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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凰涅天下-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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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宗抬头望去,果见一干宫女内侍俱是头颈低垂,面上飞红,不由哈哈一笑,松开贵妃,想起她方才入神模样,笑问道:“娘子方才看什么?”
  
  王婉容略整衣襟,闻得皇帝问话,笑指几案道:“官家,我从福儿那抢来一幅画,正自观赏你便来了!”
  
  “从福儿那抢来一副画?”徽宗见她笑容古怪,不由好奇看去。
  
  “卫轲?”
  
  皇帝凝目画中深情的秀逸男子,但觉笔风细腻,勾勒传神,人物神情跃然于纸面,尤其那汪深情凝视,让人望之魂动,不由拍案赞道:“画得好!人物传神,感情细腻,线条柔和却不失风骨,衣袂凌凌直如飘飞而起,好!”
  
  贵妃媚声笑道:“福儿这画确是极好,所以我方忍不住拿了过来欣赏。”
  
  徽宗目光凝注在画中题字上,“若不相见,便不相恋。若不相知,便不相思。”
  
  皇帝低吟数遍,面容突转忧伤,似是想起了某个让人魂伤的往事,目光黯然,他本精擅弹本曲子,不由幽然吟唱:“第一不见最好,免得神魂儿颠倒;第二不恋最好,免得相思儿萦绕。”唱词缠绵,唱音却是哀痛入髓,手指来回摩挲那两句,目光如痴如颠,“情之一字,莫过于斯!”语到最后,眼中竟是隐泛泪光,泫然欲滴。
  
  贵妃观皇帝神情,知他必是又想起了逝去多年的颜妃,心底不由幽叹一声。
  
  “这两句是谁所题!”徽宗渐渐平息心情,看出题字笔迹不是茂德所书。
  
  “卫轲。”贵妃捂唇吃吃笑道,“看来清圣对咱家福儿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徽宗目中异彩闪耀,沉吟片刻,突然道:“吾今天过来,本是想与你商议一事。”
  
  “官家何事?”贵妃媚眼流波。
  
  徽宗向后一招手,皇帝身边的内侍赶紧上前将手中抱着的卷轴展开置于案上。
  
  贵妃上前观去,倏然惊愕,复细观一阵,不由失声叹道:“这是谁画的福儿?竟如斯深情!”
  
  “不但颜容传神至极,连眉梢眼角的浅浅一笑,均是一丝不苟地描勒细致,甚至将汶儿左手指尖一颗细如芝麻的朱痣都点了出来,显见观人用心了去!还有这笔下透出的浓浓情思,纵使不通书画之人,一眼看去亦能感觉出蕴含的深沉炽烈!啊!官家,这作画之人是谁?是谁对福儿这般用心用情?”
  
  徽宗哈哈笑道:“此画乃清圣所呈,欲以此为聘,乞尚帝姬。”
  
  贵妃怔了一下,忽然噗哧一笑,“这清圣倒是个妙人,居然以一画求帝姬。”
  
  徽宗笑道:“我原本心中尚存得一丝犹疑,但此番观得福儿所画,显是与清圣情意互织,遂心意便决。娘子,你观这两画,放在一起,岂非天作之合!”
  
  贵妃来来回回看了几眼,不由抚掌喜笑道:“果是一对佳偶璧人!恭喜官家,喜得佳婿!”
  
  “哈哈哈!”徽宗大笑,面容极是欢畅。
  
  ***
  
  宣和七年三月初四,上诏旨以茂德帝姬尚清圣御医卫轲,授清圣驸马都尉。
  
  “恭喜啊!卫驸马!”李彦笑眯眯收起圣旨。
  
  卫希颜起身拱手笑道:“多谢大官提携!”顿了顿,见最近的内侍远在丈外,忽然低语一句,“刚刚见得杨戬公公,似是对卫轲大不满意,未知是否轲不小心何处得罪了杨太傅?”
  
  李彦哼了一声,一摆手道:“他是嫉妒清圣你深得官家赏识,不必理会他!”
  
