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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与朱砂痣-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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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你看这……还请恕我父亲无礼之罪。”俞章敏只得起身朝霍翎抱拳。
  “无妨,老大人年事已高,虚礼就免了吧。”霍翎温言说着,带姜桑梓与江善芷一起上前。
  姜桑梓站在二人身后,目光从霍翎肩侧掠过,看到摇椅上躺的俞宗翰,他已鹤发满头,额间皱纹如沟壑纵横,与霍翎口中曾替先皇操练阴兵、寻龙探穴的高人无一丝相似处。正想着,她却见俞宗翰闭紧的眼眸突然睁开,半开的眼里是冰凉的目光,刺得人没来由打了个激凌。
  “殿下来了?”苍老的声音如暮鼓,俞宗翰已扶着椅子站起,半搭着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霍翎,也不行礼。
  “老大人,小王在此。”霍翎上前,亲自扶了俞宗翰的手。
  “殿下……还和从前一样英挺,可臣却老了,不能再帮殿下寻穴探宝。”俞宗翰笑了笑,唇边的沟壑将这笑染出几重沧桑,“二世子已被送到月尊为质,皇妃心里苦,殿下多体谅些,她不容易。”
  霍翎微愣,与身后的姜桑梓对望一眼。
  老尚书说的都是宫闱秘事,他认错了人。
  俞章敏忙凑到他耳边尴尬轻道:“父亲,这位不是惠文先帝,这位是当今太子霍翎。”
  “霍翎?”俞宗翰停了步伐,眼睛又张些,认真打量他,“皇长孙?”
  “是啊,是我。”霍翎笑着认下,摆手让俞章敏不必再解释。老尚书的记忆似乎停在他皇祖父惠文帝在位之时,所谓的二世子应该是他父皇的亲弟弟、他的皇叔霍铮,而皇妃应是他的皇祖母。
  这说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果然神智已乱,也不知能问出什么来。霍翎不抱什么希望,姜桑梓与江善芷的心也跟着沉下。
  “皇长孙都这么大了,和皇上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俞宗翰握着他的手,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老大人过奖,我比不上皇祖父。”霍翎自谦着又道,“老大人,这次冒昧造访,是有一事相询。”
  “皇长孙请说。”俞宗翰点点头。
  “老大人,不知你可曾听过易魂之说?”
  霍翎话才落,俞宗翰便猛地将步伐煞住,转头紧紧攥住了霍翎之手,皱紧眉头道:“异魂?”
  “是啊,易魂。”霍翎重得道。
  “异魂……异魂……”俞宗翰呢喃了两句,眼眸彻底打开,目光锐芒冰冽,冷道,“我儿阿远,便是异魂而生之人。”
  “……”霍翎、姜桑梓与江善芷三人便齐齐怔住。
  ……
  从俞府出来,天已过午,因心里压着事要商,霍翎索性跳上了姜桑梓与江善芷所坐的马车,在车厢另一头坐着。
  俞宗翰所说的话不啻惊雷,他们从未想过世上还会有人与他们经历过同样的事,只可惜他到底年事已高,神智混乱,翻来覆去只提“易(异)魂”二字,多余的消息他们都打听不出。
  “若真如老尚书所言,殿下,我们要找晋王妃问问,或许有所帮助。”姜桑梓开口。她正与江善芷互相倚着,眼里有些激动,毕竟她们总算找到了突破口。
  “你们可知晋王妃是何人?”霍翎却无甚喜色。
  “知道呀。晋王妃俞眉远,乃是神箭俞四娘,也是大安朝唯一一位女将,人称俞帅,昔年曾与晋王殿下携手战于桑陵城,大败魏军,后又与晋王并镇远侯一同追剿逆王余孽。她的话本我看了不下十遍,都能倒背如流了。”一说起晋王妃,江善芷那星星眼又亮了。
  这辈子她崇拜的人,除了一个姜桑梓,再来就是俞眉远了。
  “那你们知道,要去哪里找她?”霍翎半嘲道。
  一个问题就将两人难住。当年战事结束之后,晋王与晋王妃便将兵权交回,而后两人离京归隐,遁入江湖,十几年过去,两人就回过一次京城,也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皇叔与婶娘喜好四方游历,行踪难测,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他们来找你,否则你们根本寻不到他们。”霍翎泼了两人一头冷水。
  江善芷心凉了半截,低下头扭着姜桑梓的袖子不吱声,姜桑梓便道:“那该如何是好?殿下你办法多,快帮我们想点招。”
  嗯,她就是在拍马屁。
  霍翎瞪她一眼,心里却很受用:“他们两人乃是云谷之主,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云谷一趟,我们可以去云谷看看。”
  “云谷?”江善芷瞬间抬头,星星碎光几乎要从她眼里跳出,“就是传说中住了许多能人异士的云谷?”
