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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戟沉沙-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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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惊戍左手执着方向盘,腾出来右手干脆利落地抽掉了她手机,放进了裤兜。
       

      “你什么意思?”

      陶绫觉得好笑。

      “你能永远拿着它吗?就算没有手机,我还上不了网?”

     是从半夜开始的,突然有人翻出了现在Htz高管层的前尘往事,并详细根据前几次的新闻扒了她如何靠金主上位,描述的绘声绘色,投稿知音分分钟爆款的那种。

     连带着魏惊戍房中被偷装的微型摄像头,两人坐在沙发上夜谈的画面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激起千层浪。

     这金主根本不用亮出名字,是谁一目了然。

     魏惊戍踩着油门提了速,侧脸静然。

     “等工作忙完,你想看多久随便。”

     陶绫轻挑了挑眉:“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
      
      魏惊戍没说话,摁下车内音响,钢琴曲从音箱里悠悠传来,无趣而适时地出现。

    她迟早会知道的,魏惊戍没有真想瞒的意思,她也不是家养的金丝雀,需要被时时捧在手心,只是这世上能伤人的并非只有事实。在他解决之前,他无意让她对着这些新闻伤了神。哪怕半分不爽。

    那都是影响工作质量的。

    她看起来升的快,其实跟着许工做事,挂在林觉名下,并无实质的职位,拿的薪水和做的事也是刚好匹配而已。  
     陶绫留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十九二十出头时的成绩……认真说起来,那项专利技术本身实用性虽高,可风险也高,换了新材料后稳定性是大问题,会出现十之八九废的情况。那之后她没有机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魏惊戍看准了她身上的执拗和天分,却没有料到她骨子里的大胆,甚至超过了不惧尝试的林觉。

    在工作汇报的时候,她顺手递交了一份可行性报告,有关那个两千万收回来的小公司。她把其中的利弊掰开了揉碎了分析,觉得在新产品线上可以一试他们的主张。

   开出了很远一段路,陶绫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又坐了他开的车吗?

   她不动声色地准备掏手机,发个以防万一的遗言给胡枕乔,结果发现手机被收了。

   陶绫整个出差的五天都过得很颓唐。

   魏惊戍有胆把她的网断了,并且用无数工作淹没了她,有时候看东西看得头晕,直接把文件报告丢给她,让她念给他听。

   酒店、分公司、商宴,她跑得腿没有断,脑子先当机了。

   除了厕所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其他地方都逃不过他叫陶绫,过来。

   最后一晚,他好歹放过自己,也放过了她,要跟几个朋友约着小聚。

   陶绫心里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殷勤地问道:“需要我帮忙定位置吗?”迟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
     “嗯,我不是很了解W市的娱乐……场所。”

   魏惊戍换了件深色T恤,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拿,懒懒踱步往外走,闻言哦了声:“不用了解,我不做东。”

   陶绫点头:“您吃好喝好。”

   诚恳加敷衍,结结实实写在脸上了。

   她掩盖心情的能力实在是差极了,魏惊戍悠悠扫她一眼,没多说什么,起身走向门口。

   陶绫这几晚已经被折磨的快精尽人亡了,要跟上魏惊戍讨论的问题,那简直是耗死无数脑细胞的大工程……话说回来,她也很理解他,能完全跟上他步伐的这次也没跟着出来,所以只能抓她来了。

   想到这,她对于魏惊戍的今晚行程安排简直有种由衷的感激。
   她能睡觉了,还能抱着手机睡觉了,可喜可贺。

   目送着他离开,短窄通道上亮一束氤氲暖灯,自顾自地亮,照出他笔直脊背与长腿。魏惊戍总是这样,走起路来不疾不徐,像在草原上轻步踏过的豹,多多少少有点潇然自在。有点……好看。

   陶绫觉得喉咙有点痒,应该是今天水喝少了。头脑似乎也随着他转身离开的动作变得有些昏沉起来,分明是绷紧的弦断开了。

   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居然认真地在脑子里面夸他?

   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并不值得歌颂夸赞。

   陶绫默然想道,还没有神游完天外,就觉得头发被极轻的碰了下,是垂散下来没来得及整理的碎发。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抬腕紧紧扣住那双手,一眼薄刃般刮过去,接着就怔住了。

   他去而复返,手腕被扣在半空中也不急着挣脱,垂眸看着陶绫,那视线仿佛有温度,隔空点一把火,烧到她背后窗外林立的大楼夜色里,月光在缝隙里把这光与温度又奉还回来。

   “陶绫,一直没跟你说,你头发也太乱了。”

   陶绫静默了一瞬,有点明白过来:“哦,觉得丢人?你下次直接告诉我,我也不……”

   “不是。继续保持。”

   魏惊戍唇角忽然极轻地勾了勾,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陶绫放开他的手,自己拨了两把短发,不解地瞟了他一眼:“我这能有多乱啊?”

   魏惊戍放下手,没多说什么,关门离开。

   他今晚去的会所离住的酒店不远,在到场的人里是最近的,当然,他也是来的最晚的。

   除了一个何沣然是W市本地人,剩下三个都是或出差或休假。

   魏惊戍到的最晚,理所应当的成了众矢之的,坐在旁边喝酒的易子期和他是同期的Princeton PHD毕业生,但忙于家族事业及漫长撕逼,当年毕业推了一年,而魏惊戍则提早了一年,所以说起来算是他学长。

   这个学弟一向不给他面子,最近自己不爽,也不想让别人爽,淡淡问了他一句:“和陶小姐还顺利吗?”

