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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经理诧然，以为自己没听清，不确定地重复，“您是说……火锅？”
“恩。”
黎柘猛地看向她——明明先前，她发了消息来说不吃的……
“……一般……是不提供的……”经理顿了顿，又连忙说，“不过您如果有这个需求，我们也一定满足，就是得请您移步餐厅包间，否则在这屋子里，恐怕那味道会影响两位客人休息。”
“行，”兰筠点头，“那你去吧，弄好了叫我。”
“好的。”经理略一欠身，关上了房门。
“你……”黎柘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他总是这样，欲言又止欲言又止，说什么话都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咀嚼，考虑这个考虑那个，不知道那话说出来是否合情理，也担心让别人和自己难堪。
连他自己都感到这样让人十分厌烦。
果不其然，兰筠也十分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
黎柘轻叹了口气，抬腕看看时间，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对包傅道：“蓉姐让你去医院一趟，本来应该刚才就直接过去的，这么一耽搁……已经有点儿晚了。”
“哦！”包傅一惊，恍然道，“是让我去看那个……”
黎柘点点头。
“好。”包傅本来就因为自己酒店没订到而满心愧疚，闻言立马准备出发，连自己也想吃火锅这念头都没好意思说。
好在黎柘特别善解人意，主动说：“去吧，火锅等你回来一起吃。”
包傅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远。
关门声响起。
兰筠一直仰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什么话都没说。
但她耳朵里一直注意着房间里的声响，心里想着，黎柘的那个经纪人办事还挺靠谱的，遇上这种突发事件，还能考虑到让包傅去医院探望。
这事儿虽然是黎柘占理，但他是个明星，稍微有一点儿不对都会被人翻出来戳脊梁骨。
说来也奇怪，如今网络上对于“圣母”“圣父”这一类人分明是鄙夷的，然而他们又常常要求明星万无一失完美无缺，即便被伤害了，也要做个宽容善良的人。
所以黎柘这事儿，大家都处理得十分谨慎。
让包傅过去是最好的，既不落人口实，分寸也拿捏得刚刚好。
作为黎柘的助理，包傅一直贴身跟着，而且从来不戴口罩，但凡稍微注意过的人都能认出他，所以他去探望就代表着黎柘的意思，并且避免了黎柘本人过去探望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免得别人说黎柘是在作秀之类的。
何况黎柘此时还是个病号。
病号此时站在高档酒店的顶楼套房里，后知后觉地发现，包傅离开以后，偌大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兰筠两个人了。
他原地踟蹰一会儿，在离兰筠特别远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目光却跨过那段遥远的距离，堪称痴迷地黏在兰筠身上。
兰筠也知道这场景特别尴尬，便一直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着了。
吃火锅这个决定，在兰筠心里也算得上一波三折了。
最开始看到黎柘发来的消息，她是特别开心的。但是因为心里那股卑微的矜持，她没有立即回复。
后来看到他好像胃病犯了，脑子里热血一涌，觉得特别生气，于是回了他个不吃的消息。
再然后，她感觉黎柘的情绪十分低落，又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破事儿，便决定让他吃一点儿。
毕竟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
虽然后来和黎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吵……但是无伤大雅。
又不是第一次吵。
吵完之后也不是第一次不了了之。
他们之间的争吵只能不了了之，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若是寻常情侣吵了架，两个人抱着亲一亲哄一哄就好了，可是他们这关系算什么呢？
兰筠忽而想着，如果真能抱一抱就好了。
如果真能……
那发生了什么争吵，让她去哄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又觉得自己这脾气压根儿不是能哄人的脾气，想想那画面，禁不住悄悄侧头，在黎柘看不见的地方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心里就开始发涩。
她都卑微到尘埃里了。
明示暗示都给了。
什么不知羞耻的话都说过了。
他还是这样。
若是当年，他没有主动表白，没有主动站在她面前袒露一腔心意，她今天未必会有这样难受。
她可以完全放下自己的架子，可以猛追不止，可以厚着脸皮去求他看自己一眼。
可现实不是这样。
他曾经分明也是喜欢的。
他曾经分明……是那么喜欢的……
凭什么现在就得她去走那九十九步呢？凭什么他就可以抛却当年的情意，这样无动于衷呢？
她觉得很不甘心。
一面卑微着，一面唾弃自己的卑微。
更或者，如果他当年没有表白，也许兰筠都不会发现自己原来是喜欢他的。
也许早就忘了他。
也许压根不会想起他。
也许已经有了一个很相爱的对象，看见黎柘出现在电视里，还需要想一想，这个人究竟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酒店的沙发十分柔软，胡思乱想久了，兰筠的开始脑子有点儿混乱，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做梦。
