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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又是看茶又是陪座的,连我父亲、哥哥都这么奔忙,都是你做的好事!”
贾琏一听,方知凤姐早已将人接进来,恐怕来兴已经叫她收服,一时深悔不该叫来兴去公堂回话,然而事已做下,他还要指望凤姐脱罪,且贾母又是这个模样,只得改了口风,陪着笑道:“奶奶说的什么话,子虚胡同那位,我原是却不过薛兄好意,所以带了她回来,本想着就立刻告诉府里,或者随便处置了也好,谁知这一阵又有这么些事走不开呢!奶奶把她接进来,那是奶奶的贤良,我原不知道,错怪了奶奶,现下给奶奶陪个不是,求奶奶宽宏大量,饶我一饶吧!奶奶用了多少钱,我双倍的给你,便是大舅哥那一份,我自然也不叫他吃亏的,求奶奶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救我一救,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凤姐冷笑道:“这时候你倒想起我是你老婆来了!你方才要打要杀,要休妻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呢!这还是老太太面前,你就这么个样儿,要是不在,还不知你要把我作践成个什么样子呢!”
贾琏忙道:“我的好二奶奶,我是灌了几杯黄汤,所以逞那酒后英雄呢!我素日是什么人,奶奶还不知道么?”
贾母见凤姐似有回转之心,也见机道:“赔不是也要有赔不是的诚心,你这么空口白牙的,叫人怎么信?”
凤姐道:“他不从我这里要东西就不错了!我还指望他呢!老太太问问,那西厢里的头上戴的一对红珊瑚簪子,手腕上一对半斤多的金镯子,都是哪里来的?还不都是他从我手里抠出去了,再拿去给别人做人情!”
贾琏笑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戴的东西,还值得奶奶这么惦记?明日我就叫小子们,替奶奶打一副好头脸,镯子打一斤重的,嵌宝石——好奶奶,你实惠也占够了,可饶了我罢!”
凤姐听罢哼了一声,慢慢收了眼泪,还不说话。
贾母忙道:“可怜她这么霸王似的人儿,唬得如今这个样儿,站都站不住了,你还只顾着自己说,都不知道去扶扶她?”
贾琏听了几步上前,扶着凤姐笑道:“奶奶辛苦,快靠一靠。”
凤姐作势推了他一把,贾琏哪里肯让她推开,笑嘻嘻拉着她,贾母道:“好了好了,夫妻两个,和和睦睦,才是正道。凤儿这些天也实是累了,琏儿快陪她出去好生歇歇。”
贾琏便拉着凤姐出来,一路进屋。
凤姐就和他要银子,贾琏道:“我一时哪里凑得出这许多?先缓缓,只当我和你借的,成不成?”
凤姐冷笑道:“你去江南出一趟差,回来倒和我说没钱,谁信呢!你不拿钱,那也无所谓,我就回我哥哥去,到时候人家来拿人了,你就自己上公堂去吧!”
贾琏只好道:“我这次去是筹钱,也没落多少,五六百一时拿不出,先匀二百,日后再补,好不好?”
凤姐把头一扭,并不搭话。
贾琏道:“四百,再多不能了。”
凤姐还不说话,平儿在旁劝道:“都是自己一家人,二爷何苦这么虚头巴脑的呢?为了修个园子,家里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二爷总办这一大注钱,总不成几百两都拿不出来罢!”
贾琏道:“怨不得你奶奶把别人都赶走了,就留你一个呢,真真你和她才是穿一条裤子的汉子,我倒是个外人了!”又道:“你们不知道内里,老爷要体面,园子非要修得这样大,家里又没钱,金陵的庄子田地都卖光了,几个门人世交那里都走遍了,连林姑父那里都借了好些,才凑出这么个地方,我不往里贴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落得钱来!”
凤姐道:“这话你不该和我说,该和老爷说,御史现还在前面呢,你问问老爷,这样的官司,要你六百银子亏不亏。”
贾琏道:“五百…这可是我全部身家了,我还给你打副头面,你替我和老爷那里说说。”
凤姐道:“头面和镯子本就是你方才答应了的,你休想反悔!”
