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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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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皱巴巴的,象个小老头,长得这么丑?”胤禵皱眉不满道。
“刚生下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子的。”乳娘大着胆子,指着婴孩紧闭的双眸道:“贝勒爷您瞧,她眼线多长,等长开了,一定像夫人,是个小美人呢。”
胤禵急忙低头探究,左瞧右看还真是,咧嘴笑道:“嗯,还真是。”
婴孩无意识的动动,嘟嘟嘴,吐出些东西来。
蝶衣一见忐忑道:“呀,贝勒爷,脏了呢,还是让奴婢来抱吧。”
“没关系。”胤禵笑笑,出奇的好脾气,“你拿棉丝帕来替她擦一擦。”他越看,越觉得婴儿的五官轮廓酷似艾薇,还真讨人喜欢。闻闻婴儿脸颊的奶香气,又忍不住亲了亲,他慈爱的表情瞧得周围一干人都有些发懵。
“啊,贝勒爷,夫人醒了。”
胤禵转过头去,对上她含笑的明眸,一时愣住了。
艾薇躺在那儿不知已默默看了多久,胤禵抱着婴儿开始觉得有丝不自在,但还是走过去,俯身将婴儿摆到她的旁边,笑道:“你这一觉睡得时间可久,你放心,乳娘刚刚已替她喂过奶了。”
艾薇望着女儿无邪的面容,她满脸通红褶皱,神情却纯净如雪,半点不知世间险恶,她的心软软的。
艾薇转过视线,目光从他烙着深深齿印的食指转到他脸上,停在他眼中。
胤禵一愣,低下了头,俩人四目相对。艾薇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那般长久的望着他,他在她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
鬼门关一圈兜转,生死不过一线间,再醒来初见着稚子的一瞬间,艾薇心底对胤禵残剩的那一丝憎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胤禵心中热熔溶地澎湃到翻腾不已,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什么,整个脸色都变了变,慌掩饰道:“我叫人进来,先让你洗洗脸通通头。”
一番忙罢,胤禵将艾薇抱至屋南的矮榻上。
艾薇见靠背引枕皮褥一应俱全,尤嫌不足榻上还铺着张猞猁狲褥子,榻上另一头设了个极轻巧洋漆描金小几,几上放置着茶吊、茶碗、匙筋、漱盂、洋巾、果馔之类,门外候着的婢女们捧着翠绿烫金漆盘鱼贯而人,菜馔摆齐。几碟小菜,虽未见奢侈,却清爽诱人。胤禵才一揭开冰玉青瓷盅盖,白气蒸腾,香味扑鼻,“薇薇这盅十全大补汤可一定要喝了。”
艾薇听着汤名就想笑又怕他再胡说,便摆出副不已为然的样子,但那对明眸中闪烁的柔光已露了馅儿。
胤禵瞧着心底直叹,只觉好笑又甘之如饴,薇薇怎么能连‘装模作样’的神情也这般可爱呢?他忽地笑了笑,“还没给孩子起名呢,我让人排……”
“不用了,她叫忻圆。”艾薇脱口道,欣喜的神色似有些探求他的意思。
“她是你女儿,你爱叫什么就什么,何需问我这个外人。”他赌气道,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只怕是从前早就想好的吧,话冲出口又悔那言中浓浓的醋意。
艾薇一怔,逐低首默食。
胤禵唤人去取了梅花香饼来,将怀中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艾薇脚旁,叫过蝶衣、乳娘轻声叮嘱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自此后,过了几月艾薇都已停服墨濯尘所配药膳,仍不见胤禵踪影,仔细问了蝶衣才知他日日都是等她熟睡后才来,她知道他在躲什么,可又实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这日夜静无风,隐隐听见虫鸣,一钩弯月衬着满天繁星,已渐西斜,胤禵蹑脚踏入屋内惊见艾薇坐于昏黄灯下,躲得了一时,又怎躲得了一世?
柔韧和煦的烛光淡淡地萦绕在她身上,虽瘦弱,那秀眉容颜却犹如初春露水中滋长的新叶般清新。胤禵指尖划上她的眉心,低沉道:“你都好了——,听说你这两日都在找我?”
