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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与朱砂痣-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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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的回忆结束,血雨腥风涌来,所有的悲哀,都从那时开始。
  因为回来的那个“扶澜”,是左尚棠。
  ……
  左尚棠从小就作为扶澜的替身养大,回归苍羌之后也揣摩过扶澜的一举一动,要假扮作他并非难事,旁人根本分辨不出。
  她两个月未见扶澜,早已思念至极。两年的陪伴点滴过心,人非顽石,便无关风月,这感情也已深入血脉。她去找他,听闻他受伤,心中忧急,想要亲自照顾他,岂料他待她冷淡,婉拒她的好意。她只当他还气她分别前的抗拒,在永乐宫想了一夜,将这两年时光逐一回顾,终是发现扶澜早已深植入心。
  她穿上苍羌的青鸾裙,梳起临仙髻,眉间点上莲纹,将他约到北望楼上,怀揣着少女的羞涩,向那个“扶澜”倾诉满腔柔情。
  她说她从踏上和亲之路就已抛却过往;
  她说她这辈子只会是他的妻;
  她说她早已准备好,成为她的妻子;
  她说她愿意与他此生携手,辅他帝王路……
  只是因为,她爱他,没有多余的原因。
  他怔怔听着,看她在自己眼前褪下青鸾裙,缓缓展露白玉无暇,美得让人疯狂。
  她朝他伸手,依到他胸口,听他胸膛怦然而动的心跳,最后迎来他失控的缠绵。
  他们在彼此唤对方的名字,她叫他“扶澜”,只是因为情动,他只回应她一声声的“长宁”……
  一声又一声的“长宁”,非关情动,只是他痛苦至极的倾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被她当成另一个男人的悲哀。她在他耳边每提一次“扶澜”,每说一句“爱”,就像刀刃划过。
  漫长的岁月里,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可她却已经不再是他的长宁了。
  她忘了他,忘了天真烂漫的过去,忘了雪地里的笑和无数次的追逐,她眼里只剩下扶澜。
  她已经与他告别,他却停在原地。
  她永远不知道,那夜的刻骨缠绵,左尚棠有多痛。
  她在绽放,他却在凋零。
  ……
  “我怀孕了,他也越来越像你,像到我根本无法分辨。”长宁苦苦笑起,和着泪水。
  左尚棠怕她知道真相会恨他,也怕她痛苦,所以用尽一切办法扮演扶澜,伪装成她爱的人,温柔体贴,守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终究这些并不属于他,这一切都是扶澜的,他想拥有,只能永远变成扶澜。
  “告诉我,你为什么让他扮作你的替身?”长宁看着扶澜的眼睛问道。
  扶澜手心中的丝被皱作一团,开口时声音喑哑:“我在赤霞关受了重伤,怕被外族知道了会大举进犯,将我苍羌吞噬干净,所以要他进宫扮成我,隐人耳目……”
  “就只是这样?”她泪水爬过脸颊,“难道不是因为你嫉恨他日渐强大的名望与势力,所以设计骗他进宫?”
  事到如今,他还在欺骗她。
  扶澜不敢再望她眼眸,他沉默了许久,才缓道:“是,我嫉妒他。他是我亲弟弟,是带着怨恨回来的,我与他之间注定只能活下一个人。他回大梁不过四年时间,已经建下累累战功,收伏三大部族追随于他,麾下人马早就超过我,终有一天,他会要夺走王位,夺走江山,还有你。”
  左尚棠的旧事,他早已查得清清楚楚,这其中也包括长宁公主。
  “所以,你设了一盘必输的棋局给他?”长宁眨去睫上泪水,“而我……我是你这局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你知道他爱我,故而利用我骗他假扮成你进宫。”
  他想杀左尚棠,又贪他手中握着的那三族势力,便设下毒局,以受伤为名,先骗左尚棠说她在宫中有险,要左尚棠扮成他在宫中稳定局势,将他困在宫中。他再扮作左尚棠,暗中或收伏或瓦解这三族之力,夺走左尚棠之势。
  “他也不笨,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可那时我已有身孕,他顾及我的情况不敢放手一搏,一直与你斡旋,直到我即将临盆,时局已然紧迫,他无奈之下把我送往西子岭的行宫避祸,希望我能逃过此劫,也想与你最后了断。可不想……不想你竟让人通知我宫中有变,将我从行宫里骗出,又设计让布玛族人以为你在我马车里,骗他们伏在西子岭下刺杀于我。”
  长宁越说越快,不再给扶澜说话的机会。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又恰逢她临盆,她的马车上只有一个稳婆和一个侍女,她强忍分娩之痛冒死赶回,只是为了救他,可等到的却是布玛刺客。
  那天左尚棠与他在大梁皇城中对峙,皇城中的人早就被左尚棠替换过了,两人所带兵马势均力敌,扶澜没想到他如此难对付,既便最后能杀他,也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所幸,他设了后招。
  “你告诉左尚棠,布玛族人要在西子岭下刺杀我,如果他想救我,只能一个人离开大梁赶去,否则就要和你在大梁决出生死。”长宁继续说着。
  若他们在大梁放手一搏,他根本赶不及去西子岭救她,那她与她腹中孩子都会死。他在王位与她之间作了选择,放弃最后一丝机会,单枪匹马去西子岭救她。
  “扶澜,整整三十七刀啊,他为了救我伤到体无完肤,你怎能狠心至此!就算为了王位,你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要如此残忍啊!”长宁揪起扶澜衣襟,双目通红地质问他,“他死之后,你为免世人看到他的面容,就一把火焚去他的尸身,只立了个衣冠冢供世人瞻仰,将军威名赫赫,为苍羌建功立业,值得世人纪念。”
  没人知道狼王将军真正死因是何,他依旧是个英雄,追随他的人不会替他报仇,只会归顺苍羌,扶澜兵不刃血顺利接掌他的势力,成就帝王霸业。
  可扶澜忘了,还有她。
