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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v一生之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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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晰也看着他,眼睛里的怒火可以烧掉整个世界。
“我们东陆人说,英雄能人所不能。”老人说。
“我知道您的意思。”首领说。
“搬掉挡路的石头,否则我们甚至无法踏出自己的家门,您以后还会杀别的人,也许有的更让您悲痛。”老人说,“如果犹豫,现在就回头吧,趁我们犯下的错误还不多。”
“已经很多了。”首领说。
他忽然张弓搭箭,完全不瞄准,直射云晰。云晰以弓梢拨飞了那支箭,迅速取箭准备回射。可是随即到来的是密集的箭雨,首领张弓的瞬间,一千五百名轻步兵都张开了弓。羽箭贯穿了云晰全身上下每一处,把他射得倒退几步,钉死在其中一棵青梓木上。那对象征着鹤雪的骄傲白羽翅在箭雨下粉碎了,羽毛无声地飘落,有些洁白,有些血红。
至死,他没有闭上眼睛,也没有放开自己的弓。
“我以兄弟的血向神证明我的忠诚,老师现在相信我的意志不可动摇了吧?”首领转头看着老人。
“神将回报你的忠诚,翼氏将重夺羽族之皇的地位,您将统治宁州……也许整个世界!”老人说,“派出使节吧,告诉整个宁州,他们可以选择顺服,或者和柏木尔城邦一样的结局!”
“本该是这样……我翼氏本该是羽族的主人!”首领说。
翼霖·维塔斯·斯达克,斯达克家族的主人,他高举古络弓对着天空咆哮的时候,看见了云晰那双被鲜血蒙住的眼睛。他的心里满是对征服世界的期待,眼泪却悄无声息地划过面颊。


同年深秋,天启城太清宫。
中午,雷碧城坐在初阳殿里冥思,身边一名黑衣从者按着刀柄侍坐。紫铜铸的香炉里,几缕轻烟笔直地上升。
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位新的国师住进了宫里。皇帝对这位新国师很器重,大事小事都来初阳殿里召国师商讨,甚至不避讳后宫妃嫔们向国师求助。这让人想起几年前喜皇帝还在世的时候,也有一位国师住在太清宫里,整日和喜皇帝讲自然生灭的道理。后来那位国师似乎奉命去办一件秘密的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年纪大的宫人说以前的国师和现在的国师有点像,黑衣、高洁、不染尘埃,只是以前那个国师还不时地笑笑,算得上平易近人,新国师却令人不敢亲近。
初阳殿外传来了轻微的鸽子声,这个瞬间,香烟忽地乱了。黑衣从者按刀而起,他的刀柄上银铸的空腔里,银珠子震动,发出清越的声音。一尾白色的鸽子掠进了初阳殿,仿佛飞鹰俯冲向猎物的时候那么快。在空中翻转一圈,落在黑衣从者的手腕上。
黑衣从者从鸽子脚上解下竹筒,递给雷碧城。雷碧城脸色凝重,取出竹筒中的信,读完,手一抖,信纸化为一团火焰,缓缓落下。
“教宗的旨意,我们的准备需要再快一些。”雷碧城低声说。
“准备什么?”从者问。
“剑与铁。”
“剑与铁?”
“加快准备连射弩与铠甲,蛮族大军南下的日子大概不远了,羽人的木兰长船也会渡海在澜州登陆,异族之间的战争随时会爆发。”雷碧城说,“大胤需要足够的兵力和蛮族羽族一战,我们不希望这场战争太快结束。”
“蛮族和羽族将对东陆开战?这件事已经筹划了十年,一直没有结果。现在教宗传令我们加速行动,必然是有了新的消息。”
“四十三天前,华碧海在宁州烧毁了云氏的柏木尔城邦,杀死了它的君主云晰·勒古·柏木尔。他所侍奉的君主翼霖·维塔斯·斯达克向宁州羽族的每一个城邦派去了使者,要求他们臣服,否则翼氏的大军将毁灭他们的家园。而五十六天前,山碧空在瀚州极北的雪原里找到了狼,”雷碧城轻声说,“白狼。”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哥哥在殇阳关的失败使得我们落后于‘阴’和‘寂’了,这是‘阳’的耻辱,我们必须洗清这耻辱!”