艾薇闻着了淡淡酒意,他漆黑的双眸散乱无光,清瘦如许,仿换了个人般,满是憔悴病容,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你生病了?怎么还去喝酒。”
“你这算是关心我吗?”胤禵垂眸低喃道,他知道借酒浇愁只不过是暂时的麻痹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让伤口愈合。
“胤禵——,这次我们母女能够平安,多亏了你,我不知该怎么——”那个谢字堵了很久才说出口,艾薇心底越发的乱了,五味杂陈。“还有——,打扰了这么久,我们该要告辞了。”
胤禵身子一颤,久久不语,半响,惨笑道:“这便是你谢我的方式?”话一说出才觉嗓音暗哑,他的眼眸一下黯淡了去,眸光静静的笼着她,静得让人心怜。
可艾薇实不想再与他兄弟俩有任何纠缠,她抿抿唇,率先打破僵局。“胤禵,你答应过我的,只要能平安就让我走,君子一诺千金。”
“可我不想做君子。”胤禵断然道:“我放了你,谁来放我?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是有报应的吧,他从来都只喜姹紫嫣红,万花丛中过,哪想过要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艾薇脑中一片茫然,她只知道他追,她躲,他霸道的坏,霸道的好都让她束手无策。
“你懂,你从来都是知道的。”胤禵蹲下身子,缩短俩人间的距离。他温柔地触着她脸颊的手指,仿佛要用尽他全部的柔情,似要催眠她一般的低语:“薇薇,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除去心结,才能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就只能照着他的心意运转,他就象个任性的孩子执意要得到那件不属于他的玩具。艾薇狠狠心漠视心底的一丝挣扎,决然地摇了摇头。
“你到底要骗自己多久才肯承认,你难道真的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他不容她躲闪的逼视着,他不信她对他就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胤禵温柔而魅惑的声音话语逼得她苦无去路,艾薇紧按心房,不让这小小的一隅被他攻陷沦落,她不能做他眷养在笼子里的小鸟,纵然那笼子金砌玉造。她飘忽的明眸终不再躲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坚定些。“没有。”
胤禵眼眶猝然泛红,觉得自己还真他妈是犯贱,明知会是这个答案,还是问了出来,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原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他的悲哀从来都只属于他自己,她的内心从没有真正对他打开过。她那样霸道地撞进了自己的生命,给了他个最美丽的幻象,就翩然飞去。他原以为没有照不亮的夜,没有捂不暖的寒,可终究成空。
“薇薇,是非走不可,无论如何都不行吗?”若是真爱便该没有自尊吧,胤禵怎能甘心,伸指摩娑着她的唇瓣,低嘎着呢喃。
艾薇拉住唇边他的手,勉强微笑。“胤禵,你不要这样,若有来世——”
“我不要——”胤禵一口截断,英挺的朗眉攒得更紧,口不择言道:“这一世都被你毁了,来世,我不要再认识你。”
不知从哪钻出的一丝风吹得烛光忽明忽暗,他的影子也象被折成了几段闪晃着。
“你留下来好不好,无论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胤禵略带哽咽之声在静夜中听得格外破碎,他如抓住那最后块浮木般颓然攥住她双手。一滴泪直直打碎在艾薇手背上,带着温热的刺痛,她轻轻颤抖,心中惶然,满是酸楚,半天,艰难吐出。“我只要自由。”
胤禵死死地盯住她,撕痛愤怒悲涩哀伤无奈如流水般从眼底涌流而出,他愤然起身,四目凝对。他浑身冰冷,气咽舌喉,一颗心被她狠狠攥在手心残忍地捏着,疼得那样难过,只欲将她挥去,却是不能,原来她任是无情也动人!
