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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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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维一愣。
金绍雯说:“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可是我对她没感觉……”
立维摆摆手:“咱只喝酒,不提不痛快的。”
他们转场去了酒吧,这一晚喝了多少酒,立维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象灌白开水一样,肆意挥霍。早把出国留学的事忘脑后了,也不去想喝醉之后的后果,那沉痛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灵魂飘摇,无所寄托似的,每一次醉酒,都是这种感觉。
前几年,有高樵在身边,那时年纪尚小,总可以没事找事的,在他身上找个由头掐一架,可高樵留了洋,飘洋过海走了,他觉得自个儿,更空虚了。后来在大学里,认识了金绍雯,也算是铁哥们儿了。
金绍雯的酒量不如他,在他没醉之前,金绍雯已经醉了,大着舌头捶着吧台鬼哭狼嚎:“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好意境,好采头!”
立维指着他笑骂道:“德性,你丫就是一斯文败类,咱金融系的耻辱!”
金绍雯觉得眼前有好几个立维在晃,只呵呵笑着,脑袋一歪,就趴到吧台上了。
立维没管他,继续喝自己的酒,后来终于喝大发了,不醒人事,只记得有人拍打自己的脸,他还骂了一句:“哪个王八蛋敢打老子……”过了一会儿,朦胧中听到有人唤他,“醒醒……醒醒……”他皱着眉头,为什么要醒,不知这样,感觉有多好呢。不过那人真烦,还是唤他,一个劲儿地叫他,他烦躁地推了那人一把,那人“哎呀”一声,好象是个女的在叫,女的?是谁?那个娇娇,还是张三、李四……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影影绰绰的暗光下,有一张美人面浮在眼前,明亮的眸子,小巧的鼻头,他呆呆的,看着看着,就见那张美人面,对他笑了笑。
立维失了神,这明明……是安安!他一把抱住了她。
“安安,我真不想走的……我不想走,请你,请你留住我,好不好?……安安,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不走,安安……安安,我很想你,还没有走成,我就已经想你了……”他抱着她,抱得那么紧,勒得死死的,仿佛一撒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他抱了她很久,说了很多的话,一直说个不停,直到口干舌燥,直到累了,他终于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陌生的小公寓,收拾得温馨干净。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子守着他。
“你终于醒了。”她微笑着。
立维一骨碌坐起身,头很重,也很疼,他扶着额头,问:“这是哪里?”
“你昨晚醉倒在马路边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只好带你回来了,这是我住的地方。”
立维一愣,他不是在酒吧吗,怎么跑马路上去了?来不及多想,他说,“多谢了。”作势就要下床。
女子拦住他:“等等再动,不然你会晕倒的。”
桌上手机响了,熟悉的音乐……立维看着,那是他的。
女子赶紧把手机递给他,说:“响了好几次了,你一直睡着,我也没敢叫醒你。”
立维点头称谢,一看,是金绍雯,他接通。
金绍雯问他在哪里,说他昨晚在酒吧睡了一夜,醒来后立维却不见了。
立维说,他一个男人,没事的,很好,他准备飞往美国了。顿了顿,又说,等不上喝你喜酒了,抱歉。
金绍雯语塞,又笑了,说没关系,来日方长,到美国后常联系,等你回来咱们再聚。
立维说会的。
挂断电话,他查看了一下,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他打回去,谎称已经到纽约了,一切顺利,他在睡觉倒时差,所以没听到来电。言唛鎷灞癹廖廖几句,钟夫人也没多问,只嘱咐他一个人在外,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一抬头,见那女子远远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并没有刻意去听他电话似的,偶尔看他一下,眼睛盯着斑驳的墙纸。她心型脸,长发披肩,清汤挂面似的,脸上也很干净,给人一种安静温柔的感觉。见他打完了电话,只管看着她,她善意地笑了笑,立维一怔,轻轻晃了晃头。
屋子里光线很暗,大概是阴天吧,她的脸也很模糊,但不至于看不清,但他却有种错觉。要不,就是他酒劲儿还没过去,眼前出现了幻觉。
那微笑的一张脸,好象是安安,好象好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女子还是站在那里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胆怯,有些不安,但脸上,始终挂着一缕温暖的微笑菌。
他一手撑住了床沿,下了床,身体象散了架,眼前发花……他身子晃了两晃,脚下一使力,站稳了。
女子急忙走过来,轻声问:“头很疼是吗?”
他只摆了摆手,想着,他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能久留。这里,让他觉着压抑,觉着悲怆探。
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夹子,不管是粉的、绿的,他抽出一叠递过去,说:“谢了,打扰。”谢她收留了他一夜,这是应得的报酬。
“不,不,我不要,你昨晚醉的太厉害,我……”女子慌张的,往回推他的手,他的手很烫,直热到人的心里去,“呀,你在发烧?”
她有点儿吃惊,又仔细看了他一下,他英俊白皙的脸膛,此时红通通的。
“你发烧了!”她强调。
立维沉了沉嘴角,很没耐心似的,把钱扔床上……很窄的单人床,床单却很干净,绣着大朵的粉色荷花,完全是女孩子的作派,她就不这样,她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她的两只小手,很具有破坏性,这花她等不及开放,一准儿摘了去的……
心里突然的疼,很疼,他抬步就走。
“喂,我不是这意思,我……”女子抓起钱,跟出来,嘴里语无伦次。脸上,也微微渗了汗。
窄仄逼人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咚咚的,他的步子很快,像携了风浪。
他发烧,关她什么事!他就是死了,也不关她的事了!