“我立刻开始安排,”黑衣从者起身,“战火就要降临在瀚州和宁州了,期待已久。”
“不,”雷碧城轻声说,“是整个世界。”

第二章 鹰之薨落

胤朝成帝四年冬,瀚州北都城。
按照蛮族纪年,这一年是风年。北风来得极早,跟着是狂飙的暴雪,天空难得放晴。朔方原上的青阳牧民都带着牲口避进了北都城里。两个月过去,瘦羊差不多杀光了,已经开始宰肥羊,羔子熬不过严冬,全部宰了,可是天还是阴沉的铁灰色,像是盘鞑天神震怒的脸色。城外雪深可以陷死人,不便骑马,也很难找路,没人轻易出城,好些日子没有外面的消息传回来了,人人心里都揣着不安。
十七年前有一场雪,可以和这场相比,像是末日。贵族们杀死奴隶祭天,女人们纷纷把夏天怀上的孩子给打掉了,因为即便生下来也养不活。那一年北都城里生下的不多的几个孩子中,有大君的幼子阿苏勒·帕苏尔。
盘鞑天神发怒了,在惩罚青阳。有人这么私下传着。
夏天时就有不好的兆头,一直健康的大君在出猎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从此就站不起来了。金帐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大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政务都落在了大王子比莫干的手里,又有消息说几位大汗王和大王子在金帐中争吵,最后几乎拔刀相对。从此大汗王们各守自己的一片寨子,再也不进金帐议事。
深夜。
朔风卷雪,白茫茫地横空而过,寒风在帐篷周围盘旋呜咽。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深夜吹笳,也是低低的呜咽,极容易和风声混淆起来,听着就像那吹笳的人其实并不存在,只是风引起的幻觉。
“听着真寂寞啊。”大王子比莫干披着貂裘,背着手站在帐篷口,喃喃自语。
他把羊皮帘子拨开一线,雪花冲进来迷了他的眼睛。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睁开来默默地看着外面,神色郁郁。
他身后的二王子铁由急了起来:“哥哥!这可不是我们感叹的时候,大汗王们的刀枪就快递到我们喉咙口了,你可想想办法啊!”
“铁由,你不懂的。听着这笳声,心里荒得像是长草,动刀动枪的事情就总是提不起精神。想想我们和几位伯父斗了那么多年,又把旭达汗贬到了外面,可为的又是什么呢?都是青阳的子孙,谁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哥哥你心里就算怀了慈悲,大汗王们却不对我们怜悯!”铁由更急了,“派出去的斥候有回报说,这几日大汗王们寨子里都是磨刀的声音,全部的羊都杀了烤,开了酒窖没日没夜地喝酒,这是要动手啊!哥哥你……”
“她睡了么?”比莫干没有理睬弟弟,扭头去问旁边的小女奴。
“睡下了,睡前喝了一碗肉粥,现在大概已经睡着了。”
“你去那边伺候吧,这里不要别人进来。”
“是。”小女奴应了一声出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比莫干和铁由,比莫干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我那三个伯父什么时候能集中全部的人马?”
“若是集齐他们手里的三帐骑兵和所有能上阵的奴隶,一共是七万人,大概还要五天功夫,但是若是只等三帐骑兵到齐就动手,最多不过三天!九王那边,虎豹骑在过山口的地方遭遇了暴风雪,带马还不如步行快,只怕还有七天的路程,大哥,现在没了外援,死活都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不能等了!”
“三天……”比莫干沉思着点了点头,“让我们的人保持戒备,等淳国的人来。”
“哥哥,这时候还等淳国的人?东陆人都是狐狸,那个洛子鄢怕是也不例外!”
帐篷外面忽然传来混乱的人声,刚刚出帐的小女奴又跑了回来。
“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比莫干皱着眉,“不是叫你去夫人那里伺候么?”
“有客人,东陆的客人来了!”
