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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嫡非庶-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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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了空严肃地跟云氏试探道:“你说,是不是该给团姐儿请个教养嬷嬷来?”
  “教养嬷嬷?”云氏惊得茶都泼出来了。
  “别这么大声。”郑叔茂把茶盏从她手里抽出来,低声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商量吗?”
  云氏招手示意觅松把小炕桌撤了,不解道:“团姐儿才多大,老爷怎么就想起教养嬷嬷来了?”
  她在娘家是直到定了亲,因侯府规矩大套路多,才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来教导规矩仪态。郑月璧这样的侯府嫡长女也是从八岁上才开始跟着教养嬷嬷一板一眼地学怎么坐怎么站怎么走怎么跪。
  让阿团现在就受这份磋磨,云氏可舍不得。
  郑叔茂挠了挠鬓角,无奈道:“璧姐儿那教养嬷嬷是八岁才来的,可璧姐儿八岁以前,一走一站就很有章法了。若说团姐儿年纪小,珏姐儿和她年纪差不多,也……”也没跟个大马猴似的上蹿下跳啊。
  郑叔茂微微垂着眼睛,心里有隐秘的猜疑,怀疑云氏是不是故意要将阿团养歪,又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成婚十数年,他还不至于连真心假意都辨别不出来。
  况且,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阿团闯祸本事一流,撒娇本事更厉害,耍起脾气那眼刀子像淬了孔雀胆似的,撒起娇来嘴巴又甜得如同抹了蜜,令人不知不觉地就想纵着她,惯着她。
  郑叔茂打了个折扣,温言道:“也要她眼下就学得多严整,我是瞧你和窦妈妈都降不住她,找个脾气温和的嬷嬷来,多少教团姐儿有些女孩子的样子。”
  女孩子什么样子?就该木胎石塑似的端着笑,坐在后宅给人生儿育女、管家理事,一生离不开头顶上四方的天空?
  云氏有些烦躁,攥着帕子硬是没应下:“老爷的意思,我懂了。你让我……再想想吧。”

  第三十九章·所谓何去何从

  云氏拖了三天,趁郑叔茂去大营,偷偷将阿团叫来,将郑叔茂的打算说了一遍,最后问她:“你想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了,困在方寸之间,和一群女人为了眼前的蝇营狗苟斗心眼子?”
  也不等阿团回答,先说出她的计划:“咱们不讲究士农工商那一套,我想过了,等你及笄,就在外地寻个好人家,行商也好,士绅也罢,只要老实听话,别的都是次要的。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上京这么大的规矩,后宅里的夫人插手生意、出门游乐也是有的。到时,你嫁妆厚,背后又有娘家撑腰……”
  “我想。”阿团突然出声打断她,云氏一时没反应过来,阿团垂着头,平静而低沉地答道:“我想过这样的生活,阿娘。”
  “你傻啊?”云氏咬着下唇,怒道:“阿娘是脱不开了,可你还小呢,怎么就甘心过这种日子?”