贾琏道:“我说你也不要太要强,如今你里子也有了,面子也有了,便放你男人一条生路又如何?”
凤姐才不再说,当下贾琏从贴肉带的一个香囊里取了四百五十两的银票,又零零散散凑了五十两的现银,一股都给凤姐,凤姐叫平儿收着,派人去前面和王仁的小厮说了一声——原来凤姐算好贾琏回来之日,派人送信给王仁,他便掐着时间过来,在旁替贾赦等分说,一得了小厮的眼色,便和御史再对一眼,慢慢回转口风,贾赦感激不尽,封了一百两银子给御史,又封了一百给王仁,再打点三百银子,托王仁打点察院、京兆衙门,王仁自然推脱不已,待贾赦苦苦相送,才算是了了此事。
贾赦一俟御史出去,就变了脸色,喝叫着要拿贾琏前来,贾琏既托了凤姐,凤姐早派人同贾珍、王仁说过,待贾琏过去,贾珍、王仁两个早已在贾赦面前说了无数好话,贾赦最恼之处,却不是贾琏在外风流,而是他招惹御史上门,等贾珍、王仁一劝,贾琏又痛哭流涕地一求,到底也未苛责,只一顿骂打发出去了。
凤姐压服了贾琏,自觉得意,立马叫人把西厢锁起来,只等那头一结案,就把这马英娘卖出去,谁知贾琏与林海待了一阵,耳濡目染,学得不少官家手段,派人将此案前因后果一打听,自己暗恨一回,背地里悄悄又和朋友挪借了二百银子,送给王仁,如此这般一嘱咐,那察院里本已按凤姐意思将那马英娘的家人做定为诬告,后又反追了逼良为娼之罪,两下开脱,那一头做成铁案流放,这一头将马英娘竟从奴籍里脱了出来,做成了良家。
☆、第81章
林海回京,黛玉既喜且忧,满怀忐忑地见过父亲,谁知林海含泪和女儿叙话,却并不叫人接她,反而又郑重地备了一份礼物,送给贾母,托她代为照管女儿。
黛玉是未出阁的女儿,不明此中深意,初时只怕父亲拆散她和宝钗,如今见父亲绝口不提接回自己的事,心里又未免难过起来,自己生了一回闷气,宝钗忙宽慰她道:“你父亲是为了你好,所以叫你住在这里,‘林家姑娘打小没了母亲,家里只一个姨娘教导’与‘林家姑娘打小养在外祖母膝下,公侯之府内’,哪个听起来名声好,不用我说罢?”
黛玉一点就透,了悟之外,又想起旧愁:“父亲到底是想要给我找个好人家!”
宝钗道:“凡人父母,都是希望自己子女好的,想替你找个好人家,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知宝玉这般,林姑父看不看得上。”
黛玉默然不语。
今生之事,已经偏离前世太多,就算千万般谋算,到底也只是谋算,成事与否,早已不在她二人的掌控之中。
宝钗见黛玉挹郁,少不得设法开解,如今宝钗黛玉二人住在园中,住所也叫做‘蘅芜苑’、‘□□馆’,不过位置与从前不同,这一世她两个的居处相去不过数十步之遥,因此常常在对方那里过夜。宝钗要安慰黛玉,这晚便也径直在她这里歇了,陪她说了一夜的话,隔日两人都赖到中午还未起,在床上你逗我我弄你地玩闹,忽听外面喧闹,有人走来走去地说话,紫鹃又来报道:“宝玉中了童生,如今人都去道贺去了,姑娘们要不要起来?”
宝钗大喜,拥被而起道:“你确信无疑?”