  这辈子,她最向往的地方,就是云谷。
  “正是。”霍翎点头,又道,“过两个月苍羌使团会抵达兆京谒见父皇,为促两国邦交友好,待苍羌使团归国之后,我大安亦会派遣使团前往苍羌。前段时间父皇与我提过此事,他有意将出使苍羌之事交托于我,不过要等欢喜毒一案了结后方可。”
  “出使苍羌与云谷有何关系?”姜桑梓不解。
  “父皇意思,出使苍羌,顺便视察大安各地民风民情,会路过云谷。”霍翎笑起,“若我能顺利出使苍羌,便可携‘太子妃’同行。”
  姜桑梓恍然大悟,正要叫好,转念一想不对劲,她现在不是太子妃,她是江善芷。
  “那……那你们两能去了,我怎么办?”姜桑梓目光顿时幽怨,“我不管,你们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在兆京,自己跑去逍遥快活,你们得想办法带上我!”
  这话说得……霍翎沉了眼。什么叫他们逍遥快活?
  “不怕,姜姐姐,我有办法。”江善芷拉了她的手,兴冲冲道,“出使苍羌需要鸿胪寺派译经官随同。据我所知大安朝熟悉南疆蛮语者甚少,我的老师白夫人便是其中之一,我自小跟她学了不少。姐姐只需以我之名,请老师为你写一封引荐信,举荐你入鸿胪寺为女官,到时再以译经官身份随同殿下出使南疆便可。”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此一来,姐姐可要多用些功,若是过不了老师那关,她是不会为你写引荐信的。”
  姜桑梓那笑还没扬起就沉了。她刚刚向陆氏表明了身份,正庆幸陆氏不会再强迫她去见白夫人,她也无需背诵文章,可一转头……更大的难题就落到她头上。
  继续生无可恋。
  霍翎瞧她蔫蔫的模样忍俊不禁,火上浇油:“还是阿芷聪明。姜姜,多读些书有好处的。”
  姜桑梓嗅出他幸灾乐祸的味道,狠狠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不说话。
  ……
  苍羌都城名为梁,梁地秀水青山,是南疆难得的毓秀之所在。大梁外有座小镇,此镇土地贫瘠,乃是苦寒之地,镇上居民多为十六部众流民,因不得入大梁而聚在此地,本是大梁外多祸之所在。十四年前,有人从大梁踏进这无名小镇,在此建起天工善物坊,将大安朝的织造等诸类工艺带入此处。十四年之后,此镇名满苍羌,得名天工镇,而这座天工善物坊的坊主随此镇一并名扬天下,在苍羌十六部众之中积望甚重。
  坊主是个女人,没有名姓,镇上居民只尊她为宁夫人。
  天工善物坊有座以紫竹建成的小屋,挨着镇上的曲水河,极为幽静。此时窗前木案上有人埋首疾书,这人挽着松髻,只簪一枚碧玉簪,穿着袭素青掐腰大袖袍,慵懒闲淡,虽有些年纪,却仍明艳娇媚,一身风情尤胜二八少女。
  “宁夫人,外头有位先生要见你。”小屋的竹帘被人挑起,梳着长辫、穿着五彩罗裙的丫头进来,小声道。
  “何人?”她抬头,声音清甜温和。
  “没说,只说自己来自大梁,是夫人的旧友。”小丫头回道。
  “大梁?”宁夫人沉眸想想,道,“请他进来吧。”
  小丫头便转身跑出,不多时便将人带来。
  “先生请进。”
  “多谢。”温润的男人声音响起,叫宁夫人一怔。
  “云照国师?”她从案前站起,诧异地望向来人。
  来人身着苍羌的翻领袍,长发齐束在脑后,容颜清俊,似玉琢而成,正是苍羌国国师云照。
  小丫头退出竹屋,这男人方向她行礼:“云照见过长宁公主。多年不见,公主别来无恙?”