  “阿娘,你说什么脱不开,还不是为着阿爹和哥哥们?你脱不开,难道我就舍得你们了吗?”阿团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坚定道:“再说了,如今的日子,真的就那么不堪吗?对,我们是不能随意出门了,绣花听戏闲磕牙,哪怕就舅舅家,也不过是坐着马车从一个围墙里到另一个围墙里。可阿爹难道不够爱重您?还是哥哥们不孝顺?阿娘你不过就是从职场上的女强人变成了家庭主妇而已。更何况,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兴许更没王法,遇上强征赋税的、拉壮丁的、强抢民女的,我一个人,难道就抗得过了?这世道就是如此,士就是踩在商的头顶上,男子就是压着女子,不是换个人嫁能解决的。嫁到外地,又不是出去上个大学旅游一圈,隔几个月就能回一趟家……”云氏这馊主意根本就是逃避。
  阿团飞快地抹了下眼角,胡诌八扯道:“不就是请个教养嬷嬷么,现代还有人专门去报模特培训班呢,就为了走路好看。不是有句话叫‘与其抱怨世界不如改变自己’还是‘要改变世界先改变自己’来着?我应该考个女状元,嘿嘿,哦不对,应该学好规矩选秀进宫给皇帝吹枕头风……”
  “瞎说什么!”云氏一脸惊恐地捂住她的嘴,怒道:“宫里是人待的地方吗?就你这样的,死八百回都不够人家算计的!”说完自己也愣了,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承认道:“承平侯府的规矩,从老侯爷就没立起来,你如今已比旁的公侯家的姑娘松快不少了。”
  阿团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强笑道:“阿娘你明明都知道的,就是心疼我……心疼我憋得难受,只能在府里瞎折腾。”
  云氏咬着牙别过脸去,阿团趴到她膝上,声音轻轻的:“我不走,阿娘,我舍不得你。外头的天地再大,也没有你们重要。”
  独自从云氏屋里出来,阿团有些恹恹的。今日家塾休沐,郑晏跟着郑昂去看望摔伤了腿的沈先生了。
  四下兜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信步走到抄手游廊随便捡了个地方一窝,红漆栏杆冷得像冰块,小蛇一样的寒风顺着袖口钻进来。从清早便起了雾,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阿团托着腮想,她近些日子是不是太任性了?是因为她一直闹着要上街,还不肯学女红,云氏才觉得她委屈了?
  云氏说得轻松,可她与郑叔茂之间本就因阿团生了嫌隙,先不说私底下悄悄给阿团议亲有多难,即便真成了,阿团如愿远嫁,郑叔茂可不懂什么叫追求自由,到时见阿团低嫁,他那气还不得全撒到云氏头上。
  云氏真是,半点不为自己考虑。
  眼角瞄到天井里有人四下张望,阿团抓着栏杆半跪在游廊座椅上直起背,就见那人脚下趔趄了一下,陡然加速,急匆匆地冲她跑过来,近了才看清,原来是画屏。
  “小祖宗,您这是又闹什么呢?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画屏扑上来将阿团牢牢搂进怀里,捧起她冰凉的小手一边呵气一边揉搓,抱怨道:“您怎么也不等等奴婢,自个儿就走了?刚才奴婢回西厢,没见着您回来,可吓坏了。窦妈妈险些要揭下奴婢一层皮来……”
  阿团逞强道:“我就是随便走走,穿得厚,不冷。”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画屏立刻要扒了外头的棉袄给阿团披上,阿团赶紧捉住她的手。笑话,她身上好歹还披着斗篷,画屏就这一件袄,脱了岂不是要冻死?忙道:“好了好了,你别脱,咱们回屋吧。”
  一回西厢,银烛立刻张罗着熬姜汤,递上南瓜形的铜胎手炉给阿团抱着,再叫人去云氏那边说一声,姑娘找回来了,顺便把散去外头找人的丫鬟婆子们叫回来。
  窦妈妈听说是在廊下找到阿团的,心头突突直跳,直觉有事。
  画屏透过窗缝望了望外面,絮叨起来:“姑娘您坐那儿干什么呢?若是想赏梅,吩咐奴婢折几枝开得好的插花瓶里看不好吗?”