紫鹃道:“老爷亲自和老太太报的信,如今园子里的都去贺喜去了,应当不假。”
宝钗便催黛玉起来,两个忙忙穿衣出去,只见宝玉冠带齐整地坐在贾母跟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迎春、探春、惜春、尤氏等都在贾母跟前奉承,一众有脸面的丫鬟婆子皆在没口子夸耀宝玉,好像他中的不是童生,而是今科状元一般。
宝钗二人也就从众贺了一回,在贾母那里用了饭,黛玉察众人脸色,邢夫人面上依旧淡淡,微有不耐之色;王夫人喜上眉梢,说一句话,便要念一句佛;李纨不大说话,只不住搂着贾兰摩挲,贾兰年纪小,却已经有模有样地待在母亲怀里,一句话不多说;凤姐本是最擅长捧场的,此次却意外地沉默,言谈举止间颇不似从前;迎春、探春、惜春倒都欢喜得很,探春不住和宝玉说话,迎春、惜春都拿套话恭喜了宝玉几次;尤氏笑呵呵地只是奉承贾母;贾母满脸喜气,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今日之热闹,本为着宝玉,宝玉却倒不耐烦这热闹,先告辞出来,却向黛玉使眼色。
黛玉扯扯宝钗的袖子,两人跟出来,到僻静处,宝玉忽然对两人长长一揖,黛玉吓了一跳,嗔道:“你又有什么事要求我们了?我可不随便帮你!”
宝钗从后面拍了她一下,虚扶宝玉道:“宝兄弟有话请说,不必行此大礼。”
宝玉道:“林妹妹不必疑心,我这一揖并不是为了求你们什么事。只是因我这次下场考试,见识了世间才俊,才知道从前自己的狂妄,深感从前不肖,所以特地要谢谢二位,没有你们,便没有我之今日。”
黛玉冷笑道:“不过是个童生,等你进士及第、授官外放,再来说这话不迟吧。”
宝玉一笑,又一揖下去,道:“这一揖,是因林姑父已经答应父亲之请,教导我的功课,因此我提前向妹妹道谢。”
黛玉道:“要谢你还是谢我父亲,谢我做什么?”面上却难免露出一丝微笑,只觉宝玉如今成器,到底是有自己之功,心内不免得意。
宝玉见黛玉面色尚可,方又一揖道:“这一揖,才是求妹妹替我办件事。”
黛玉见他做得这样客气,倒不好马上拒绝,只道:“有话快说。”
宝玉咳嗽一声,忽然微红了脸道:“我想,我想…我想问问你们,当真喜欢一个人,是甚么感觉?”
宝钗眯着眼道:“各人不尽相同,我怎么好跟你说?你喜欢谁?总不是…我认识的人罢?”他千万莫要说是黛玉!
宝玉的脸越发红了,嗫嚅道:“也算是姐姐认识的人吧,虽然我不知姐姐是否见过他,总之,我…我似乎喜欢了一个人,可是不知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他是真性情的人,待我却总有些不冷不热的。我…我想我熟悉的人里,只有你们两个,算是率真豁达的真性情之人了,况且你们也是…咳…所以想问问你们。”
二人见他此话说得稀奇,对视一眼,黛玉道:“你喜欢的是谁?是园子里的,还是园子外的?”
宝玉道:“不是我们家的。”
宝钗见他模样,福至心灵,问了一句:“那人…是男,是女?”
宝玉见她道破,也不隐瞒,红着脸道:“是个须眉男儿。”
黛玉大惊,捂着嘴倒退一步,被宝钗拉住了,宝钗扶着她站定,看着宝玉道:“我认识的男子不多…你喜欢的,真性情的男子…总不会是…柳湘莲罢?”
宝玉整张脸都红透了,点头道:“宝姐姐料事如神。”
宝钗与黛玉面面相觑,她们自己虽然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却实在再想不到宝玉竟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半晌之后,宝钗才道:“你说你喜欢他…到底是怎么个喜欢法?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宝玉脸上本来已经褪了些红色,如今又胀回去了,吞吞吐吐道:“从前…从前你们总说他好,我偏有些个不服气,谁知后来和他在一起久了,渐渐地又觉得,他是个磊落丈夫,与我从前所认识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黛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