   何沣然瞪圆了眼睛:“那是他下属啊,性别都不分明的那种变态……阿戍你眼光不会这么差吧?”

   这里面唯一一个躺在沙发上说话的男人淡淡开了口:“很遗憾,他就是这眼光。但你最好别批评他。” 

   何沣然有一种吃了屎的心情。他不敢怼谢昭,毕竟这是个横行多年的祸害,极其记仇;也不敢直接问魏惊戍。

   ……生怕对方给出肯定的答案。

   某种程度上来说,魏惊戍是他仰望的人,如果他喜欢的人不够好,会有种好白菜被拱的感觉。

   “今天你请。”

   那自己感情不顺,心情不好的……且比他大的学弟低声道。

   魏惊戍看了一眼摆满了酒的桌面,开口直言:“最近没钱。”

   何沣然:……

   剩下两人:……

   易子期长一张难辨的混血脸,抵得上惊艳二字,连带着讽刺也少了几分欠扁:“听说何公子最近跟你签合同了,你没钱继续了不太好吧,要我借你点吗?”

   魏惊戍起身倒了杯酒,杯口送到唇边时,还了他四个字:“就你话多。”

   没有坐上一个小时,这间包厢的门被轻扣了三声。

   何沣然听见声音,是这家老板,他的熟识,道:“进来,有事吗?”

   这间会所的装修和隐蔽性在全市都是拔头筹的,少不了主家的打点,老板也在灰色地带游离的地界打理过生意,对这几人基本只闻过名,此时一见,光华过盛,下意识敛神垂眼:“魏先生,有找您的,说是电话打不通。”

   何沣然坐在靠外的位置扶着门,闻言就笑了:“不会吧,这才多久,那位小姐跟的真紧啊。”

   魏惊戍坐在原地没动,也没理何,不咸不淡搭了句:“是谁。”

   “是单位,医院来的。”
     
     包间内其他几人就着微暗灯光,看得十万分清楚,男人一双桃花眼抬起,映出点冰雪样来:“医院?”

    ***

    说起来真tm丢人。

    她啃着鸭脖喝着奶和胡枕乔聊天,然后急性肠胃炎,被紧急送医院了。
     最丢脸的是,这酒店的服务员十分尽职尽责,大张旗鼓地把她小心护送上担架,送上救护车,目送她上车远去时的表情,让陶绫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往黄泉路上滚。

    也不知道万能的酒店怎么弄到了万年关机者的电话,总而言之,她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输液时,听到了病房门口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很快,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门口的时候,对方似乎停了很短暂的片刻。

    接着又走了进来。

    她是趴着的,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

    倒不是因为背后视力厉害,是鼻子好使。

   魏惊戍快步走到她病床边,看到她垂在外面吊水的手臂,没有过分纤细一折就断的感觉,但是比起她的一开始,瘦的很明显。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掌非常轻地在陶绫肩上拍了一下:“你还活着吗?”

   陶绫奄奄一息的声音随之传来:“魏总,我心里有个愿望,一直没来得及实现,你能不能帮我……”

   那边只有沉默。但是陶绫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带一盒云霄路上那家老店的炒面?”

   魏惊戍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急得很有趣,她要是真严重,怎么会在普通病房待着,要么ICU要么太平间躺着了。

   他驳回了她的要求:“你怎么了?”

   陶绫鼻音很重,带着一点沙哑:“急性肠胃炎,吃坏了。”

   魏惊戍:“我是问你,为什么趴着睡。”

   陶绫放在枕头下,攥着手机的右手一顿。
    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呢。
    有点复杂呢。

  之前几天放在心底抱怨过,他收手机,而且要求她别去查新闻,陶绫觉得小题大做了。

  现在这样,有点打脸的感觉。

  有一些言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她不知道那些恶毒的猜测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人在坦然的打字,肆意的用键盘做刀。

  她没有做错什么事,有些误解可以不在意。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无视那些连带着陶成一起侮辱的人。
   陶绫随即发现,她能不能忍受,能不能无视,都是于事无补的。

   人在病痛中的时候,难免会特别矫情,多少是希望有人在身边好言宽慰的。

   所以陶绫第一次希望酒店,能够真的联系上魏惊戍。

   毕竟这是在遥远的城市中,她唯一认识和熟悉的人。

   现在他真的来了,她又不想让对方看到她copy兔子的眼。

   感觉……真怂啊。

   魏惊戍没有理她这么曲折的心理活动,直接走过来轻掰过她的脸,语气很淡,却莫名透着阴鸷:“哭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头发也糊了好些在脸上,但因为不好否认,还是胡乱点了头。

   点完头,陶绫就僵在那了,活生生觉得自己穿到梦里了。

   魏惊戍不发一言,手背在她额上覆了覆,随后大拇指指腹停在她眼角,这触碰非常地轻,像怕惊动夏日晚风荷叶边的蜻蜓翅膀,要走不走,欲留不留。

   陶绫不是故意攒着,但那样侧着身子,半压着面颊,竟就湿了眼角。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久到数不过来有多久。
    那眼泪极快滑过,惊的她自己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不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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