肤,雪白剔透,再加上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别人见了都要惊讶说他像个小姑娘。
  阿梨温柔道,“来宝乖,安静睡一会,娘亲给你做鱼肉小馄饨吃,好不好呐?”
  来宝也不知听没听懂,只顾咧着嘴笑,过一会,他歪头蹭蹭阿梨胸前衣裳,老实地闭起眼睡着了。
  日子暂且那样不紧不慢地过着,风平浪静。
  四月初的时候,胡安和租了个染坊,开始捣鼓起怎么给布料染出渐变色。
  这段日子以来,织衣巷新推出了许多新的衣裳样子。阿梨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不仅画出了以彝族为基础的裙子,还融合了云贵苗族、葱岭回鹘族、怒江傈僳族这些极具特色的民族中的服饰,以两月为期,不断将主打式样翻新,几乎垄断了整个宁安的成衣生意。
  但薛延渐渐便就意识到,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是不愿阿梨将这当作压力的,阿梨喜欢画衣裳,那是她喜欢的事,但若是将其变为不得不做的事,这种喜欢渐渐就会变成厌烦。薛延不想让阿梨因为钱或者其他什么,而失去自己本身对这件事的热爱,那个不断自我肯定又否定、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的过程,会很痛苦。
  薛延一直坚定地认为,养家就该是男人的事情,如果将这个重担托付给阿梨,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他的失败。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每次织衣巷的新样式在宁安流传甚广之时,不出三日,便就有其他店铺争相效仿,且会给出更低的价格,夺走了许多客人。样式终究是所有人都能见到的,这种情况避无可避,损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若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办法只有一个,便就是创造出一种让人无法模仿的款式。
  而最好的途径,就是从染布入手。
  宁安绣娘众多,手艺出众者不胜枚举,没有什么绣样是独一无二的,但渐变色的布料却可以。
  如果他们能染出从浅粉到红色自然变色的布料,而别人不行,便就可以真正做到独占鳌头了。


第101章 章一百零一
  为了这种渐变色的布料; 胡安和租了个染坊; 埋头苦干了整整一个月,终于造出了个轱辘样的染布机。这种轱辘与水井的轱辘还是不一样的,它不是紧密缠绕; 而更像是蜗牛壳上的螺纹; 中间有着些空隙。
  这种染色的原理其实极为简单,布料在染缸中浸泡不同的时间; 则会产生不同的颜色; 只要将布匹缠绕在轱辘之上缓缓摇动,控制其在染缸中经过的时间; 便就能产生均匀的渐变色。
  出成品的那一天,薛延早早跟着胡安和到了染坊,旁边还随着个会做木匠活的小伙计,一行三个人; 眼睛俱都紧紧盯着那匹渐渐出缸的布料。
  胡安和有些紧张,死死拽着薛延袖子; 眼皮都不敢眨。
  等那匹由粉白至鲜红的漂亮渐变色出来之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胡安和嘴一瘪,差点靠着薛延的手臂哭出来。
  薛延也觉得欣慰,这段日子他的辛苦薛延都看在眼里; 现在得到了好的结果,总归是让人高兴的。
  他拍了拍胡安和的肩膀,笑着道; “没有路,那就自己闯出路,敢为天下先,这才是成功的前提。以前总以为你是个死读书的榆木脑子,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毅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薛延很少这样直白的夸谁,除了对着阿梨。现听着这话,胡安和脑子懵了下,竟觉得比瞧见了那匹生财布后更为晕眩。他迷迷乎乎的,拿着那块布高兴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发现薛延不知何时已经出去。
  大门是朱红色的,大大敞开着,路边白色的小花在阳光下笑得招摇。
  胡安和愣了瞬,转头问旁边的伙计,“薛延去哪儿了?”
  伙计在拿着抹布擦轱辘,乖乖巧巧道,“掌柜的出去买菜了,说中午好好吃一顿,走了好半天了。”
  胡安和拧着眉毛嘀咕,“他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说了啊……”伙计讪讪笑了笑,“您还点头了呢。”
  胡安和歪头想了想,仍旧不记得,但他也不再纠结,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准备从染缸上头翻过去。
  院子不大,染缸倒是很多,加上那个庞大的木头轱辘,几乎没留下什么走动的空间。薛延将染缸排列成个半圆形,将轱辘包裹在中间,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所以若是想要进到屋子里去,要么就多走几步路,要么就从缸的上头翻过去。
  那里头满满都是污水,伙计腿短胆子小,老老实实地绕了过去,站在门口等着。
  胡安和却不,他现在心潮澎湃,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再想到那会薛延与他说的“闯路论”,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
  伙计看出他的想法,惊讶道,“二掌柜的,您要爬过来吗?”
  胡安和坚定地点点头,他把那匹宝贝布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而后将衣摆掖进裤腰里,攀着缸的边缘就要往上爬。
  伙计说,“……您这又是何苦呢?”
  胡安和没有薛延那样的好体魄,再加上连日来没日没夜地弄这件事,他脚步早就有点发虚。齐腰高的水缸,对那些脚力好些的人来说,一跳就可以过去,但对于胡安和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伙计的神情从最开始的不解,到被他的毅力所打动而叹服,胡安和有些享受这种带些崇拜的注视。
  过了差不多半盏茶时间,他终于歪歪扭扭站在了水缸上面,准备换个姿势再潇洒跳下去。
  然后就在最后的那一瞬间,胡安和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踢腾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冲过来了,地动山摇。他停下动作,歪头往门口看,但是由于视野受限,只能瞧见那扇朱红的门。
  胡安和玩得兴起,觉得许是谁家的牲畜跑出来了几只,并没在意,他一手将红布夹在腋下,另一手握拳前后摆动了几次,提起一口气就准备跳下去,忽看见伙计几乎扭曲了的脸。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胡安和觉得自己那口憋在嗓子眼的气就要吐不出来了。
  他无奈问,“你怎么了啊?”
  伙计说,“二掌柜的,牛,牛,牛!”
  胡安和点点头,“我知道。”
  伙计一脸绝望,急的快要跳起来,伸手就去拽胡安和的袖子,“二掌柜的,真牛啊!”
  胡安和踉跄一下,手还往回缩,抗拒着,他在心里纳闷,这小伙计今个怎么这个奇奇怪怪的?
  但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腰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伴随着极为尖锐的疼痛,胡安和瞪大双眸,胳膊无力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随后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染缸里是茜草与明矾制出的红色,冰冷刺骨,还散发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味道,胡安和伸手抹了把脸,茫然看向前方,泪眼氤氲中对上一张土黄色、鼻孔还在往外喷着气的牛脸。
  他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看花了,颤抖着伸手去摸了摸人家的鼻环,黄牛被痒的晃了晃脑袋,一双眼里火气更胜,鼻孔里吐出的灼热气体熏得胡安和眯起眼。
  他这次是真的相信了危险就在眼前了,但是手脚无力,想动都动不得,偏偏伙计在身后跳着脚喊,“二掌柜的,我说外头来了牛,真牛啊!”
  黄牛受惊,蹄子往后退了几步,脑袋低垂,两个喘息后,哞叫着冲过来。
  胡安和浑身一个激灵,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硬生生在牛角距离水缸还有两寸的时候跳了出去,连滚带爬地扑进屋里。伙计哆嗦着手把门关好,嘭的一声后,硕大一只牛眼贴上了窗纸,不死心地偏头蹭了蹭。
  伙计手握着门栓,腿软地坐下去,都快哭了。
  胡安和问,“它为什么追我?”
  伙计带着哭腔道,“谁让你抱着一匹红布的。”
  胡安和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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