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自然也是快乐的。
因为这花同陆苍颜一样,都可以勾勒出月色煌然的辉光,都可以浸出槐树秋梦里俄而的金黄。
在夜里看着这花开放,似乎便如看着师尊一般。
——白日里裹着层层伪装,只有面对那刹那皎洁安心的月色,才肯袒露一丝那柔软的心房。
……他想将每一段思绪都说与那人听。
……他愿意做自己师尊的月亮。
一切从六道崖开始,一切自也要在六道崖写上完美的句号。
那日往山上的路似乎好长好长。
方既白紧张地四处搭话,那人偶尔一笑,都能将他的心揪起又放下。
他终归如计划般蒙住了青年的眼。
姜色的发带妥顺贴在他颊侧,顺着那高挺的鼻骨系在脑后,仿佛如此就可以绑定一生。
他牵起他的手。
那夜风雪好看,山下灯火映着阵法辉腾的曙光也好看。
青年被拆去眼前布条,就那么静静看着漫天星河千家万座。
他一身白衣被远处火色染透,第一次那般真实,那般亲近,仿佛只要自己伸出手,就可以小心翼翼触碰到他温柔热烈的灵魂。
于是方既白听到自己轻浅而欢喜地软着声线说:
“师尊,其实我……”
嚓。
——其实我喜欢你。
六个字含于唇齿,被剑气斩断,徒留一地残艳惊鸿。
方既白懵憧了。
……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以为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那人开始笑着同他讲一梦浮生,随后却又是一脸惶恐,提着沾血的挽苍剑,像是一场当醒的噩梦。
是噩梦就好了。
再一剑穿体而过打碎幻昼,方既白悬在半空,攥在手心的须弥无意碎开,那藏了许久的月见被疾风吹散,一如他简单又卑微的爱恋。
——从始至终他就是错的。
心中似有什么熄灭,方既白感到自己挑起冰凉的笑意。那句子在心中曾演练亿万遍,如今却换了情境换了语气,成了仿佛笑话的反唇相讽。
他听到自己说:
“师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可谁知道,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
十二
随后的日子,方既白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从六道崖第二次重重摔下,他居是冷静地找到崖下灵材稳定了伤势,不等玄商一行发现半死不活的自己,便已是拖着一身伤痕返回了旧家。
他本只是冲着玄商后山的那棵复九藤去的。
但自己族里宗中总多的是小人嘴脸热讽冷嘲。
他其实无所谓,上辈子别人骂他的句子堆起来都可以直接用个字字珠玑狗血喷头来证道。他又不是少挨过谁辱骂了。
——可那句话他忍不了。
那时候,方以昇方以诀就那样站在一众众星捧月里,任由附庸表现自我各种喋喋不休。
方既白一开始无所谓的。
直到他其中一人突然骂了句:
“有娘生没娘养!如今连自己师父都不要你这小畜生了罢?……看你伤成这副鬼样子,该不会就是陆尊座良心发现终于觉着你就是条臭虫,凛然出手替天行道了罢!!?”
“活该!”
他听到那青年啐一口如此说。心上猛地一痛,是那一剑义无反顾戳透的痛。
他忍不了了。
许是这种乖乖扮演按部就班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以前是因为陆苍颜,现在?
现在似乎没有理由足够他继续演下去了。
眼底血色慢慢浸透,方既白感到自己抽出了囿仙,魔气荡漾下,一行渣滓已是血溅七步。
从那一剑开始,方既白就该死了的。
从此世上剩下的,只有临渊宗宗主。
十三
苦修,苦修,漫无目的地苦修。
仿佛只有折磨自己才能叫心底的痛减轻一分,方既白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是在一年之内将仙魔二道修为均提到了元婴期。
顾家来虚与委蛇,他答应了。
顾家借灭门之案与胜寒寻衅,方既白也答应了。
他或许是想报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皓庭,在皓庭前门的浩然场上,他居然能碰到陆苍颜。
青年依旧一身简单的白衣,墨发如笔锋勾得流丽与温顺。
方既白本还抱着一线卑微的企望。哪怕是装得也好,哪怕是演戏也罢,能看到他为自己些许难过的模样。
——可青年在笑,在同皓庭那几人纵横谈笑。
——那里站着的本该是他吧?
方既白的心已经不会再痛了。瞳术骤然发动,他故意的一笑只留给青年一人见过。
那一句“陆尊座,你好啊。”砸得又深又狠。他居然因为青年脸色骤得苍白感到一线自如快活。
那人转身就走,方既白一言不发便去追。
一年来日夜苦痛的挣扎放到此刻又成了潮水般的痴眷与迷恋。
将人摁在回廊,指尖立即便顺遂心意入了师尊的华池檀口。
方既白突兀喜欢上了青年眼角微红唇齿无力磋磨的样子。
淡色的血线和着那来不及吞咽的津水从他唇边滑落,顺着刀切般的下颚染深衣上清淡的颜色。
——好美好美。
方既白突然有点悲哀地想,悲哀地觉得也许他那一剑刺得对。
——起码如今,他对他的师尊,想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十四
他本幻想着如此就算了。
恨也是恨,爱也是爱,曾经那千刀万剐后的手感似乎还残存于心,方既白不确定对着这个人,他可还能狠得下心去。
可那不化骨。
惊鸿一瞥下女子露出的侧脸瞬间让他浑身冰冷。
六成如师尊般的面庞熟悉且陌生,唯一不变的是那疯狂与憎恶。
他看到了不化骨手腕前手背间那一朵残留的七瓣兰。
七瓣兰?……成了僵人自然是死过了。
可那血脉曾经的证明依然还在。
他想起了陆苍颜手上那一层薄如蝉翼的所谓露成霜。
——祝家人。
他也是祝家人罢?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原来从头来,自己就只是他忍辱负重光复家族的小小牺牲品。
方既白不敢想素来他对自己笑的时候,心底究竟是怎样的冷。
两世恩怨仿佛在这一刹那看得清楚。
他估计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真正好过一分吧……
上辈子也是,这辈子也是。
弥生所恨?