  卫希颜微笑道:“大官为人厚道公正,这内廷想来应由大官掌管才是。”
  
  延福宫总管立时笑眯了眼,两人相视一拱手,均是意会在心。
  
  ***
  
  帝姬婚期定在四月初十五,大吉之日。
  
  司天监最初算了两个吉日,下一个大吉之日是六月二十五。梁师成、童贯等进言帝姬大婚礼仪繁复,最好给予三月准备时间,将婚期定在六月二十五当是合适。卫希颜却恨不得立时娶了汶儿接出宫去,省得迟了生变,于是请王贵妃、李师师两头给皇帝吹枕边风。
  
  事实证明,枕边风是最管用的风,徽宗金口一开,尘埃落定,筹备大婚的礼部便忙昏了头去。
  
  徽宗对茂德帝姬的婚事极为重视,隔日将武学巷一处华美雅致的巨宅赐给帝姬作为婚后宅第,并令户部拨款三百万缗给工部重新修缮;次日又允准修缮所需奇石林木可从皇帝的御幸游园——艮岳行云中运取,所取之物日后再补入艮岳中。几日后皇帝又数度召见礼部尚书,亲自询问大婚筹备进度,礼部尚书直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了去,整个礼部乃至后宫都忙得人仰马翻。
  
  一团忙乱中,卫希颜倒是落闲了下来。因婚前准驸马和帝姬不得见面,卫希颜只得每日在养生殿转悠,间或请李彦品茗观书,间或出得宫去闲游。
  
  名可秀这段时日恰又有要事回江南,卫希颜便去撷芳楼骚扰李师师,顺道去逮名清方。
  
  她那日上呈给皇帝求婚的画正是名清方所绘。
  
  卫希颜不擅画技,若让李师师画一副汶儿人像;画技自无问题,但赵佶熟悉李师师的画风,更关键的问题是李师师对汶儿没有缠绵入骨的情思在内,纵使画得再逼真亦无法动人心魄,但名清方有情,这男子竟能将七年相思深藏于心底,假若这感情一旦倾泄出来,该是何等炽烈?
  
  果然,这副蕴含深沉情意的画打动了徽宗。以画艺入人眼,再以情思动人心,这便是卫希颜“投皇帝所好”的求婚计策。
  
  当时卫希颜自李师师手中取得画像后,也是为名清方的深情吃了一惊,遂先拿去兰熏殿给妹妹观看。
  
  汶儿惊震动容,再观得画中人和画中情一阵,忽然泫然欲滴,“娘亲她,为了我,真是煞费苦心!”
  
  卫希颜无语,半晌笑道:“我的好妹妹,我让你看这幅画,可不是让你感伤娘亲的!”
  
  茂德聪慧,自是知晓她指的什么,轻轻一叹道:“姐姐,当时那人在娘亲殿中养伤,娘亲似是极为欢喜,我便亦开心了去。后来,娘亲病逝,那人潜到宫中,陪我度过最艰难最痛苦的那一夜……”
  
  卫希颜见她颜容哀伤,知她定是又想起了母亲去世时的哀痛,心中顿然疼惜,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背,“汶儿,姐姐在!”
  
  “姐姐!”茂德突然紧紧抱住她,“娘亲去世后我只觉再无存活的念头,若非为了复仇,宁愿跟着娘亲去了!那段时日,幸得有那位神秘哥哥相伴。某日他突然潜入宫中告诉我,他必须离开京城很长一段时日,等办完重要事情后就回来守护着不再离开。我心里很是失落难过,但他还是走了,四年来我没有得到他半分消息,那份期盼就渐渐化为失望。之后遇上师师,方获知是因他托付而来。姐姐,这三年来,我去过师师居住数次,却仅知他隐在暗处保护我和师师,却从来没有见得他面!”
  
  卫希颜听到这不由皱眉,名清方既然喜欢汶儿,为什么不出来见她?下次定要逮着他问个明白。
  
  “汶儿,你对名清方到底有没有感觉?”
  