他咬着牙,走得更急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虽然是盛夏,可这样的天气,还是有些冷,而他又发着烧,他忍不住,身上起了一层栗。
“喂,你等等我呀,你……”
立维猛然间,一个转身,她手里扬着花花绿绿的钞票,他瞪着她:“你还想怎样,嫌不够?”说着,他又伸手去掏钱夹子。
女子倒退了两步,急得直摇手,“不,不是!”
“别再跟着我,两讫了!”
是的,两讫了。
陈安,咱们两讫了,各走各的路!
“可是,你在发烧!”女子也执着,眼睛亮晶晶的。
“那也不关你的事。”
他抬腿又走,女子小跑着,喘着气去拉他胳膊,好吧,她不管他了,可这钱,她坚决不能要。
昨晚经过那里,她看到他,太可怜了,一个失恋的大男孩,坐在马路丫子上,醉得那么厉害,流着泪,嘴里说着胡话……她不知怎么的,一下动了恻隐之心,想也没想,就打车把他带回了住处。
立维一挥臂,搪开了她的手,她趔趄了一下,而他大步走到马路边,恰好有出租过来,他一招手,车子停下,他上了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出一段路,他还是回了一下头,见路边那女子还站在那里张望,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是个好女孩儿……究竟不是她啊。
回了酒店,他倒在洁净白色的床上,又昏睡过去,时睡时醒,他只觉得冷,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冷。
晚上醒来时,丝毫不见好转,他知道自己这下真的病了,他活了这么大,几乎从没有病过,他的身体一直壮实得很,象头小牛犊……等等,是谁这么说的?
他躺在那里,模糊地想着,好象这话,是母亲说的,当时他也在场,母亲笑微微地感叹说,这孩子,真好养活,小体格真好,壮得象头小牛犊,宝诗呢,就娇气多了,还挑嘴……他在一旁笑话,说她属猪的,本来就是小猪,自然好养活了。母亲瞪他,拿手指戳他脑袋……
哎呀,脑袋更疼,更沉了,身上也是烫得吓人。
唉,他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可是前面,还有漫长的路程等着他。
他费力地起身,穿好了外套,走到酒店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
晚间医院的注射室,没有几个人,他坐在角落的长椅上,吊着点滴,手上拿了一份《上海晚报》看,还没看两版,他的眼皮就沉重的再不想睁开。
他的头磕在后面的白皮墙上,阖着眼睛,身体不由蜷缩起来,一动不动。
以前想的过于天真了,以为自己离开,随着距离的拉远,一切都会变淡、消退,他会慢慢将她忘记,他会慢慢好过起来。可是,原来不能,那记忆反倒更逼真,就象这样将他生生逼进角落,无路可走。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身边的椅子上有人坐下,他并没有睡着,也没有去在意。
又过了一会儿,静寂的注射室响起两声打喷嚏的声音,清脆悦耳,是个女子,好象,就在他旁边。
他缓缓睁开眼睛,扭脸一看,愣住了,竟然是她,竟然也在挂点滴!
她好象一直望着他,见他终于认出了她,她笑了笑,笑容有些腼腆似的:“嗨,好巧……我也感冒了呢。”带了浓浓的鼻音,和上海本地口音。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女子虽然病着,但好象有些小兴奋,话也开始多了,自顾自的和他说起话来,她说她叫阮碧玉,家在崇明岛,她刚刚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学的是昆曲,目前在一家戏剧团工作……见他爱搭不理的,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在听她说话,又似乎没听,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闭着眼睛,表情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久久没有回答她的提问。阮碧玉讪讪的,以为他根本不想理她,于是没话找话:“你是北方人吧?”
“钟立维,北京人。”没想到他却回答她了。
阮碧玉愣了愣,似乎又高兴了,露齿一笑:“我猜着,你应该是北方人。”
注射室里越来越空旷,而他们两个人并排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再出声,沉默着。
中间有护士过来,量了体温,立维的高烧一直没退,护士又加了一袋的药量……而阮碧玉两袋药水过后,已明显好转,护士又给她开了一些药,说可以回去了。
立维昏昏沉沉的,听到脚步轻响,他勉强睁了一下眼,见阮碧玉去而复返,他问:“不是走了吗?”
“我陪你吧。”她重新坐下,柔柔地望着他。
立维觉得心脏处有些麻痹,半晌,才有一点点的疼冒出来,渐渐的扩散开。
安安,从不曾象她这样安静过,也不肯这样静静地待在他身边。
他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心里有几分软弱。
三袋药水用完,已过了午夜了,护士又来量了体温,皱起了眉,建议道:“最好住院观察,象这样一直39度,很容易引起别的症状。”
立维没言语,阮碧玉却急了,一把握住他的手,滚烫。她说:“我们住院,好不好?”
他实在是累极了,倦极了,任由她安排。后半夜,果然转成了急性肺炎,他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一双温暖柔软的小手,一直握住他的。
这一病,真就是病来如山倒,他急剧垮下去了,嘴上起了水泡,呼吸憋闷,高热烧得他整个人犯晕,尤其胸口那里,怎么那么痛,痛不可抑,而他一个人在异乡,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更没有,安安。
他病倒了,象一座山倒了下去。不仅是身体上的病痛,还有来自心理上的——这些日子,他心里架着一团火,怎么灭也灭不掉,于是所有的焦虑、忧愁和苦闷,全部转嫁到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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