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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在一块儿睡时,竟整晚不断地哭闹折腾,也就是说,那时候女儿只要跟爸爸妈妈睡一晚,李扬和田歌就得失眠一晚。等妮妮两岁以后,渐渐大点、懂点事了,也渐渐习惯和父母在一起了,赵文凤这才得以解脱。妮妮三岁开始,进了幼儿园,李扬和田歌早晨送她,却经常不能在傍晚及时去幼儿园接她,又没有余钱雇保姆,于是,当他们无法接孩子时,就时不时地,一个电话打过去,这一繁重任务就落在赵文凤身上了。她接到指令,二话不说就乘了公交车,接了孩子领回来,等李扬和田歌有一个到了家,老太太吃过晚饭再回自己的家,或顺便住上一两天,帮女儿在家里收拾收拾,打理打理。反正只要她进了门,总是闲不住。放着自己家里宽敞的大房子不住,心甘情愿地蜗居在这累断双腿的阁楼里,赵文凤唯一的想法,就是帮着女儿女婿提高生活幸福指数。
田歌说,母亲天生是个劳碌命,男人在时,侍候男人;男人不在了,侍候女儿,侍候外孙女。因此,李扬对这位岳母,更多的还是敬重。几年相处下来,还真积下了割不断的感情。
“哎,明儿中午中介约我去看一套房子,你能出来吗?一块儿看去?”
“什么房子?”
“月光山色的,这是中介今天发来的照片,我给打印下来了,你看看吧。”
“累了,改日。”李扬满脑子都是魏春风的死,哪有心情看房子。
“那我自己去看,要是看中,就掏钱定下来了。”田歌说。
钱?钱!李扬大脑中仿佛有闪电掠过,提到钱的一刹那,一件事猛然浮现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返身回到进门玄关处,在门厅低矮的特制挂衣架上,睁大双眼翻找着什么。只见几件熟悉的衣服,都是田歌和岳母的,李扬三天前挂在这里的外套,已不见踪影。翻找无果后,李扬立即扭头问田歌,“我那件外套呢?咖啡色那件,你收起来了?”
田歌的脑袋重又埋进图纸,头也不抬,“我没收你的外套。”
赵文凤接话,“三天前挂的那件咖啡色的?我给洗了。”
“洗了?”李扬脑袋轰地炸了一下,眉头一下子拧起来,一张脸如掉进冰窟窿。
“明天要穿吗?刚才听天气预报了,明天还要升温,我估摸着这件衣服穿不着了,就洗了打算收起来,换件别的,好吗?”赵文凤观察到女婿的脸色,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
“口袋里有东西,洗前有没有掏出来?”李扬的语气有些急。
“什么东西?”赵文凤问,“洗前翻过两个大口袋,没见着有什么啊。”
“在哪儿?”