  茂德凝思良久,幽叹道:“姐姐,如同你对名姐姐那样么?”
  
  “姐姐!对那人,刚开始那两年是很想的!后来一直没有消息,便渐渐心冷下去,再到得后来突然又闻得消息,心却是有些淡寞了……现在突然如此,我……有些乱!”
  
  卫希颜双眉飞扬道:“汶儿,等我接你出宫,海阔天空便由得你飞!你若喜欢名清方便喜欢去,你若不喜欢名清方那便不喜欢,这世上有着大把的良家美男,由得你挑去选去!姐姐定是要你欢喜幸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哈!”
  
  茂德噗哧一笑,轻捶她一下,“姐姐,什么良家美男,还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说得我似是鱼肉乡里的恶霸!咯咯!”她越说越好笑,胸中的惆怅烦乱荡然无存,只觉能和姐姐这样静静相拥一生,便是安心欢喜无比。
  
  ***
  
  名可秀不在京中,卫希颜顿觉心头空落落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若得相见,便得相恋。若得相恋,便得相思。
  
  卫希颜长叹一声,懒恹恹地窝在花梨木椅中。
  
  “卫希颜!”李师师终于忍无可忍,横瞪她一眼,“自打你进了这门,便哀声叹气的不停,你若是不痛快就死到院子里去,别窝在屋子里败我心情!”
  
  不识情滋味,不知相思苦;但得情滋味,方知相思苦。
  
  “师师!”卫希颜哀叹道,“你家小乙哥三天两头过来滋润你,我可是十五天都没见着我家可秀了!”
  
  李师师被她一句“三天两头滋润”说得粉面飞霞,拎起一把团扇扑过去就要敲她。
  
  卫希颜扑哧一笑挡住,突然“咦”一声坐起来,目光闪亮,“名清方回来了!”
  
  “师师,这家伙三天两头闹失踪,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师师媚眼斜扫,“他去哪关我什么事,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卫希颜突然好奇凑近去,“师师,话说你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名清方?难道是……”她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你当初喜欢上了他?”
  
  李师师团扇一敲她头,“傻子才喜欢上他!瞧他对你妹妹那一往情深的样子,我有那么傻往坑里跳吗!只不过被小子情意所感,想着拿了玉佩也就是顺口传个讯,费不了多大力气,谁知道见了你妹妹,哎——”这位美绝青楼的才女突然幽叹口气,“见得你妹妹我才知晓,为何名清方会对她一见钟情,宁可背弃家业,也甘心无怨无悔的默默守护!”
  
  说着她扇子猛然一敲卫希颜,“所以说,我完全是被你那美人儿妹妹给迷惑住了,才误上了你们这艘贼船!”
  
  卫希颜方忍不住笑,她突又叹口气道:“还有,就是出于一分钦佩,对你们那位母亲唐大小姐!哎,绝代佳人啊!绝代智慧!却得承受这般灾难和苦楚,当真是天妒红颜么?这老天真真是没天理了!”
  
  卫希颜拍拍她肩,扬眉笑道:“老天不讲天理,我们就揍得它讲天理!”说完起身往屋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逮名清方问话!”
  
  她刚走出几步,突然微咦一声停下,房门被轻轻叩响,李师师一听敲击节奏便知是名清方,扬声娇笑道:“进来吧,有人正等你呢!”
  
  房门轻轻被推开,一袭青布短衫,看起来就如普通小厮般不起眼的男子缓缓走进来,身材不高不矮,面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幽石,沉敛厚重。
  
  这种沉敛厚重与雷御的沉如朴石又不同,雷御是天生沉默不喜多言,性情朴实温厚,而这男子却是历经了沧桑和磨砺的一种深敛沉淀,就仿如深深插入石壁的宝剑,锋锐完全被隐藏进去,但若有得出壁一日,必是剑气耀天,直冲宵汉。
  
  这就是名清方?
  
  “希颜!”名清方定定看了她许久,唇角牵出一抹笑容,“知道你很久,却是今时方和你真正面对!”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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