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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柘转头，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梁邱完全不在意，继续道：“而且接触几次之后，就觉得这姑娘可能心理上有点儿问题。”
黎柘手里的动作一顿。
梁邱：“我怀疑她有抑郁症。”
黎柘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表情像是想揍人。
随后他终于问出第一句话：“然后呢？”
“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骂她。”梁邱道，“我这样都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对抑郁症这种病有点儿敏感。”
说着，梁邱的神情一瞬间几乎有些阴沉，但很快他就收好了情绪，有些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这事儿我连兰筠都没讲过，这么多年只讲给你，就怕你们俩哪天因为我闹矛盾。”梁邱啧了一声，“不过兰筠那种见色忘友的，估计不会让我有机会和你起冲突……总而言之，唉，我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奶妈。”
没等黎柘不耐烦，他立即接着讲了下去：“我是个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五岁那年被人领养。我养父母本来是被诊断为不能生育的，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怀上了，生了个比我小七岁的妹妹。
“听到这儿，你可能以为这是个养父母有了亲生女儿就抛弃养子的故事——其实不是。因为我养父母都是没什么责任感的人，他们只是觉得，人活一辈子，得生一个孩子，如果生不了，那就领养一个。至于有了孩子之后该怎么做，他们没想过。
“我妹妹从小就不爱说话，在学校也经常受欺负，但她从来不说，养父母也没关注，这事儿还是被我亲眼撞见才知道的。说起来其实也是意料之中吧——她十四岁那年，自杀未遂。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十一岁开始，她就有自残倾向了。
“没有人理解她。从她的亲生父母，到周围的亲戚朋友，全都觉得她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居然跑去自杀，太不孝顺了，白瞎父母养育这么多年。
“我那时候在念大学，回家才听说这件事，然后我就偷偷把她带去看心理医生，确诊为重度抑郁症。
“治疗抑郁症，是一个很费钱，又备受煎熬、很难看到希望的过程。我那时候只是一个穷大学生，而我的养父母从头到尾就不相信抑郁症这种疾病，甚至觉得医生都是骗钱的，不太愿意费心治疗。于是，她在十六岁那年永远地离开了。
“要是我有钱就好了。要是我那时就有很多钱，一定想法设法把她治好。可惜，她没等到我有钱的时候。
“那年我工作上刚刚渡过试用期，认识兰筠，差不多也就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所以那时候面对兰筠，我的一个反应是我一定要救她。
“我不算是个善良的人吧，有这种想法只是条件反射而已。对于情感这种东西，我有一种先天的匮乏，不太能感受到亲情，和所谓的爱情，当然，友情更不能。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关系是利益关系。
“我比较早熟，被收养的时候虽然只有五岁，但是已经明白很多事情，养父母觉得我是个养不熟的，后来也只是没抛弃我而已。唉，我确实很难和别人有什么情感。只有妹妹，我亲眼看见她从产房里被抱出来，也就两个巴掌大，又软又小，刚出来时丑得不行。后来就很神奇的，长出了茂密的头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叫哥哥，特别喜欢对我笑，看我的时候，眼睛又大又灵。我那时候才觉得，啊，原来生命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怎么就有人不珍惜呢。
“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去世的时候，在那间昏暗的小卧室里，皮肤白得好像能反光。后来我就不太喜欢白的东西，感觉很刺眼。”
说完，梁邱沉默了许久，像是没有回神。
锅里煮的东西翻腾起来，噗噗声唤回他的神志。
梁邱笑了笑，看向黎柘，“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对兰筠没有任何想法，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孩儿。既然她没得什么抑郁症，我和她也就只有利益关系而已。你挺好，我祝你们长长久久。”
黎柘全程没有打断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可以安慰这个人。
不过梁邱看起来也不太需要别人安慰的模样。
他是个很强大的人。
黎柘端起案板上的两盘菜，点头道：“好。”
顿了顿，他郑重地说：“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她，也多谢你……和我讲这些。”
梁邱：“嗯哼。”
黎柘抬脚想要往门外去，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驻步回首。
“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利益关系’这个解释只是你用来蒙骗你自己的，其实你不是不能体会到各种情感。”他说，“希望你有一天也可以遇到一个能够长长久久的人。”
梁邱怔了一下，没有反驳，只道：“借你吉言吧。”
黎柘走出门。
他没说关于自己的另外一个想法。
虽然并没有真的接触到抑郁症患者，但是结合自己曾经的经历来看，他觉得，除了花钱吃药，陪伴与包容，也许是更加重要的治疗手段吧。