  “不是,我就是随便走走。”阿团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
  “外头多冷啊,您便是想出去坐坐,也不能在游廊里啊,那儿没遮没挡的,风不全灌进来了?”画屏半跪在脚踏上,脱下阿团脚上的鹿皮小靴,续道:“您要是实在想出去,不如去前院荷塘边上的菡萏亭吧,周围搭上厚棉帘子,里头多拿两个火盆进去熏热了,也不是多冷,地上铺绒毯,石凳上再摆上坐垫……”
  阿团听得头晕,一径摆手道:“得了,别折腾了,我就是一时兴起。”
  画屏张口还要说些什么,被窦妈妈支出去了。
  阿团猜到窦妈妈要问,先开口道:“阿爹想给我找个教养嬷嬷。”窦妈妈顿时松了口气,坐在榻边的绣墩上道:“这是好事。”怕阿团心里头不舒坦,温言劝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旁人家里也这样的。姑娘学一学规矩礼仪,往后出门交际才不叫人笑话。”
  “出门交际啊……”阿团一条腿屈膝踩在榻上,另一条腿悬空前后晃着,懒洋洋地托着腮,兴致缺缺地道:“可阿娘出门从来不带我。”
  窦妈妈看得眼疼,等教养嬷嬷来了,单团姐儿这个坐姿就能把人气死。
  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阿团的脚放下来,一边跟她说着话:“姑娘这是还没到年纪呢,公侯伯府上的姐儿都金贵,哪个不是拘在家里学足了规矩才带出去,免得叫外头眼尖的夫人挑出刺,拿来说嘴。”憋不住多劝了一句:“姑娘从前骄纵些就罢了,待教养嬷嬷来了,可不能再这样拧着来了。”
  这话说起来有些僭越了,若不是看明白了阿团的脾气,她是断然不敢出口的。
  原先教导璧姐儿的嬷嬷年纪大了,据说已经回老家养老去了,也不知这回会请个什么样儿的人来。不过窦妈妈估计,请来教团姐儿的也当是从宫里退出来的老宫女。那样的人,本就不是奴籍,对上京也熟,为着教养各家的姑娘们,惯常出入世家望族。若从教养嬷嬷口中流出去一两句不好,团姐儿的名声不是黑了吗?
  阿团勾起嘴角“嘁”了一声,不屑道:“做戏嘛,谁不会呢?”
  待云氏松了口,郑叔茂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月便定下了人选。
  前一晚将阿团叫来,直道也不要她特意拿出时间来学,该去家塾还去家塾,只叫那嬷嬷跟在身边,随时纠正她的一言一行。
  这不是比拿出时间来学还要命么,连个下课的时间都没有!
  阿团故意摊在榻上哀嚎,拉着郑叔茂的袖口打滚装可怜。郑叔茂狠下心将她的手拂开,拿出前辈们当榜样,教育道:“远的不说,瞧你上头三个姐姐,哪个也不像你似的,一笑恨不得把一口牙全呲出来!瞧你娘,是不是连用饭的时候都文雅大方?”
  云氏羞恼地大声咳嗽了两声,郑叔茂立马闭嘴,绷着脸若无其事端起茶盏。
  既然阿团不肯低嫁远嫁,如无意外,这辈子是离不开上京的望族圈子了。嫁人就是她需要为之奋斗的事业,那么规矩礼数必须要学,不止学,还要学好,好到令人交口称赞。
  云氏也板起脸,严肃道:“这回请来的嬷嬷是尚仪局的女官,之前已在各公侯伯府教养过好多位姑娘了,你把脾气收一收,用心跟嬷嬷学规矩,不许胡闹。学好了,对你有益处的。”阿团听了,忽然灵光一现,这是不是有点像考驾照?都是花钱买骂嘛!
  郑叔茂不晓得她早下定决心要学,这会儿根本是在装委屈要好处。瞧她耷拉着耳朵蔫蔫的样子,到底不忍心,抛出个甜枣,许诺道:“若是嬷嬷也夸,待天气暖和了,就带你出去踏青。”
  “阿爹你真好!”阿团跳起来,这会儿也不嫌胡子扎人了,欢天喜地地搂着郑叔茂的脖子直蹭。随口问了一句:“嬷嬷怎么称呼呢?”
  郑叔茂见她肯配合,很是欣慰地点点头,笑道:“这位嬷嬷是桃溪容氏的旁支,你唤她容嬷嬷便是了。”
  容、容、容嬷嬷……?!
  阿团啪嗒一下跪在榻上,两眼发直,半天回不过神。呜呜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第四十章·所谓白往黑归

  云二月手里的花皮球掉在地上,哒哒哒地跳远了。
  立在她面前的阿团身穿暗银刺绣的浅蓝绫罗长裙,裙腰以绢条系住,上身是淡粉色的对襟短襦,胸前绣着折枝玉兰花,头上梳了两个小圆鬏,上面缠着一圈珍珠串。
  抿着嘴对她浅浅一笑,福身行礼:“见过舅母、表姐。”
  “你……”云二月一时竟不敢上前,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脑子烧坏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阿团心里气得咬手绢,面上照旧笑不露齿,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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