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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蔓点点头，听到他们争执的无非是想给林老爷子打什么进口针，强行拖住一口气，去医院做手术还能延长一些时间，但林老爷子这个样子，有可能就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但保守的中医派却认为，人已经这样了，再治疗已经没了意义，不如顺其自然，让林老爷子有尊严的死去，还能交代遗言，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顾蔓只听了两句就听不下去了。
在这件事上，她同意自家老师说的，人已经这样了，再做手术还有什么意义？无非是多受点罪而已。
两方争执了半天，谁都不敢拿这个主意。
最后林华硕红着眼眶，一拍桌子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李主任，请安排车吧，现在就把我爸送到医院，尽快安排手术！”
“好！”那名被称为李主任的男人就要去打电话，却听到楼梯上一个沙哑冷厉的声音道，“不行！”
众人抬头，就看到林弈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
他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咬牙节齿的冲林华硕吼，“爷爷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根本承受不了一次手术，我不同意去医院！”
林华硕拍着桌子怒道，“你不同意有什么用？难道就让你爷爷一直这样躺着等死？手术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可不是你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齐瑶也赶忙劝道，“小弈啊，别任性了，你二叔这样做也是为了爷爷，你爷爷现在可耽误不起了……”
林弈没理她，转身冲着那位李主任道，“我问你们，你们一直说要做手术，那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那位李主任显然十分紧张，扶了下眼镜结结巴巴道，“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你也知道，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年轻人也不敢保证能百分百的成功，更何况老爷子这么大的岁数了……”
林弈不耐烦的吼，“我只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这个……只有百分之十……”
“什么？”
林弈的眼底一瞬间变的如刀光般雪亮逼人，他上前一步就揪住了李主任的衣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字一字的道，“不足百分之十？”
“呃，呃……”
李主任吓的双腿不停的哆嗦，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滚下来。
其实他都没敢说实话，老爷子现在的状况，他们研究过手术成功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五，但对着林弈这样杀人的样子，他哪敢说出口！
林华硕叹息一声，上前伸手就去掰林弈的手腕，沉声道，“小弈，虽然希望有些低，但总比我们什么都不做的好……”
但林弈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伸手就将他的手打开。
这一瞬间他就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眼底腥红暴戾，“你让我把爷爷送上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的手术台？只有百分之十，也就是说，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爷爷挺不过去……”
他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林华硕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喃喃道，“这样，也总有一丝希望……”
“希望？”
林弈偏头，看向李主任，语音带着嘲讽道，“那手术成功了呢？爷爷能恢复多少？”
“呃，呃，老爷子这个岁数了，身体机能消耗太过，就算，就算被救过来，也可能是一直陷入昏睡……”
李主任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但他作为主治医生，必须把后果清楚的向家属交待清楚！
‘砰’的一声，林弈一拳狠狠的砸在了茶几上。
那一块精美的玻璃面立时四分五裂，顾蔓心口剧烈一跳，急忙跑过来，心疼的抓起他的手，生怕他被划伤。
而林弈已经愤怒的说不出话来了，他紧盯着林华硕，双眼冰冷又失望，巨大的愤怒让他全身都在颤抖，他一字一顿的道，“这就是你说的希望？就算手术成功了，爷爷也一直无知无觉，躺在床上做个植物人？”
林华硕叹息道，“小弈，至少这样还能让你爷爷活……”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暴起的林弈一拳头砸在了脸上。
“我放你妈的狗屁！这叫什么活着？”林弈双眼血红，愤怒已经让他丧失了理智，这一拳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林华硕被他打的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带倒了茶几，东西乒里乓啷砸碎一地，夹杂着周围人的惊呼。
齐瑶和两个孩子尖叫一声就扑了上来，瞬时就抱住了林弈的胳膊，冲他怒吼，“林弈，你疯了吗？”
林弈停下拳头，气的直喘粗气。
林华硕在地上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齐瑶含着泪把他扶起来。
林华硕伸手擦了下鼻血，气急败坏的吼，“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疯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爷爷！我没空跟你在这里计较！李主任，还不快点准备车，我要老爷子今天就做手术！”
他大踏步就要往楼上走，李主任吓的一哆嗦，赶忙出去打电话了。
林弈一个闪身就拦在了林华硕身前，这一刻他的眼神极冷，看着林华硕再没有了丝毫温度，就像是一柄刚出鞘的锋锐的寒刃，带着一股逼人的杀气。
“想带走爷爷，做梦！”
“林弈！”林华硕咬牙切齿的低吼。
眼看两叔侄就这样红着眼睛对上了。
顾蔓走过去，默默站在了林弈身边。
虽然林家的事她暂时没资格说什么，但她用行动表示出了她是支持林弈的。
林华硕看着两人，额头青筋爆起，咬牙冷笑道，“好……”