  “你总问我爱没爱过你,那你呢?你又何曾爱过我?那天你从北望楼离去之时,在你眼中,我便已是你的弃子了。西子岭下你设计要杀的人,是以我与我肚里孩子的性命为代价。”长宁眼中恨意弥漫,似火焰滔天。
  她什么知道,就这么埋藏了十七年,等他一句话。
  可他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帝王之路,每一步都踩在鲜血之上。
  “为什么你没杀一江,将他送到大安?”长宁松开他的衣襟,颓然坐回床沿。
  “心软了。”扶澜不再辩解,倦然回她。
  左尚棠死了,他的目的达到,赶到西子岭,扶澜只看到晕在马车里的她和她身旁的孩子。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被他抱到怀中,她醒来,以为那是他的孩子,在他面前泣不成声。他收起杀念,却又恨着这孩子,故而寻了理由说苍羌战祸起,恐留在身边不安全,亲手把孩子送到大安,交给霍铮,留他性命,却也让她母子分离一十七年。
  而后三年,苍羌果然大乱,各部族之间争得你死我活,她陪在他身边,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战乱,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在绝境里共苦过,若说从前他喜欢她,是因她美丽聪明,那么此后三年的生死与共,才是他真正刻骨爱上她的岁月。
  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女人,能如此爱着他,似苍羌这锦绣江山一样美丽。
  平定战乱,统一十部,他登基称王的那天,将皇后的凤冠霞帔一并送给她,她却看也不看,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是啊,聪慧如她,在往后的三年时光里怎会弄不明白那段腥风血雨和九死一生意味着什么?她怎会不知?
  她早就知道了。
  在他质问她到底有没爱过他时,她就猜到了。
  ……
  殿外下起大雨,雨声哗哗不绝,就像那天夜里,长宁细细听去,仿佛厮杀的怒吼与刀剑的铮鸣还响在耳畔,她在马车里一边拼尽全力分娩,一边害怕越来越近的死亡。
  孩子的啼哭响彻长夜,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侍女和稳婆都缩到车角落,只有她还躺着,连动的力气都没有,被汗水模糊的眼眸里她只看到被鲜血染透的左尚棠,他看到孩子,却笑了,只来及把狼王哨挂到孩子手上就倒下。
  一句遗言都没有。
  马车外,遍地尸体,成了她这辈子忘不掉的噩梦。
  这噩梦她做了十七年。
  她向扶澜求个答案,他却迟迟不敢回答。
  可他终究避不过去,因为她心里早有答案。
  “长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怎样恨我都好,或者现在杀了我也行。可是长宁,你离宫十四年,我思你十四年,无一时不在念着你,如今我把苍羌送给你们,把这些年我积下的一切都给你们,用我轮回转世的机会,换回最后这一点点时间。”扶澜没替自己找借口,他只是握住她的手,几近哀求地道,“换我死前你陪我这一点点时间,长宁,我们分别了十四年,而我只剩最后这几天时光,我不求来世,只要死前能有你陪着就足够。已经十四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吗?”
  长宁扯开他的手,缓缓站起,道:“扶澜,我今天过来,是与你了结这段过去的。你的来世我背不起,你的今生和我已绝。我与你,非死不见。”
  扶澜骤然睁大眼,倾身探出,死死攥住她裙裾,道:“非死不见?长宁,你是我的妻子!你怎能如此?”
  “我是你的妻子?原来你还记着我是你的妻子?那你将我拱手让人之时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妻子,你置我死地之时可想过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大安公主,苍羌国母,你却陷我于不忠不贞之地!”长宁摇摇头,退后半步,狠狠抽裙,他的人跟着从床上踉跄而下,她却再无怜悯之色。
  “别走,长宁别走……”他慌乱失措,想要拉她。
  她俯身拾起遗诏,道:“遗诏与玉玺我收下了,你就在此安心养病。你死后,我必会将你风光大葬,抬入帝陵,你会是苍羌的开国始帝,会载入史册留芳百世,后世子民会永远记着你,就像……左尚棠一样。”
  “长宁……”他扶在床柱上喘着粗气,面色灰白地看她,眼中的泪毫无知觉落下。
  “我不会再来见你,你也不必找人来传我。”长宁朝外行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了,你一直问我到底爱不爱你。这个问题,十七年前我就回答过了。我曾满怀爱意地告诉你,我爱你,愿意成为你真正的妻子,为此我甚至大胆勾引你与我行了夫妻之实。可我却不知道,那个‘扶澜’,竟是左尚棠!扶澜,你听清了,作为大安公主,我无愧于我的国家;作为苍羌皇后,我对得起苍羌子民;作为你的妻子,我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仅此而已。”
  语罢,她一振衣裙,疾步往外行去,不再有片刻迟疑。
  走过屏风,她看到屏风外垂头站立的老宫人,他一动不动似朽木一段。她在他眼前止步,冷冷看他。老宫人当即跪下:“娘娘,老奴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
  “没听到?怎会没听到,你明明听到了,太子殿下是我王的亲骨肉!”长宁冷语。
  “是,殿下是王上的亲骨肉。”老宫人点头如捣蒜。
  长宁却无放过他的意思,冷冽目光锐剑般凝在他背上,他吓得满头冷汗。
  “砰——”
  屏风被人撞倒,扶澜跌跌撞撞而出,倒在屏风之上,他咳得厉害,血大口大口自唇间溢出,滴在雪白屏风之上,似白雪红梅。
  “长宁,求你,别走……”他仍在断断续续说话。
  老宫人心有不忍,却惧怕长宁而不敢过去。
  “跪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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