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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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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即有接济,恐亦不多,则裴公必然难以持久。南阳大王以为,裴公若捉襟见肘,便唯有拱手降伏一途了。然闻其素日之行,当空身时不肯降羯;初入关中,根基不固,南不屈从于麴、索,北敢独当刘曜;则今天子在手,兵马数万,岂有束手待毙之理啊?我料其秋收前后,必然进兵谋夺雍州各郡,以取粮草……”
  辛明沉吟道:“若如此,可说南阳大王趁机发兵攻之,与焦、竺等联手,可破官军。”
  辛攀摆一摆手:“难矣哉。雍州各郡国表面和睦,其实互不相得,易为裴公逐一击破,即便秦州之兵东向,难以呼应,也无胜算。阿兄当劝谏大王,不可东出,唯固守临渭,久闭陇道,或可使裴公自败也。”
  你封锁陇道,必然会引发裴该的拼死反击,但是不要怕,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浮躁轻出。既然此前没有动手,那么只有继续封锁下去,才有可能使对方越来越弱,找到可乘之机。
  辛明点头说好,我会找机会向南阳王进言的——“弟且留此,相助为兄。”
  ……
  焦嵩的求救使者首先抵达上邽,说明了目前的形势,请求南阳王司马保发兵攻打卢水胡,并且许诺:“所得田土、城邑,归还安定,至于财帛、牛羊、胡民等,则可任由大王取去。”
  司马保召集众将吏商议此事,多数都认为还是不动为好——“焦嵩是欲我等为其复夺田土、城邑,且败官军假途灭虢之计也。然卢水胡素强悍,昔日贾彦度尚且覆军身亡,岂易攻取?不如静观其变为好。”
  麴允却说:“今裴文约唯得雍东三郡,中隔司、兖,遥控徐方,实力尚不甚强。若任由其攻取雍西,则恐大而难制。臣以为,大王还当发兵应援安定才是。”
  张春建议道:“既裴文约发大兵往攻卢水胡,则长安必然空虚,我军不如循渭而东,急行军十日可抵城下。其大军在外,仓促难以回援,长安易克,而天子可得也。”
  麴允赶紧摆手劝阻:“不可,不可,若往劫天子,是反使裴文约得到征伐大王之名义!”
  你们去打卢水胡,这是大义所在,裴该也没话可说,就算两军遭遇,只要约束将兵,也不至于起什么冲突。倘若攻灭了卢水胡,一方面增强安定的实力,使得裴该难以底定四郡国,同时掳掠的物资、人口,也能用来充实秦州。但你若是趁机沿渭水东进,谋劫天子,那裴该就有借口打你啦。
  就算十日内杀到长安城下,敢保证很快攻破城池吗?裴该有天子在手,咱们难免投鼠忌器,一旦战事迁延,等他调回往攻卢水胡的兵马,恐怕我军将毫无胜算。
  张春乜斜着麴允:“麴公便如此畏惧裴某吗?怪不得当日弃万年而逃。”
  麴允闻言,不禁大怒。他心说我早就劝你们趁着裴该立足未稳,发兵东进,即便不能攻取长安,也能逼迫京兆,到时候联络四郡国相互呼应,说不定裴该就只好认怂,可你们不肯听啊,究竟是谁惧怕裴该了?
  不过他从前名位是比张春为高,但朝命已经褫夺了车骑大将军的头衔,如今连大都督都转给裴该了,自己几乎就一白身,被迫依附司马保为幕客,而张春则是司马保的爱将。身在矮檐下,还真没胆量跟张春发脾气……
  好在从事辛明及时站出来,为自己解了围:“麴公所言,也是正论。昔裴公于大荔摧破胡军二十万,则其兵卒勇锐可知,若与其当面相攻,难有胜算……”
  张春打断辛明的话:“传言不可信,刘曜岂有二十万之众?且其与虚除部起龃龉,自乱阵脚,始为裴该侥幸得胜耳。”
  司马保就问了:“裴该今有多少兵马?”
  杨次掰着手指计算说:“昔裴该入关,北守大荔,其众两万。虽摧破刘曜,岂无伤损?且所得胡虏多不能用,只得散于郡内屯垦、放牧,以充军实。再将其半南下,攻破万年……”说着话瞥了麴允一眼——“再入长安,虽得万年、长安之众,仓促间人心难附,估算能用者唯李容、罗尧四五千人而已。今遣兵往功卢水胡,且欲趁机谋夺安定,此事不易为,则郭默所率,必其主力。臣以为长安城内,不足万众,且多新附之兵,易取耳。”
  当然啦,他这都是在想当然的基础上,又再缩水了三分,为的是应和张春的建言。辛明当即提出异议:“杨将军所言,臣不敢苟同……”杨次朝他一瞪眼:“此处哪有汝说话的资格?!”张春一挥手:“将辛明赶将出去!”