刘良正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着林华硕的肩膀道，“华硕啊，虽然我是个外人，但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小弈的选择是对的，你爸的身体现在是经受不住折腾的。”
乔老爷子也叹息道，“华硕，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爸，他一定不想这样子了再到手术台上受一遭罪，况且就算救过来，以后没知没觉的躺着，还不如让他好好的走……”
“不行！”
谁也不知道林华硕为什么如此固执，就见他抹了一把脸，坚持道，“我不能让我爸这就么去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去世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林华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笑道，“其实大家也不用这么悲观，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林老爷子后期好好调理休息，未必就恢复不了，我想林郑委大概是这个意思……”
“对，”
林华硕立刻接口，冲着林弈沉痛的道，“小弈，你爷爷年轻时候受了一辈子罪，我不想让他就这么走了，哪怕能多活一天也行！”
他转头，对着乔于琛恳求道，“乔叔，您是脑科方面的专家，只要您亲自手术，我爸活的机率一定比较大，求求您，由您亲自主刀好不好？”
乔于琛犹豫了，如果林华硕坚持，他亲自主刀当然可以。
事实上身为医生，他见多了病人家属无论如何也要濒危亲人救回来，所以他并不奇怪林华硕会这样选择。
只是林弈现在寸步不让的守在楼梯口，一副死也不让开的架势，这叔侄俩显然就要闹掰了。
林华硕显然也很头疼，沉着脸斥道，“你闹够没？快滚开，你爷爷可耽误不起了！”
林弈面寒如霜，声音冷的就像掺了冰渣子一样，“你想都别想！今天我不会让你带走爷爷的！”
林华硕眼底冒起火光，上前一步就想动手。
眼见叔侄俩的冲突就要一触即发了，楼上突然传来李婶惊喜的声音，”小弈，你爷爷醒了……”
林弈一愣，二话不说转身就飞奔上楼。
林华硕拧着眉头也赶紧跟上。
所有人都呼啦啦涌到了楼上，顾蔓上去的时候，就看到林秋生已经被李婶扶着半坐了起来。
他摘下了脸上的氧气罩，双目明亮，精神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顾蔓心下一沉，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回光反照。
果然，耳边自家老师叹息一声，已经不忍看了，背着手下了楼。
大家看到老爷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时候再谈治疗已经没意义了。
医护人员都退了出去，把病房的空间留给了林家人。
林弈跪在林老爷子面前，哭的已经抑制不住的身体抖动，林华硕双目通红，紧紧咬着牙。
林老爷子一手摸着林弈的头，目光慈爱的说着什么，抬头看到了顾蔓，冲她招招手。
顾蔓走过去，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林老爷子把她招在身边，轻笑道，“傻孩子，哭啥？人生在世，谁都有这一天，我就是有些遗憾，到底没赶上你们结婚……”
老爷子轻咳了两下，虽然瘦的皮包骨，但面容一如既往的清癯慈祥。
顾蔓想起第一次到林家时，那时林家爷孙还住在顾家村的牛棚，家里穷的叮当响，却还是给第一次上门的她泡了白糖水。
之后的日子里，这个老人一直把她像亲孙女般照顾，即使是她和林弈的事，也是他第一个赞同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哽咽到无法出声。
林老爷子把她的手和林弈的握在一起，有些严厉的对着自家孙子道，“虽然没办法看到你们结婚了，但蔓儿是个好姑娘，以后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就不认你是我们林家的子孙！”
林弈咬着牙点点头，顾蔓只觉得他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掌滚烫，用力到像要把她的指骨捏碎。
林老爷子轻喘了一下，开始陆陆续续的交待自己的一些后事。
房中已经响起了细碎的呜咽声，是李婶和齐瑶，还有林华硕的一儿一女。
林老爷子和家里每个孩子都说了几句话，最后轮到林华硕时，老爷子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他斜靠在林弈身上，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眼里透出一丝无奈，轻叹道，“你，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一句话，该放……就放吧……”
林华硕紧紧握着父亲的一只手，浑身颤抖，红着眼眶刚喊了一声‘爸’，就见老爷子手一松，闭目溘然而逝。
房中立时哭声震天。
林家人都扑了上来，顾蔓被人群挤开了。
她站在后头，心里酸楚难忍，看着悲痛混乱的场面，目光第一时间就焦急的看向了林弈。
却见他垂着头，抱着老爷子一动不动，李婶强忍着悲痛道，“小弈，放下爷爷吧，该给他换衣裳了。”
直到她喊了三声，林弈似乎才回过神，他小心的把老爷子放下，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旁边，看着众人忙碌。
看他双目无神，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老爷子，整个人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顾蔓心头刀扎般的剧痛，过去拽着他的手，小声哭道，“阿弈，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她知道悲痛到了极点就像是林弈这样子，他越是一声不吭，她反而越怕他承受不住。
门外挤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房内哭声震天。
林弈紧抿着唇，突然拉着她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院子，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直到了一处偏僻黑暗的角落，他才猛地一回身，手用力一拉，顾蔓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两条胳膊紧紧箍着她，就像她是生命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到几乎要把她的腰箍断。
顾蔓没有挣扎，她感觉到怀中强硬的躯体在剧烈的颤抖，滚烫的泪水沿着她的面颊脖颈流下，他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唇中溢出压抑的宛若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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