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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刀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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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的姿势仍和未出手前一样,只是那股逼人的杀气已消失无踪。只是眉宇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整个人的神情、态度、气势都已完全改变。——剑客的剑,有时候就像是钱一样,在某些方面来说几乎完全一样。一个剑客手里是不是有剑,就好像一个人手里是不是有钱一样,往往可以改变他们的一切。——如果一个剑客手里没有剑,一个人身边没有钱,一口空米袋里没有米,都是一样站不起来的。傅红雪也没有动,他依然冷冷地看着追风叟。追风叟却没有再看他,他的目光仿佛停留在傅红雪的身上,又仿佛流连在远方。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过了很久,追风叟忽然开口,忽然说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是用两把剑?”傅红雪将视线移到他的两手:“通常的人只有右手有练剑的痕迹。”他说:“而你两手都有痕迹。”“所以你就抛刀引开我的一剑?”“我只有这个办法。”傅红雪淡淡他说:“你就算是只有一把,我都没有把握能应付得了。”这是实话,因为追风叟来之前,已先将精、气、神培养到巅峰,傅红雪就算一见面就拔刀,也很难攻破他的“气”。追风叟用那双苍老许多的眼睛看着傅红雪,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仿佛苍老了许多。“很好,很好……”追风叟喃喃他说:“你果然有取胜的道理。”“在下取巧,虽然侥幸逃脱前辈剑下,但也未能取胜。”傅红雪说:“前辈何苦……”“你不必说了!”追风叟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也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忽然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傅红雪目送着他的身形远去:“前辈风范,果然不同。”他的话虽然很轻,但追风叟忽又回过头来,望着他,默然半晌,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胜而不骄,谦恭有礼,纵然有点冷做,但又何妨?”追风叟说完这话后,又转头向阳光深处走去。三阳光灿烂,大地酷热,花园里的青草仿佛都已被烤焦似的垂下了头。傅红雪将刚刚散落了一地的珠宝又重新拾起,包好,然后走出房间,走过花园,走向长廊。长廊最深处仿佛有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朦朦胧胧的,似有似无。傅红雪慢慢地走向她,走向那一片朦朦胧胧。白依伶茫然地看着他,又似在看着虚无的远方,他的脸上竟似有一抹淡淡的哀愁,一抹淡淡的埋怨,和一丝无奈。走到了她面前,傅红雪停了下来,一双黝黑深邃又落寞的眼睛迎上她那茫然的目光,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之久,才听见白依伶那三分哀愁,三分埋怨,三分无奈的声音。“想不到你会胜了追风叟。”“他没有败。”傅红雪听见自己在说:“他只是已没有了那股杀我的‘杀气’而已。”“你早就知道他今天一早就会去杀你?”“我感觉得出来。”“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是我要他去杀你的叶白依伶说。傅红雪没有回答这句话,他默默地注视着,过了一会儿,才将那包珠宝递给了她。“这包东西是乐乐山为了讨你欢心而去‘拿’的。”傅红雪没有说出“偷”这个字:“希望你好好珍惜。”白依伶接过珠宝,视线却仍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你呢?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什么感觉?爱的感觉?傅红雪回避了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乐乐山己死了?”——乐乐山会知道马芳铃房里有这些珠宝,当然是白依伶故意透露给他知道的。——白依伶当然也知道傅红雪昨晚一定会到马芳铃房间去等凶手。——她当然也算到乐乐山一露面,就一定会死。因为在傅红雪的刀下只有死。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死。花园酷热,长廊却阴,阴森森的就仿佛虚无的地狱。“世上唯有情最纯最真。”傅红雪淡淡地对白依伶说:“或许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情的可贵,当你有了这种经历后,你就会知道情的真谛了。”话音一完,傅红雪的人也消失在花丛里,白依伶仿佛仍茫然地立在那一片朦朦胧胧的长廊里。可是如果你仔细看,一定可以看见她那双眼睛已有泪水在滚动。“你错了。”白依伶轻轻地对着傅红雪消失处说:“情虽然是世上最纯最真的,但也是最令人痛苦的。”当泪水滴落在白依伶脸颊时,一双满布皱纹却有劲的手搭上了她的肩。白依伶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知道这只安慰的手是谁的。马空群的脸上也是布满皱纹,每一条纹皱仿佛都在刻划着他这一生所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也仿佛正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甚至连令他弯腰都休息。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平和的,并没有带着逼人的锋芒,现在这双眼睛正在凝视着白依伶。平和的眼睛里,竟出现了痛楚和怜悯,无奈和矛盾,马空群无言地看着白依伶。她似乎不愿这样沉默地悲伤,所以她又轻轻他说了一句话。“我错了吗?”“你没错!”马空群只有开口:“错的是命运。”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十年了,你还忘不了他。”“忘?”白依伶凄凉地笑了:“这种事忘得了吗?”——人类最悲哀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就是“忘不了”。但是忘不了又如何?仰药轻生?沉沦堕落?人间的悲剧,往往都是因“忘不了”而产生的。白依伶她何尝又不是呢?四石砌的城垣横亘在布达拉宫和恰克卜里山问,城门在一座舍利塔下,塔里藏着古代高僧的佛骨,和无数神秘美丽的传说与神话。