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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楠眼神一暗，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像是失去了最灿烂的光彩，灰茫茫的一片，她喃喃道：“原来我真的是多余的。”
赵建设似乎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钱桂花瞪了一眼顿时偃旗息鼓了。
只是有些愧疚地看着赵楠，被钱桂花抓的模糊的脸上有一种类似于自责的表情一闪而过。
赵建设的沉默让钱桂花更加得意，肥胖的身体扭了扭，哼道：“赵楠，我赵家养了你二十几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现在你有能耐了，会挣钱了，就想着法子的折腾我们，现在倒好，连你亲哥哥都折腾到了监狱，我们赵家可要不起你这样的惹祸精，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老两口也不指望你给一口的，你也别来烦我们。”
赵楠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妈？”
“妈什么妈，我不是你妈！赵楠你给我挺好了，从今天起，你跟我赵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惹的那些债什么的也跟我们赵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当我跟老赵没养过你这么个女儿！”
“爸？”赵楠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建设，就算她对这个价很失望，对父母的偏心很失望，可让她离开，让她从此以后跟这个价的人断绝关系，她做不到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人父母，为什么她这么多年谦卑的只是渴求一点点亲情，他们还是残忍的斩断了她所有的奢望。
赵建设沉默了一会儿，沙哑开口，“小楠，你也长大了，就算你搬出去了，也能养活自己了，我们老两口……唉。就当爸爸对不起你，你走吧，以后别跟这个价扯上关系。”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了下来，赵楠却笑了，“爸，我从小就听您的话，您让我站着我绝不会坐着，您让我考一百分我绝对不会考九十九分，现在既然您让我离开，那么我也会乖乖的听您的话，您放心，以后我就算是乞讨，也不会讨上您家的门。”
赵楠眼睛充血，心头也宛如在滴血，笑容却愈发灿烂，她看向钱桂花，“从小我就知道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别人有父母疼，我没有，别人有父母爱，我没有。我没上过学前班，直接上的小学，您说学前班学不到什么知识还费钱。我上小学的时候别的孩子身上都有一毛两毛的零花钱，我没有；别的孩子用的都是崭新赞新的作业本，我用的是别人用剩下的草稿纸；别的孩子用的是最漂亮的水彩笔，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说着说着，赵楠的表情就沉寂了下来。
她从来不觉得苦，只要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哪怕是苦她也觉着甜，大概是从小就养成的性子，在家人的事情上她特别宽容，亦或者说因为太过于想要得到那份亲情，她对所有的伤害与谩骂都能平心静气的处理。
“我是家里最小的，却也是最不受宠的，从小吃着赵骏吃剩下的、穿他不穿的，十岁了我还穿着男生的衣服到处跑，在学校被同学嗤笑、排挤，我不敢告诉你们，因为即便是给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管，只会嫌弃我没用，说我为什么不打他们？我怎么打？十岁了我还跟五六岁的小孩一样，长的瘦瘦弱弱，别的孩子都比我高一个头，只要轻轻一推我就倒了，我怎么打？”
“别人都说老幺是最受宠的，可在咱们家缺是相反的……”
赵楠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她都已经习惯了，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不是习惯了，而是一直只能把心里话压在心底，没有机会说出来，原来她是如此的委屈。
她也渴望父亲宽阔坚实地后背，也渴望母亲絮絮叨叨地念叨，也希望自己是被父母宠在手心的小公主，然而现实告诉她，她不是公主，甚至都不是灰姑娘，而是没人要的小乞丐
连她的亲生父母都说，“你是垃圾，是扫把星，连乞丐都不如”。
她从来没当真，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那是真的。
赵桂华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她的几句就有任何表示，甚至显得有些浑不在意，反倒是赵建设的眼睛里透出愧疚。
赵楠彻底绝望了，她不应该对父母的爱再抱有期望，“那么妈，您再这个时候把我逐出家门，是因为赵骏弄坏了老板的衣服吗？”
钱桂花脸色一变，“你个贱蹄子说的什么屁话！如果不是怂恿小骏，他哪里会动你的东西！”
哈？难道到了现在都没有一句实话吗？
她惨笑一声，“我记得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那是老板的衣服，价值几十万，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是等我第二天睡起来，衣服不见您了，你若无其事的说赵骏穿走了，我争辩了几句，您就破口大骂，说我没心没肺，不过是件衣服，赵骏穿就穿了。”
“你闭嘴！”
大概赵骏在长相上随了钱桂花，两人都属于那种彪悍的体格，尤其是钱桂花，养了一身的肥肉，看起来更庞大一些，她吼的时候，有种狮子在怒吼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魔音穿耳，特别具有穿透性。
这一声吼估计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大的有些吓人，甚至近一点地地方听到那种细小的扑簌簌的什么东西往下掉的声音。
局长更是倒退了两步，心想钱桂花这声音比大喇叭还要刺激，他们家估计连电话都不用，直接吼一声就能听得见。
赵楠看着她，笑着，“妈，您别急，我不会说什么了，我就是心里堵得有点难受，同样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对赵骏那么好，却这么讨厌我？”
这个问题她从小想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答案。
既然她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家生活下去了，她想知道答案。
钱桂花脸上的肥肉剧烈的抽动着，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楠，眼底泛着厌恶，“因为你就是个扫把星，是你把我们家害到这个地步，你就是来讨债的！”