“南屋窗口正晾着,可能还没干,非要穿它吗?我去看看,估摸着也快干了吧。”赵文凤起身。
“我自己来。”李扬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南卧,一边解释说,“口袋里装着点东西,我找一下。”
阁楼实在是太小也太挤了些,里面的每一处空间,都兼具多种使命。南卧不仅仅是岳母和妮妮的寝室、田歌的梳妆室以及全家人的更衣室,还兼为晾衣室。洗出来的衣服如果不闷在不见天日的卫生间,就只能挂到南卧里来。靠窗的地方是个小斜顶,阳光通过两面墙的两扇小窗,可以很充足地晒在斜顶下面的空间里。由于空间矮,人通常不往那儿活动,田歌灵机一动改装成了一个漂亮的晾衣场,摆了一个落地式晾衣架,洗完的衣服在这里也可以见见阳光了。衣服晾干后,就顺便收进南卧的大衣橱。南卧的衣橱是全家唯一的衣橱,李扬睡觉的北卧经常让人“抬不起头”,那里的矮柜只能放些内衣短裤之类随身换洗的小物件,一家人的外衣外套,都要在南卧里进进出出。
妮妮小小的身体在床上平躺着,呼吸均匀,睡得正香,仿佛正做着一场酣梦,嫩嫩的小脸上是十分舒展的表情。李扬往南窗瞅了一眼,咖啡色的外套果然挂在低矮的小窗前。他猫着腰轻轻走过去,把动作放得很轻,唯恐惊醒了女儿。
李扬拎着外套,小心翼翼从南屋走出来。
“装在怀兜里,洗的时候没发现吗?”李扬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岳母说。
“没有啊,没发现啊,什么东西?”赵文凤满眼不解,一脸无辜。
李扬站在客厅中央,快速且娴熟地将外套怀兜的纽扣解开。衣服还有些潮乎乎的,他用两根长长的手指伸进窄窄的怀兜,摸了摸,两根手指退出来时,夹出了一张皱成一团的纸条。
李扬眉毛上的疙瘩,愈发拧得紧了。
“妈,衣服没穿两天,怎么洗得这么急?”李扬声音稍稍提了些,却并不是有意的。
赵文凤瞅瞅他指头里捏着的纸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里面装有字纸啊?咳,我当时只在外面摸了一下,外面口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想里面怀兜里还藏有什么纸片片,你以前这个小兜兜里什么也不装的,怎么忽然就装上东西了?什么东西?要紧吗?”
李扬皱着眉,不答只问,“妈,洗前为什么没仔细看看呢……”
田歌猛地从图纸上抬起脸,冲李扬道:“怎么跟妈说话呢?妈给你洗衣服,一个谢字没有,还埋怨?惯的是吧?以后衣服自己洗,甭培养臭毛病。”
“没你事儿,少说两句行不?”赵文凤拿眼神制止女儿,又转向李扬,“咋回事啊?啥东西?很重要吗?”
不等李扬答话,田歌又补充,“李扬,这跟妈没关系,是我让妈洗的,当时衣服上全是酒味,眼看天也热了,穿不大着了,不洗还等着发臭啊?门厅里挂那么多衣服挤得慌,能不用的就赶紧洗了收起来,怎么啦?还洗出罪过来了?”
在岳母面前,李扬自感失态,没理田歌,立即冲岳母咧咧嘴,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妈,没事儿,忙一天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赵文凤满腹狐疑地瞅瞅他,“真没事?”
李扬点点头,肯定道:“真没事,你休息吧。”
赵文凤表情有些恹恹的,转身回了南卧,轻轻带上了门。
李扬回到小北卧,蹲下身,拧开矮柜上的台灯,将潮乎乎的纸团凑到灯下,瞅了又瞅,终于在纸团上找出了一个毛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试图将它展开,一点点都不敢用力。然而只是一碰,毛边就碎了。
李扬脑袋嗡嗡地响,一颗心仿佛掉进深渊里。
纸团的原身,是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字纸,是一张借据:
今向好友李扬借款贰拾万元人民币整(私用),使用期限为两个星期,即日起至20××年×月×日一次性归还。立字为据,特此为凭。
借款人:魏春风
落款时间为三天前。
一张床垫横在地板上,李扬坐在床垫上,大脑混沌,心乱如麻,脑子痛得仿佛顷刻间钻进一群虫子,无数的虫子,百爪抓挠,万嘴噬心。
田歌洗漱过后推门进来,歪起脑袋,对着他的脸瞅了好一会儿。
“怎么啦?”她问。
李扬仿佛没听到,毫无反应。
“受什么打击了?发什么呆?”她又问。
“发呆了吗?”他猛地抬头,瞅瞅她,立即克制了情绪,不露声色把纸团捏到手心里,尽量让语气平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三更半夜了,都劳累一天了,这时候万万不能引发家庭大地震,影响全家人休息,“没怎么,怎么?你还不睡啊?”
“我就要睡,你还不睡?”她瞅着他。
“睡啊。”
“那还不去洗?几点了都?”
