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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鸽子-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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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痒?还是打算地下情一辈子?”
  十音没料到,最近靶场换了新东家,老板是熟人。秦淮从稍远一些的背后走过来,直接认错了人:“十音!海爷?”声音显然不置信。
  走到身前,才面露歉意,悄问十音:“新同事?”
  十音笑答,说不是同事,是江岩的朋友、厅里的贵宾、音乐家。
  秦淮有些诧异,问江岩呢,十音随口答,说江岩那家伙说好要来,怎么也没见人,秦淮冲她挤挤眼睛,猜江岩约会去了吧。
  秦淮提议,他先办了会所住宿区的门卡,一会儿玩累了,好直接回房休息。
  秦淮确认着,问是不是两间。又压低声音,问海爷一会儿是不是要过来,刚才通了话。
  十音说是的,麻烦你。
  秦淮去制作门卡,十音靠在吧台上,余光瞥见身边人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又黑了。
  她悄悄用手肘蹭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没想到秦淮接手了这里,秦淮有些背景,生意做得不小,从前给边防提供物资配备。他和云海可能刚通过电话。他俩虽是兄弟,其实大部分人,都不了解情况。”
  见他不语,十音接着说:“云队这人性子外放,交友是广了些,因为他待人特别诚恳。”
  梁孟冬还没开口,由得她说,也不知为的什么,现在她说起那个人,更像推销。好像怕他不喜欢云海?没必要吧。
  十音观察他的面色:“刚才路上没介绍,因为靶场夜间营业,本就有配套会所。别生气呀,门卡只是门卡,又不是两张都得用。”
  这话说得直白,出口他不答,只望着她,硬生生让这气氛凝固。
  十音面色嫣红,眸子漾着水光,眼里那种攻城略地的美隐于夜色。她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温柔漫溢。
  梁孟冬挪开视线,去看吧台外的幽暗天光。他总算笑了,十音被笑得不好意思:“笑得人心里发毛,你这人,在想什么哦?”
  他压着嗓子:“你说想什么?”
  十音正用目光嗔他,秦淮过来了。
  秦淮推荐,最远处的场地在做闪光目标射击,今夜高手云集,俱乐部的佼佼者都来了。秦淮建议十音去露一手,他问孟冬有没有见识过余队的枪法,见他摇头,便告诉他:“我们余队打飞盘,理应是锦标赛选手,不过职业特殊,不便参赛。”
  十音笑说他过誉了,没兴趣去,自己和梁先生在这边的场地玩就好。她给梁孟冬推荐的M4步。枪。
  “M4,就是你平常听过的卡宾,美式突击步。枪,约四公斤,气体直推传动方式,里面有30发子弹,有效射程六百米。现在右臂与装备保持在一条线,左眼对准夜间瞄准器……”十音像个耐心的教官。
  除却从前军训,梁孟冬一心都在琴艺上,的确没多少机会接触枪械。十音要他采取立姿,替他调了握枪姿势,在身侧教他练习瞄准。
  十音教了会儿,看他神情专注,姿态标准,被她一调。教,瞄准姿势近乎专业。不由嘀咕:“诶?我刻舟求剑了。”
  梁孟冬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我平常听吴狄他们聊,说这儿是最佳约会地。带妹子来,选M4、站姿。我本以为依葫芦画瓢就成,到你上了手我才发现,我根本没弄明白人家的点。四公斤的枪,后座力很大,妹子举一会儿手都酸了。”
  梁孟冬问:“你不酸?”
  “我怎么可能,我训练比别人刻苦一百倍,你都听了,满分选手!”十音特意把手臂展示给他看,“让你见识见识。”
  梁孟冬目光滑过她手臂线条,的确不是从前那柴火样一根,紧实有致,内侧有明显的小鼓包,但不偾张。
  “好看么?以前看你这线那线的……觉得很自卑呢,现在真的有资格比比哦。”
  “嗤。”
  嘴硬的家伙,十音看他喉结分明滑动了一下,心里益发得意。
  “你看你那么高大、力量又好,还一教就会。妹子姿势不标准,人又娇小玲珑,他们可以搂着慢慢教,完了还可以炫技给妹子看,能得到星星眼崇拜……啧啧。”十音望着他,止不住地笑,“突然很羡慕吴狄。”
  “谁说我不崇拜余队?”梁孟冬眼睛继续对着瞄准器,嘴里还是冷冷的,“很崇拜,搂啊。”
  “一点被崇拜的感觉都没有。”十音抱怨着,身子没动,仍在看他,像在观赏艺术品。
  “想有什么感觉?”他放下枪,“那回去休息,反正也不早了。”
  “诶诶?你还没学会呢。”
  梁孟冬嗤一声,笑了:“你光知道点火,不管灭的?”
  还不是自己不敢,怕遇到熟人,只能给个地下情的名分。
  周围其实没什么人,大多靶场常客都在表演场地观摩,响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梁孟冬见十音不说话,调侃她:“紧张了?不用光想着我要报答的事。放轻松。”
  “魔鬼,”十音笑着端起自己手里的枪,对准瞄准器,“你这么说,就好比我让你‘千万别去想一头粉红色的大象’,现在你脑子里,是不是全是粉红色大象?”
  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个遍:“全是粉红色的小混蛋。”
  “喂喂,梁老师这脑子……练枪能不能专心点?”