方既白目送不化骨离去,目送那当是叫祝无心的不化骨离去。
他嘴角一笑。
——弥个屁的一生所恨。
尔后。
却是于照面一句点拨,于林中偏一相逢,于人前讳言定罪,于明镜死里厮磨。
他突然有点后悔那般折辱一个素来站在云端的人了。
几番挣扎下返回明镜,青年不在。
他一怔,随后却是福至心灵回到了淮止淮安苑中。
漫山槐花已然开放,最美的还是那人后院里古旧的几棵。
他也曾在夏夜缠着那人坐在树下石凳上与他看微明天色。
他也曾惴惴不安端着糕点在树下等他一句“尚可”。
林清辅他们出来了。
不过几句两看相厌,一腔柔情顿时又成了如剑般的锋利刻骨。
洛无鸢那段对语应是唤他有话讲的。
方既白苦笑。
结果到头来,关心他的还只是只有女子一个……
所以当挽苍剑突然拂过花雨沉然刺进洛无鸢肩膀的刹那。
方既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青年又是那副似乎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模一样,同一年前一模一样。
——何苦这样。
这样还不如上辈子撕破嘴脸你那肆意而笑的样子。
“等死吧。”
方既白双手在青年项前攥紧。
他猛然一力将人摔在对面树干上。
第一次起了杀心。
十五
方既白觉得。
本如此一刀两断就该很好了。
可他贱啊。
在已然成仇的爱情面前,他还是下贱。
……那一日趁夜色,他却是又返回淮止山。
隔着轩窗与月色,方既白却是看见青年一身里衣逶迤垂落,柳穿庭坐在他身边,手指攥住他分明一带就会全衣脱开的腰带,竟是满然一腔唾手可得的得意与火热。
怒火中烧理智全无,一个“滚”字脱口而出,他甚至下意识放出了自己虽从大乘滑落,可依旧稳稳渡劫的神识去镇压那一番醉死梦生。
他的师尊从长辈手底摔落,半截锁骨与肩头伏在衣上,任长发在上留下几道涓涓细流。
他道:“方既白,你也滚。”
他居然是能认出他的。
方既白一惊,人已是从暗处走出。
——他本不应该走出的。
这时候的陆苍颜估计向死之心早都定下了,什么不留情面的话都说得出口。
他却是信了。
震怒下已是将人直接压在了床头,他替柳穿庭完成了他未尽的动作。
腰带从身前滑落,那单薄的白衣顿然委地,露了一身清透傲骨。
——他早便觉得师尊混身上下哪里都好看的。
心应该跳得很快,他的欲望让他伸手侵入了青年之后。
师尊估计从来都没有行过一丝床笫之欢的。
不过被他指尖几下挑逗便付了一腔暗浊。那人青涩的身子泛起淡红,眼角本已干掉的泪痕又一次被冲掉,添了新的阑干纵横。
他想要这个人。
渴求下他已是换了手,故意趁着那人自己缴来的粮草,将指尖更往深处送了送。
青年修长的双手顿然紧紧攥住了床褥,那声音混着羞愤下压不去的吟哦,却一句就让他心如冰冷。
“……果然……我……哈……当初就不该……”
——当初?
你还好意思提当初!!?
愤怒下直接抽开手去,青年一声破碎卡于喉咙,却是瞬间就被他狼一般的冲撞打断了词话。
——这场面他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想到。
那梦境他解过,他衍过,他用尽自己一生的幻想,将每一个细节都沉沉刻画。
他希望那该是两心相悦下落于唇边的细吻,而非如今,他绝望下肆意的噬咬挣扎。
只有身体上惨烈的碰撞融合,只有躯壳间弥血的掠夺厮杀。
占有了?餍足了?
……却也输尽了。
一步步地,用尽两辈子输尽了。
他紧紧握住青年被囿仙捆出细密血痕的腰线,眼底,该是有泪水落下,滴在那人浅汗蒸灼的发上。
十六
方既白最后一次见陆苍颜,就是他被楚彦轻带着杀出重围于淮止山巅的那最后一刻。
狼狈与憔悴该是刻在脸上的,可他的眼底,却依旧如胜寒连绵两世的积雪。
那般纯,那般粹。就仿佛一切加诸于骨骼皮肉的痛苦都是过眼云烟,都是他所不屑,所无谓的。
四面楚歌,万人唾辱。道骨被剔,清白无处。
他分明失去了一切。可方既白觉得,他似乎是真的快乐。
虚无缥缈,似水如风,恍惚是登仙之人轮回体历后的蓦然的顿悟,冷眼看着这世间万物喧扰争执,无止无休。
——他就那么冷眼看着众人声声讨伐让他去死,他就那么冷眼看着顾粼一剑将他扫出数米,他就那么冷眼看着自己。
冷眼看着自己问他。
问他。
“后悔吗。”
他突然笑了。
“……不悔。”
——不悔。
那两个字答得干脆而轻柔,仿佛是在回答他今日的槐花糕好吃与否。
方既白感觉自己手指紧紧攥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