李扬弹起身来,去了卫生间。再回来时,田歌已经躺下,却睁着两只大眼睛,眼神亮亮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李扬挨着她躺下,合上双眼。
“你那字条到底是什么东西?财务票据?购货发票?很重要?”田歌侧过身,一只小手绕到他胸上。
“没什么,一张发票,没什么大不了,我再想办法,你别管了。”李扬眼皮没抬一下,顺口搪塞。
“困吗?急着睡啊?”
“有事?”
“还没和你谈房子呢。”
“太累了,明儿再谈吧。”
卧室里静下来。李扬伸手拧灭了台灯。如水的月色,从头顶的天窗漫进来,小屋里立即被曼妙轻纱笼罩了一般。
“周丽倩今儿结婚。”田歌又来了一句。
“嗯。”
“要你去,你不去,反正我朋友的事,你从来都不放心上,算了,我代表我们夫妻俩了。”
“哪有时间啊?人家结婚都放到周末,她可倒好,今天周几?单位的事都忙不过来呢,还参加婚礼?”
“这日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定的,人家按着阳历和阴历给合出来的大吉之日,人家合个好日子,还看你星期几有时间?”
“行了行了,不困吗?睡吧。”李扬对她的话题毫无兴趣。
“我不困,”田歌身体靠过来,伸过一条长腿,树藤一样缠到他身上,“典型的闪婚,从认识到结婚不足仨月,彼此都没有多少了解,将来能幸福?”
“幸不幸福,你操这么多心干啥?”
“我好朋友呢,我能像你这样,漠不关心?”田歌道,“不管怎么说,总算嫁了个有钱人,单位有女同事对这事很不理解,说她凭什么啊,学历也不高,就算长得还行吧,年龄也不占优势了,年过三十的老姑娘了,还能嫁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
“你还是她好朋友呢,怎么也这样说?你也嫉妒她?”李扬回了一声。
“我嫉妒她干吗?我这是转述别人的看法,我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熬到三十一岁才嫁人,父母都急出白头发了,挑来挑去挑了这么多年,不就为找一个有钱人吗?容易吗?不像我,急匆匆把自己嫁了,当初连选择一下都没有。”
“怎么没选择?那个牛同学,还有那个马同学,不都被你淘汰了吗?怎么又说没选择?要是后悔,明儿给你自由,我看你哪方面都比周丽倩强多了,嫁个有钱的更容易。”
“还是算了,我就认了命吧,嫁都嫁了,我老公当然是最好的啦,要不然也不能腻到现在吧?”田歌几根手指在他胸脯上弹琴一样敲了两下,哧哧地笑,“别说,周丽倩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最近才发现,她那双勾魂眼,特能勾人,一般男人都受不了,不过以前那些男的吧,东一个,西一个,人家也就是跟她玩玩,没想到这次这姓柳的还真动了心,连周丽倩自己都没想到。”
“还不困?”李扬扒开她的手和脚,翻了个身,把后背丢给她。
“浑球蛋,不理你了。”田歌弄个没趣,也把身子翻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又翻过来,“你肯定有事,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没事不会这副德行。”
“春风没了。”
“什么?”田歌仿佛没听明白。
“春风出事了,车祸,人没了。”
“老天爷,真的呀?啥时候的事儿?”田歌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接着,她又在极度震惊中,闭上了嘴,脑子里却闪出丝缕怪异的念头:怎么搞的?这个日子,本是很吉利的,要不周丽倩也不会把大喜之日定在今天。
怪了,自己的蜜友大喜,李扬的哥们儿大悲?
李扬又翻过身来,仰躺着,整个人像失去骨头一样,浑身软得像面条。从下午到现在,他也觉得这不是真的,可是,耳边的哭声还在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田歌的身体贴过来,似乎要给他安抚,一声不响紧紧地抱住他。李扬待了一会儿,又翻身起来,去了卫生间。脸上,全是泪。他用冷水抹了一把,一抬头,看到田歌披着睡衣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