  梁孟冬一直没有端起枪,十音还以为他累了。他是在观察,她熟练运枪的动作、凝神专注的样子。
  十音的动作的确娴熟,而这样的侧颜,他从未见过,是另一种不可方物的美。
  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带她走。除却彼此,过去的人与事,统统划一个干净,重头开始。
  但要如何才能割裂清楚?切断骨头连着筋,分离的每一个日夜,凝成眼前的这个人。
  她有未尽的事,那就一起,总有他可以做的。
  “加加。”孟冬忽然唤她。
  十音手顿住了。
  重逢后他头一次叫她加加,这个世上,现在只剩孟冬会这么唤她了。瞄准器里的暗夜景物,渐渐变得模糊。
  最后一次有人叫她加加,也是孟冬。
  孟冬在遥远的国度,以为她只是在闹女孩的小脾气。
  隔着电话,她不说话,他用她这辈子都没听过的语气:“真在闹脾气?要我认错?没问题。”
  十音心里难过翻涌:“不是这么回事,孟冬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孟冬犹当她是在闹别扭:“加加,等我回来,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你想听的,我现在也可以说。”
  十音不忍再往下,只是说:“不是这样,孟冬你真的特别好,但我们就这样吧。”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特别累,想放弃。”
  “放弃我?”
  “嗯,我得……出个远门,应该不会回来了。”
  孟冬声音冷极了,像是竭力压着火:“如果是玩笑,劝你当面开。”
  “不是玩笑,也没闹脾气。要说再见了孟冬,这些年,谢谢你。”
  这是她说的最末一句,绝情绝义。
  后来的岁月里,十音一直极度追悔。但每当她想,如果准备充分,她应该对孟冬说什么?便更无解。
  孟冬最末一句,声音里的温度已然冷却,问的却是:“假如求你?”
  梁孟冬这人,是众所周知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至少十音从未见他求过什么人,他没有这个需求。
  十音听到那处,已是撕心裂肺。又暗思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她就此下了狠心,切断电话,将那电话卡也一并废了。
  十音再次与孟冬说话,是八年后,在他音乐会的后台。她称他梁先生,询问他能否打开琴盒确认。
  风声在林间呜咽,树叶沙沙如一场在遥远处落着的雨,衬得靶场的喝彩喧嚣声极缥缈。
  孟冬在问:“加加,那年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沉缓,令人心安。
  没有怪责的语气,像她走遍千山归来,遇到守候经年的故人。
  “孟冬,和拉琴运用肌肉的原理相似,到了后期,最完美的动作,同样出自肌肉记忆。身体都要放到最松,以最小的肌肉紧张度,保证最大的臂力稳定。”十音在讲述要领,边示范给他看,“临场只有几秒钟的反应时间,动作要果决。”
  她的眼里涌着泪,瞄准器里视物不清,十音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子弹自动上膛的咔嗒声,子弹出膛时破风而过的呼啸声……
  十音放下手中的M4,她很清楚,即便是这样的可视度,靶纸上的成绩依旧毋庸置疑。
  打靶能帮助稳定心绪。十音知道孟冬还在等待,她目光平静,回视过去:“孟冬,那年家里出了大事。妈妈被害,我杀了一个人。”
  他顿在那里,将震惊藏于眼底,在等下文。
  十音说起白天听闻笑笑的坏消息,她说想要不顾一切,飞奔到他身边来。
  可她诉说起自己那段惊心往事,却很淡然:“算起来,该是你半决赛那天。有人来家里找东西,打开保险箱,带走了我爸爸的电脑,杀了我妈妈。我差一点也出了事,但我杀了他,得救了。”
  靶场灯火渐渐黯下去,十音的眼前,隐隐有飘摇的梧桐影。
  那是S音院琴房门前,他们熟悉的幽微路灯下的那排梧桐。他们偶尔会在琴房门口分开,更多的时候,孟冬会送十音到家,小儿女习惯在那个巷口,依依不舍、喁喁细语,而后吻别。
  八年前。
  夏末的某夜,梧桐簌簌,昏黑天光里,乌云压得极低,就那么迫近、迫近,不知在酝酿一场怎样的雨。
  孟冬不在身边,距离钢琴演奏系特招的内部专业考核,还剩下两天。十音从音院琴房练完琴独自回家,回那个她与妈妈租住的小屋。
  黄昏时分的乌云,浓得连闪电都撕不开,雷声不断在云层中积蓄、翻滚、轰隆。
  将雨不雨,一直不雨……很合她正练曲目的意境。
  十音一路在计算时间,孟冬那边,半决赛该开始了吧?
  国内没有直播,但他会带回决赛影像资料。可以想象他决赛时的样子,再板正的礼服也掩不住他的锋芒,那是他的战袍。
  她的爱人,只要持琴站在那里,就拥有了整条银河系。
  暴雨是毫不迟疑下来的,如天河之倒倾。
  十音带了伞,但打伞来不及,一秒全湿。
  考试很重要,她怕感冒,还是打起了伞。身上冰凉,她饿了,疾步穿过那条长长、逼仄的弄堂,上了楼,应该就能闻到妈妈的饭香。
  妈妈在做饭么?十音刚到弄堂口,要在以往,她就已经听见了,开始猜,妈妈在做什么?但在今夜,暴雨的喧嚣震耳,几乎淹没了一切。她仔细辨认,力图穿过那近乎咆哮的夜雨。
  邻家没有人,邻居暑假出去旅游了,楼上的阿姨在看婆媳剧,电视里的吵架声很聒噪;十音听见有人在找东西,拼了命地翻找,有极微弱的女声,带着哭腔:“我……不知道。”
  是妈妈!
  十音撒腿往家的方向跑。
  有个凶狠的老烟嗓,在说:“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余北溟死的时候。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把他的电脑交出来。”
  妈妈声音惊恐,正低声啜泣:“北溟是你们……”
  十音在暴雨里浑身战栗,她一直相信爸爸不是懦弱的人,不是自杀、爸爸不是自杀。
  “你可能不知道,余北溟与我的委托人共事多年,念在旧情分,九先生本是不想这样的。可他执迷不悔、还多管闲事,亏余家也是世代经商,居然会不懂挡人财路是为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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