赵楠一愣，噗嗤笑了，“妈，这话我从小听到大，实话说，我现在没有任何一点感觉，我不懂，为什么我是扫把星？自我记事起，咱家一直就是那种情况，我并没有给您或者家里的人造成任何的损失或者带来灾难，为什么我就是扫把星？既然您今天说开了，不希望我以后跟你们牵扯上任何关系，这个问题，麻烦您帮我解答一下好吗？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
“钱桂花！”
赵建设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钱桂花的话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赵楠，“小楠，是爸对不起你，是我没有能力，你也别怨你妈，她……她这些年也不好过……”
赵楠挺得一头雾水，不好过？
怎么可能？赵家没有比赵妈过的更惬意的人了。
赵爸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干活是一把好手，虽然没给他们提供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让他们渴不着饿不着，赵妈也不需要跟别的女人一样出去干活，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家里呆着，做做饭洗洗碗什么的，赵妈有点打麻将的爱好，平时没事就出去跟别人搓麻将。
她从小到大也没让赵爸赵妈操心，赵骏虽然不是个好的，但也没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如果说赵家还有谁过的好，那肯定是赵妈无疑。
为什么赵爸会说她不好过？
难道为了推脱，他们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赵建设，你竟然吼我！我凭什么不能说？她就是个贱种我凭什么不能说？”
钱桂花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冲着赵爸大吼。
林宸东眸光闪了闪，视线在赵楠跟赵爸的身上转了个圈，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不过他实在不想再看这么一出闹剧，便出声道：“赵楠，走吧。”
赵楠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爸，妈。”
“我不是你妈！别叫我妈！”
“等会事情忙完我会去收拾我的东西，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侍奉在您们跟前，如果以后有……”
“我给你说清楚了赵楠，以后你跟我们赵家没有任何关系！”钱桂花迫不及待道。
“好。”赵楠深吸一口气，僵着脸道，“以后……我不会去打扰您们的生活……”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用一辈子还
赵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察局的，她的心痛到麻木。
哪怕一直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突然被扫地出门她也一时难以接受。
从前她要有过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一家人的想法，然而总是一闪而过，毕竟那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家里有她的亲人，虽然那些亲人根本没有跟她抱有同样的感情。
他们，大概只当她是扫把星，是随时可以提款的银行，是可以呼来喝去的奴仆，唯独，没有把她当亲人看待。
车里静悄悄的，赵楠坐在车后座，侧着头看着窗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A市夜的奢靡。
乐小汐不时透过后视镜瞅她一眼，见她一直保持一个动作，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她觉得她跟赵楠很像，但是两人又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也很困苦，但乐妈妈很疼她。
她在亲情上并没有缺失。
赵楠就不一样了，她的爸爸妈妈虽然一直跟她在一起，然而她在感情上一直没有寄托。
看赵爸赵妈今天的样子就能想象得出她平时在那个家有多尴尬，人家像一家三口，她则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不由的，她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
乐小汐对赵楠的印象很好，第一次见面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眼睛很漂亮，哪怕经历了诸多不如意，依然清纯透彻，有着这世界最纯净的颜色。
她向来对拥有那种眼睛的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乐小汐看向林宸东。
他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别看他表面温文尔雅，貌似脾气好的不得了，实际上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哪能没点脾气，温和的外表不过是他迷惑对手的手段，实际上，啧啧……
这样一个人突然大发善心，不止给英雄救美还给赵楠解围，肯定也是因为那种眼神吧？
乐小汐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林宸东对赵楠的感觉不赖，大概跟她一样，喜欢那双眼睛里表现出来的纯净。
这个社会太浮躁，很多人早已经失去了初时的纯净，变得世故圆滑，每一个字都要推敲再推敲，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生怕给别人留下把柄，每个人的眼底都是赤裸裸的算计与欲望。
所以，他们才更加喜欢那种纯洁无暇的人。
她们就像独立于淤污的社会里的一朵白莲，纯净无暇中透着淡淡的幽香，而那种香极其诱人的纯净。
一种令人想要靠近、想要接触的极致诱惑。
林宸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看了过来。
乐小汐眨眨眼。
林宸东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还是让她自己静静比较好。
只有让她自己真正的想通了才ok，否则别人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而且怎么说呢，赵楠家的这事，是她的一块心病，他们家的那个情况让别人注定没有说话的余地。
“谢谢老板，那个……您刚才也听到了，那身衣服，我……我会慢慢还您的。”许久，赵楠局促道。
赵楠非常难堪，本来林宸东根本没跟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