拒绝的话明明就缠绕在嘴边,说不出口,说不出口,许久,胤禵木木地应了一个“好”字,话才出口,只觉一颗心恍恍悠悠地也跟着吐了出去,满腔只是空空地难受,眼中戾气时隐时现,紧紧盯住她,良久才吐了口气,戾气散了开去。他抬起手慢慢地抚上她的脖子,然后顺滑至耳廓,最后停在秀发上,节奏缓慢却又不含丝毫情欲,似欲告别又似难以割舍。
胤禵终于敛袖,“你再住上几月,等我一切都安排妥当就让人——送你走。”这声音是他的吗?遥远得好不真实,他已经恍惚得不知该怎样发出声音了。
艾薇听得有些愕然,不觉抬目望向他。
胤禵会过意来,苦笑着。“如今我说什么,你都当我居心叵测了吗?墨濯尘早和我说过,你的腿原先大夫治得已颇有起色,只因妊娠才不能继续。日后你独自带着孩子多有不便,既有希望总需治好了,也不枉我让你母女平安。再说忻圆才出生没多久,硬生断奶,只怕她身子受不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最易得病,等她养得再结实些,你们走了,我也好放心。”
他说得似句句有理,她浮出一抹惭色,点了点头。
“胤禵,天太晚了,休息了吧。”有股不能有的感动带着某种令人害怕的魔力如网般罩住了艾薇,既然欲走,便该断得无情,她开口打破这让她心悸的气氛。
胤禵斜睨向她,讥嘲道:“现在才天晚的吗?目的一达成就赶人走,你也太不讲情理了吧?”
艾薇假装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嘲讽之意,依旧淡然道:“真的是太晚了,我想睡了。”
她清清柔柔听似有礼,实则漠然的口吻,刺得胤禵胸口一阵锐痛,她总能将他伤得更深,自己爱得那样深,她却偏要断得那么绝。这些日子,他徘徊在放手与不放手间迟疑难断,为的不过是希望有天她能明白过来,会真正属于他,可是,他等不到,无论他再怎么辛苦痴等,他就是等不到。
胤禵唤人入内,转身离去。夜风吹到他脸上,冰冰凉凉,抬手,触到一片湿冷。
翌晨,艾薇推开棂窗,无边春色撩人眼帘,就连青青苔痕也不甘寂寞的转瞬绣满石阶。
窗外的说话声传入她耳际。
“她夜间还会出虚汗,时感心悸,这是太医开的方子。”胤禵看着墨濯尘,递过方子,平静无波的语调已听不出太多情绪。
墨濯尘接过略看两眼。“宿薑、茯苓、紫英各减七钱,添加十四株细辛,原三十九丸,加至四十九丸,每日服食。”
胤禵抬眉示意一旁的随侍接过方子,负手而立,墨濯尘以为他还要再说些什么,难得耐心停在一旁等着,片刻,胤禵只定定地瞅了他一眼,径自走了开去。
墨濯尘一怔,不明所以的走进里屋,取出约一指高的羊脂玉瓶,走至榻边,撩起她衫摆。他轻柔地涂抹在她结枷处,动作温柔,口气冷硬,“伤口已愈合,日后需天天涂抹,才不至留下疤痕,”迟疑片刻,方隔衫指了指她胸口,表情严肃。“那个旧伤疤也可用。”她胸口那块铜钱般大的旧疤,肌肉翻扭,可见当年伤势几乎致命,真不知她有着怎样触目惊心的过往。
艾薇瞅着他,忽就冒出一句,“先生,你对每一个病人都这么好吗?”她明明是想道谢,偏那张嘴就象自有意识般的脱口而出,艾薇想她脑子一定是这两天让胤禵给扰糊涂了。
墨濯尘有点气闷,难道自己口吻还太和善了吗。他扔下玉瓶,转身自顾打开药匣,烫起金针,缄默不言。
“先生,我可以跟你学医吗?”艾薇盯着他谂熟的手势,又神情认真的问道。
这群皇亲贵戚说话、做事都是这样的莫名其妙吗?医术也是可以让她无聊耍着玩的东西吗?墨濯尘顿没好气道:“还不会走,就想学跑,象你这种好手好脚的我都不要。”他冷然回绝,不留转圜。
他还真是容易生气,艾薇扁扁嘴,有些颓然。
墨濯尘坐置榻前,不停顿的刺向她阳陵泉、足三里等穴。
“为什么要学?”墨濯尘垂眉冷言,问得有些突如其来。
她略略顿一顿,平平道:“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不是很好吗?”
不知怎么一回事,虽然她说时语气平和,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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