梦里有另一个兰筠，她被陌生的人揽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自己却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忽然委屈得不行，喃喃地说：“黎柘……你赔我……”
远处黎柘只听见她似乎叫了自己名字，后面说什么，却没听清楚。
他迟疑片刻，起身过去，见兰筠仿佛已经酣眠，这才敢将面具悄悄掀起一缝，流露出半点真心，伸出一只手，略带颤抖着捏着她的指尖，低声说：“我在。”
但兰筠其实没有睡着，她只是进入一个将眠未眠的状态，脑子里是混沌的。
这会儿身边但凡有点动作，她都会被立刻惊醒。
黎柘只感觉手中的指尖猛地颤了一下。
兰筠转过头，问他：“你在？”
黎柘连忙收回手，局促地起身，半天才道：“对不起，我……”
“你闭嘴吧。”兰筠听到前面三个字就开始生气，不想再听他说话，“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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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黎柘还是那副隐忍的模样，被吼了也没说什么，默默地重新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手机，一张脸就在屏幕上蓝色光亮的映照中，面色显得几乎有些沉郁。
兰筠本来不想看他，却又忍不住瞥他一眼。
——这种时候还玩什么手机，真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想起自己刚才玩手机的时候看见的那些评论，顿时满心烦躁。
今晚的事，因为当时观众实在太多了，节目还是直播，所以绝不可能压得住，早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事儿就闹上了热搜。
这会儿排名前三的热搜分别是：#黎柘被粉丝强吻#、#黎柘粉丝 绝症#、#黎柘胃病#。
三条热搜里，前两条的尾巴后面都跟着个红得发紫的“爆”字。
然而这些热搜内容分明都并不是真实的。
黎柘并没有被强吻，那个女孩儿也并没有被证实是患了什么绝症。
哗众取宠。
兰筠泄愤似的再一次使劲儿戳进第一条热搜。
评论最多的那条微博是个视频，视频被剪辑了一下，前半部分是节目直播内容，后面发生意外，节目紧急切入广告，这视频里便把后半部分换成了观众拍摄的内容。
观众拍摄的部分自然相当嘈杂，中间还夹杂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卧槽卧槽，这女的太他妈猛了！”
“好骚啊穿成这样……”
“黎柘这一巴掌直接怼脸上了，哈哈笑死老子了！”
“妈呀吓死我了，保安怎么还没来……”
“这公司要倒闭了吧？连明星的人身安全都保护不了……”
“卧槽她说她要死了？”
“什么绝症啊这么生猛？”
“有点儿可怜啊……”
“这他妈可怜？！”
“其实要求也不过分啊，都要死了，临终陪伴一下也没什么吧？”
“别闹别闹！看看黎柘说什么！”
“……这恐怕不好回应吧？”
“黎柘说送医院！”
“送医院送医院！看来是病得不轻！”
“黎柘是个圣父吧？这种人还不怼死她？”
“黎柘刚刚还拉了她一把……”
“今天这事儿得在热搜挂三天哈哈哈！”
……
听视频里的声音，当时现场观众大多数其实还是站在黎柘这一方的，毕竟那女孩儿突然冲上去，现场看起来真的非常吓人，大伙儿都以为她是要去刺杀的。
但是网上的声音就不一样了。
原本这事儿是粉丝反应最快，先前兰筠看的时候也有些晚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很多粉丝在谴责主办方安保做得不到位，想要替自己的爱豆寻一个公道。
然而这会儿，更多的路人看客涌进评论区，风向就完全变了。
几乎没有人提到主办方的责任，大伙儿的目光全被那个女孩的话吸引了过去——
“我快死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你在一起……”
看客们倒也没有多么善良，觉得黎柘理应和这姑娘在一块儿。
他们压根没有在意这一点。
起初还有人针对这句话进行讨论，诸如“这姑娘到底有没有得什么绝症，是不是炒作博眼球”、“黎柘到底应不应该和这女孩儿在一起，满足她人生中最后的愿望”之类的问题。
舆论发酵以后，这事儿就开始往别的地方讨论：
【现在的小姑娘追星都严重到这地步了吗？生命尽头，你不想着孝敬父母，却没脸没皮地去求一个戏子？】
【所以说明星效应真是可怕啊，郭嘉就应该限制这些所谓偶像明星的流量，让他们少祸祸人】
——这种居高临下的评论，一般是由普通路人发出的。
【黎柘的粉丝群体是什么邪教组织吗？现在都这样了，下一步不会重现当年某天王的粉丝自杀事件吧？】
【说实话，我觉得这种事情明星是要负责任的，什么样的爱豆带出什么样的粉丝，还不都是那些被｜操控的粉头干的好事儿，妖言惑众的一天天】
【这种不能给粉丝带来积极正面影响的爱豆真的……踢出圈吧】
——而这一类针对性比较强的，一般就是对头粉丝们发出来带节奏的评论了。
兰筠有一种强烈的无能为力感。
这让她觉得暴躁且懊恼。
她骤然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和一罐八宝粥，顿了顿，她又走到吧台旁边，看见保温壶里有热水，便把热水倒入水池，将八宝粥扔进去温着。
随后，兰筠转过身，单手拉开易拉罐，倚在台子旁边，仰头灌进去一大口啤酒。
她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漫过去，印亮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刚好让她的脸隐在了黑暗里。
借此，她可以明目张胆地观察黎柘。
从男人脸上反射的不断变化的光亮来看，他应该也是在看视频。
不过和兰筠方才是毫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