小女奴的话音没落,已经有人一把掀开了帘子,一个人影带着飞扬的雪花大步而入。掀帘子的是班扎烈,比莫干最心腹的伴当,他跟在东陆客人后面进帐,把小女奴赶了出去,转身把帐篷帘子紧紧地拉上了。
“洛兄弟!”比莫干上去抓住来客的小臂。
“这次为见大王子,拼掉了半条命!”洛子鄢甩头抖去风帽,一张脸透着生青,眉毛上被雪染得惨白。几年过去,他蓄了细细的胡须,因为嘴里呵出的热气融化了雪花,胡须上挂了几条细冰棱,看起来极其的狼狈。
他摔开比莫干的手,疾步走到火盆边坐下,从袖子里探出双手凑上去:“手指冻僵了,这样下去怕是要坏死。”
比莫干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手指勾着伸不开,几乎畸形,必然是严寒中一直握着马缰的结果。
“光烤火没有用,手不想废就得忍痛掰开。”比莫干说。
“交给大王子了!”洛子鄢也干脆,立刻把一双手递过去。
“拿油来!”比莫干命令小女奴。
他手上搓了细润的羊油,拉着洛子鄢的手在火边烤。洛子鄢的手上完全没有温度,摸上去的质感倒像是石头,比莫干急速地搓动,让油慢慢渗透进去,皮肤表面也渐渐有了些温度。比莫干手上动作慢了下来,慢慢捏住洛子鄢的一根手指,忽地用力抻直。洛子鄢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涨得血红,憋住了没有喊痛。疼痛减退,那根僵死的手指已经可以略微弯曲了。
“才好了一根指头,忍点痛,慢慢来。这些关节不松动开,你以后一辈子都是握马缰的姿势了。”比莫干说。
洛子鄢张嘴吐出舌头来:“大王子看看,我的舌头冻掉了么?”
比莫干不懂他这话的意思,看他的表情有点促狭的意思,皱了皱眉:“能说话当然没有。”
洛子鄢笑:“手指残了就残了吧。我是个说客,不是武士,握不得刀剑,留住舌头就可以随大王子征战了。”
“说客见过不少,洛兄弟这种不怕死的少有。怎么弄得这么狼狈?”比莫干也笑。他颇喜欢这个淳国特使,和草原上常见的东陆行商不一样,这个洛子鄢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却有股子草原人的野气,好烈酒,说话大声,游说起人来眉飞色舞,眼睛雪亮。
洛子鄢的神色肃然起来:“我们从南望峡口登岸,一路北行,最初还只是细雪,走到半路,积雪已经没到马胸了,漫天漫地的白雪,辨不出路来。多亏带的是夜北马,果然是耐寒,又按照大王子所说,带着那匹死了小驹的老马,靠它才找到了台纳勒河的河道,顺着结冰的河面一路上行到北都城,所带的五十个人,只有十七个活下来。”
比莫干点头:“今年这场雪大得吓人,北都城和外面也好些日子没通消息了。不过若不是这场雪,北都城里怕还没这么平静。洛兄弟刚来大概还不知道,几个大汗王在金帐里和我翻了脸,发誓说若是父亲最后传位给我,就要带着自己的人口和牛羊离开北都城。不过如今大雪封路,他们也只能忍着。”
“忍着?”铁由哼了一声,“大汗王们哪里是忍着?人家夜夜在自己的帐篷里磨刀,等着来砍我们兄弟的头呢!洛先生您劝劝哥哥,他总也不行动,急得我团团转。”
洛子鄢笑笑:“大王子,二王子说得其实没错。虽然我不在北都城里,可是以我的猜测,几位大汗王不会离开北都城。他们都是您的伯父,姓帕苏尔,他们心里自己也可以是北都的主人。况且如果他们离开了北都城,靠着手里那些人口和牛羊,在草原上也就是个小部落,不知何时就被人吞掉了,几位大汗王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傻事?”
比莫干沉沉地点头:“我知道,铁由说我软弱,我也都认了。可是父亲现在病在床上,他还没有把豹尾系在我的手腕上,我现在惩治大汗王,会被人传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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