沉浸在黑暗里的人，最渴求的是一束光。
但他不打算再说了。
何必把别人已经自愈的伤疤再重新揭开撒盐呢。
他只是非常庆幸，兰筠曾伸手拯救他，也拯救她自己。
*
两个人前后脚从厨房出来，黎柘正想叫兰筠吃饭，转头却看见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么能睡？”
梁邱放下手里的东西，正想去叫醒她，却被黎柘拦住——
“昨天晚上几乎是通宵，没睡多久就赶着往这边飞，让她再多睡几分钟。”黎柘给电磁炉插上电，看了一眼桌上的锅，“这锅还得煮一会儿，墨鱼仔要先下吗？”
“下吧，冻过的，煮得久。”梁邱看见黎柘动作麻利，不禁乐了，“你俩在家都是你做饭吧？”
“恩。”黎柘说，“她那双手不是用来做饭的。而且我能做饭的时候也不多。”
“哟，说得好像您这双手就是用来做饭的似的。”
黎柘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维护自己，忍不住多看了梁邱两眼，才温和笑道：“不是专用来做饭的，是专用来给她做饭的。”
“……”梁邱默默退到一边，“这口狗粮塞得我……”
锅里的菜煮得差不多了，黎柘才过去叫兰筠，声音柔得不像是在叫她醒，倒像是生怕吵醒她。
“你那样她能醒么，睡得跟猪似的。”
梁邱看不下去，拿着勺子往桌上哐哐敲了两声，大吼：“着火了！”
“啊？！”兰筠猛地从沙发上翻下来，“哪里着火了？！梁邱你个败家玩意把厨房烧了吗！”
“……”
黎柘站在旁边，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
“看见了吧，得这么叫她。”梁邱挥了挥勺子，冲兰筠道，“烧你个头！吃饭了！”
兰筠终于反应过来，瞪了梁邱一眼，随后撒娇似的把手递给黎柘，“起不来了……”
“抱你过去。”
说完，黎柘一弯腰把她抱到椅子上。
梁邱：“……吃完这顿饭你俩赶紧给我滚！”
“我还不稀罕你这儿呢。”兰筠翻了个白眼，“下午我们就坐飞机走了。”
刚刚才放话赶人的梁邱傻了一下，“这么快就走？感情你们就是专门来蹭我一顿饭的？”
兰筠懒得理他。
黎柘好脾气地解释：“因为明天还有事情，所以得尽早赶回去。今天叨扰了。”
梁邱面对黎柘的时候脾气好得多，“没事没事，以后常来。”
兰筠：“啧。”
梁邱：“滚！千万别来！”
黎柘笑了两声。
倒不是因为此刻场面好笑。
而是因为，他忽然想到，兰筠原本就是现在这个模样的。她总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和她相处的人变得童稚起来。
这样的兰筠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
但是还好，终究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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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初二，兰筠跟着黎柘到墓地祭奠父母，然后又去寺庙里烧了柱香。
年少的时候，看到爷爷奶奶辈逢年过节烧香祭祀，兰筠总觉得这传统到自己这代可能就得断了。
一来，城市化导致这些仪式的操作成本增加；二来，大多数年轻人都觉得这是封建迷信。
现在她才明白，这不是什么迷信，只是一种寄托罢了。
烧香的人不一定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神灵，但他们都希望逝去的亲人能够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这样，独自活在这个世界的自己仿佛就不必那么孤单了。
这一整天在各种祈祷仪式中度过，两个人都有些疲惫低落，回到酒店没做什么娱乐活动，早早地就休息了。
初三，兰筠约好了和小姐妹们聚会。
以前聚会，因为兰筠单身，所以另外两个一般也不带家属，然而说好的闺蜜趴最后总会以兰筠吃狗粮结束。
这次终于她也有机会制造狗粮了。
成年人聚会的内容其实挺无聊，大概就是吃饭…闲聊…吃饭…KTV这样一个流程。
形式不重要，主要是为了唠嗑。
这次活动策划人是许诗瑞，瑞姐没啥浪漫细胞，安排大伙儿先吃中午饭，下午去喝坝坝茶，晚上吃饭，然后去KTV。
非常纯粹的中老年人式生活。
果然有娃就是不一样。
中午是林小清两口子先到，兰筠和黎柘随后也进了包厢。
在场主要是黎柘不认识林小清的老公孟清禾，于是兰筠先开口介绍了一下。
老孟平时挺高冷一人，黎柘的性格也比较内敛，兰筠本来以为他和黎柘没什么共同话题，结果没想到孟清禾居然很热情，立刻就上来同黎柘握手。
“久仰。”孟清禾细细打量着黎柘，“以前总听他们提起你，总算见到了真人。本人比照片更加帅气，可见火起来确实不是没道理的。”
“……”
圈内纵横十多年，黎柘竟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
还好林小清及时解围，一边在桌子底下踢老孟，一边对黎柘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他嘴不好使，说话难听，但其实他是你的粉丝。”
“……”黎柘满脸受宠若惊，“谢谢……”
他从来没处理过亲友是自己粉丝的情况，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孟清禾：“倒也没到粉丝那个程度……”
林小清打断他，对黎柘道：“他一直觉得你长得很帅。”
黎柘：“……谢谢……”
兰筠在憋笑。
孟清禾：“听说今天你会来，我还带了一张你的明信片……”
林小清：“他想让你给他签个名。”
黎柘：“……呃，好的，没问题。”
兰筠：“噗。”
孟清禾：“说起来，其实我也一直有在尝试接触影视行业的相关业务……”
林小清：“如果有机会的话，让他给你的电影投点儿钱吧。他想给你投钱很久了。”
黎柘：“……这……多、多谢抬爱，有机会的话一定和您合作……”
兰筠：“哈哈哈哈！”
林小清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老孟有点儿幽怨地看向自家老婆，目光谴责她一直拆自己的台。
“好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