通过圆形拱门,气热逼人的大招寺赫然出现在叶开他们右方。宫殿高四十丈,宽一百二十丈,连绵蜿蜒的雉谍,高耸在山岩上的城堡,古老的寺院禅房、碑碣、楼阁、算不清的窗碟帷帘,看来瑰丽而调合,就像是梦境,不像是神话。叶开仿佛已经看痴了,他没想到拉萨竟然美得像梦境一样。“美吧?”“这样的景象又岂是一个美字所能形容的。”叶开说。苏明明指着右方那座雄伟宏丽却又古老的寺院,说:“那景是拉萨有名的大招寺。”大招寺是唐代文成公主所建。在那个时代,西藏还是“吐蕃”,拉萨还是“逻姿城”。大唐贞观十四年,吐蕃的宰相“东赞”,带着珍宝无数,黄金五千两到了长安,把天可汗的侄女,“面貌慧秀,妙相具足,端壮美丽,体净无瑕,口吐‘哈里荫香粒’,而且虔诚事佛”的文成公主带回了罗婆城,嫁给了他们的第七世‘赞普’,雄姿英发,惊才绝艺的“松赞干布”。为了她的虔诚,为了她的美丽,他为她建造了这座大招寺。走过大招寺,就是拉萨的繁荣市集了。这里的街也和江南的街道一样,街上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住在这里的,一种从别地方来的。走在长街,叶开立即享受到只有拉萨才能品尝的风味。从两旁已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明亮的阳光和飒飒的风沙,又几乎使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是陈设在店铺的货物,有从打箭炉来的茶砖堆积如山,从天竺来的桃李桑椹草莓令人垂涎欲滴,从藏东来的藏香、精制的金属鞍具,从尼泊尔来的香料、蓝靛、珊瑚、珍珠、铜器,从关内来的瓷器和丝缎,蒙古的皮货与琥珀,锡金的糖果、麝香和大米……。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睁大些。看着这些货物和来来往往的人,叶开打从心里就愉快,他喜欢人,喜欢热闹,他酷爱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淳朴、良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江湖恩怨,没有阴险狡诈,更没有争权夺利的事。每天和街坊邻居们斗斗嘴、喝喝老酒,早上出门工作,黄昏回来时,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已准备好了。这种生活正是每个浪子最向往的生活,却是离他们最遥远的梦想。如天边浮云般可望而不可及。“你喜不喜欢这地方?”金鱼问叶开。叶开点头,他只能点,没有人能够不喜欢这个地方。“你以前来过这地方没有?”金鱼又问。叶开摇头,他以前没有来过,如果来过,很可能就不会走了。金鱼突然拉起叶开的手,就好像她拉住情人的手一样:“我带你去玩。”“到哪里去玩?”“到所有好玩的地方玩。”金鱼明朗的笑着;苏明明的脸色却已越来越难看,幸好这时长街上传来一阵呼喊:“明明姐,你回来了!”叶开一转头,就看见一群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奔了过来,有男有女,有高有短,有胖有瘦,仿佛还有一个瘸着腿。青春活泼有朝气的小孩,也是叶开所喜欢的。他看见这一群小孩很快地围住苏明明,大家七嘴八舌地争先抢着说话。“明明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明姐,你怎么去那么久?”“明明姐,你不在就没有人带我们玩了!”苏明明先笑着摸摸每一个人的头,然后才看着那个腿有点瘸的小孩说:“我不在,金鱼姐在呀!”“可是金鱼姐有时候要做事呀!”瘸着腿的男孩说:“她也不能成天带我们去玩。”“我不做事,你们哪里有吃的?”金鱼笑着说:“怎么打起小报告来了!”“没有。”一个长得比较胖一点的小女孩说:“我们只是很想念明明姐。”“这么说就是不想念我了?”金鱼故意装作生气状。那个胖女孩立即抱住金鱼,撒娇他说:“我们当然也很想念你呀!”“是想念。”金鱼又笑了:“想念我的糖果。”看见这么一群可爱的小孩,没有人会不喜欢会不笑的,叶开也笑了。他一笑,这群小孩才仿佛刚看见他似的,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是谁?”较高的一个小男孩问苏明明:“是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我叫叶开。”叶开还想继续说下去时,金鱼已打断了他的话。“树叶的叶,开心的开。”金鱼笑着说:“他是明明姐这次带来的客人。”一听是明明姐的客人,几个男孩就过来打招呼。“我叫幼南。”较高的男孩说:“是他们的大哥。”“乱讲,你比我还晚十几天生,他只是个子比较高一点而已。”瘸着腿的男孩说:“我叫小华,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你们好。”叶开笑着说。喜欢笑的人,就很容易打成一片,苏明明看见这群小孩后,刚刚脸上的难看也就消失了,她望了望每一位小孩,然后说:“玉成呢?”苏明明问:“怎么没看见玉成来?”本来脸上布满笑容的一群小孩,在听见她这句话后,每个人都静了下来,笑容转变为忧愁,又带着恐惧。叶开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这么快这么大,正感疑惑时,就听见苏明明又问:“发生了什么事?”每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对望了一眼,有的已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明明转头看着金鱼:“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金鱼睁大了眼睛:“昨天晚上还看见他和大家玩在一起。”苏明明又转头看着这一群仿佛做错事的小孩,突然对小华说:“你既然是他们的大哥,那么你就应该替大家说。”小华想了想,抬起头,才用一种仿佛要从容就义的神情说:“他昨天走了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他到哪里?”“他……他……”“他是不是去了‘猴园’?”小华点点头。苏明明的脸色也变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准去‘猴园’吗?”“你走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靠近过‘猴园’。”小华说:“谁知昨晚‘猴园’突然传出一阵猴子齐叫的声音,然后……然后玉成就说他要去看看。”苏明明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这次竟然也带着和这群小孩一样的恐惧。叶开一看气氛这么凝重,故作轻松状他说:“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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