☆、第33章 苍羌

  竹屋里的光线敞亮,屋里高案竹椅;锦榻小案一应俱全,四壁挂着藤萝,长叶垂覆;生趣盎然。两人跪坐在窗边的小案前,窗口处有竹笕引水入陶瓮;澄澈的溪水潺潺流下,一只玉白纤长的手拈着竹勺在竹笕下接满水;倒入小案上的红泥小炉里。
  葵扇轻摇,炉火旺起;炉中溪水不多时便沸;那手便用布握了炉柄;将炉中溪水倾倒而出。青瓷小碗中早有细叶铺底;被水一浇便浮浮沉沉,转眼展开;香气四溢。
  玉手纤腕红泥炉,青瓷细芽香茶饮;一派悠然自得。
  “国师试试我的茶。”长宁将青瓷小碗往云照面前一推;请他饮茶。
  云照含笑谢过,端了碗吹开浮叶,轻抿一口,满齿生香。
  “雀舌?”他惊喜展眉。
  长宁微笑点头,露出双颊酒窝,道:“这是去年春从大安引来的金坛雀舌苗,我寻访了苍羌十多处地方,才在图鲁族的伊加山找到合适的栽种地。这是今年的第一茬芽,国师尝着可还好?与大安的相比,有何差别?”
  “比大安的要涩些,不过回甘更足,香气也更浓,好茶。”云照说着又细细品了几口,眉舒目展,极为舒适。
  “如此便好。今年图鲁部族应该能将此茶上贡到宫里,且用不了两三年,此茶也可成为苍羌名品,这南疆就不再是无茶无雅的蛮地。”长宁笑道。
  “公主高义,这么多年为我苍羌付出诸多心血,苍羌子民会永远感谢公主恩德。”云照朝她拱手,诚心道谢。
  “国师见外了。大安是我母国,苍羌是我第二故乡,两国互利交好,不正是我当年来此的目的。我做我该做的事,何需言谢。”长宁自执小盏也饮了半口茶,不以为意淡道,“对了,还不知国师今日突然造访,有何要事?”
  云照将茶碗放回桌上,略沉吟后方答:“公主离宫也近十五年,我王甚是思念,想请公主回宫。”
  “呵……”长宁掩唇笑出声来,“原来你是当说客来了。”
  “公主,再有数月,大安的使团便抵达大梁,公主离乡多年,不想见见故乡的人吗?”云照温言劝道,“再者论,我王后位虚悬多年,朝中上下早已议论纷纷,可我王执意要等公主回宫。我王待公主之情之心,日月可昭。”
  “他怎么不亲自来见我?却找了你来当说客?”长宁站起,温柔的脸庞在窗前阳光下缓缓显露嘲冷,“他不敢来见我?既然不敢,又要我回宫做什么?”
  “公主,已经十七年了,旧事早已过去,为何还要将执念苦藏于心?”云照也跟着站起,叹气道。
  “十七年……竟然已经十七年了……”长宁将双手伸出,十个指头已不够数尽这些年了,“怎么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呢?我每夜躺下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几年发生过的事,一幕一幕,那么清晰。”
  大雨滂沱的夜晚,颠簸的马车里,临盆之剧痛如剔骨,她却心心念念要赶去大梁救他。布玛族死士设下的埋伏,刀剑斩落的头颅,血液和着雨打在泥浆里,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画面。若是没有那个人,她早该死去。不是死在和亲那年路遇的悍匪手中,也是死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里。
  可为什么,不是她死?
  “公主,执念太深易伤,莫再执着过往。”
  “我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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