  司马保本人还没发话呢,就有侍卫听令过来,挥戟驱赶辛明。辛明双手抱着殿柱,高声叫道:“大王且再听臣一言……”话没喊完,就被几名侍卫揪着膀子,硬生生给拖出去了,连衣服都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
  辛明真是欲哭无泪啊,淒淒惶惶返回居处,把事儿跟兄弟辛攀一说——“我不知道张春、杨次,何以欲改旧策,东进谋夺长安……”
  辛攀冷笑道:“利令智昏罢了。”
  关键那俩货并不清楚裴该的厉害,还把他当成麴允、索綝一般人物,而且觉得裴该不是关西人,则其虽入长安,关西士人、军民必然不附,根基不稳。可是即便如此,此前他们也不敢贸然发兵,这回听说裴该把主力调去安定郡内了,才觉得有机可乘,想趁机去谋夺朝政。
  一旦司马保真能够进了长安城,挟持天子,张、杨必能掌权。倘若司马保得着机会更进一步,则异日张、杨摇身一变为昔日的索、麴,也不是天方夜谭啊。
  “二贼早有野心,今巴氐破梁州后,尚无北扰之意,而陇西、南安郡内众羌亦服,乃以为时机至矣。然长安之政是否稳固,只看梁司徒,其迎入裴公不过数月,岂有即起龃龉、欲图分道之意啊?”梁芬和裴该肯定还在蜜月期内呢,没那么快就决裂的——“二公若协同一心,即四五千人可守长安,大兵往攻,难以遽克。待裴公召郭默等回援,张春等必败。张春败则秦州虚弱,而裴公又得了大义名分,乃可宣朝命讨伐上邽……诚恐明岁今日,南阳大王已难以在秦州立足矣……”
  辛明听了辛攀的分析,就问那咱们该怎么办?辛攀叹了口气:“非裴公天纵之能,实陇西无人,开门揖盗也——难道说这是天意吗?我辛氏若求自保,不得不改换门庭矣。”当下一拍胸脯,说我到长安去向裴公报信,借此功劳,将来或可保得一门的安泰。
  兄长你还是留在上邽,继续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里应外合的机会……


第十五章 汇聚
  辛明是被轰出去了,殿上的讨论却还在继续。张春请令,说我愿率两万大军去攻长安,途中召各屯所兵马,又有一万,大王再可遣人召唤南安赤亭羌和陇西莫折羌、无弋羌等,发兵一万继进,有这四万大军,还担心天子到不了手吗?
  司马保点一点头,就问:“可须孤召陈安前来,为卿先行?”陈安够勇啊,所部虽然不过千余,但素得郡内氐、羌拥戴,还有可能多拉出几千兵马来。
  杨次摇头道:“陈安不可信。彼昔日曾应裴文约之召,劝说大王发兵攻取北地,恐其与裴某早有苟且……”顿了一顿,提议说:“不如命陈安应焦嵩之请,去攻卢水胡,一则迷惑裴该,二来也可牵制郭默之军,使其难以快速应援长安。”
  司马保一拍大腿:“此计甚妙。”正待允准,麴昌出列劝说道:“大王还请慎重行事。今大王虎踞秦州,名位既尊,根基又厚,官军必不敢主动来犯。且裴公……文约欲东出以伐胡寇,既立威名,复还桑梓,未必有意西向——得全雍州,所愿已足。大王何不陈兵界上,再遣一介使前往长安,与之约和,然后北联凉州,南取梁州,待兵马更雄壮时再东进以拱护天子,亦不为迟啊。”
  麴昌实在害怕裴该,不希望司马保轻易跟裴该见仗——肯定没胜算哪!所以拐着弯儿地附和麴允之意,但他这番话纯出臆测,说服力几近于无。
  杨次当即一瞪眼:“大王昔来秦州,而裴苞不纳,以致身死,是与裴氏仇深似海——谁云不相往攻,则裴该必不敢西?”
  麴昌皱皱眉头,心说你这话就前后矛盾啊。裴苞是谁杀的?陈安哪。你一会儿怀疑凶手陈安跟裴该化敌为友,一会儿又说司马保因此跟裴该势难两立……怎么正反面都让你说完了呢?但他不敢直接驳斥杨次,只好伸手一指:“裴苞违命获罪,自取灭亡,谁敢因此而怨怼大王?即裴氏二君亦见在大王幕下矣。”
  他手指的,正是裴苞之侄、裴粹之子裴诜和裴暅,去年年中假借兵之名,离开长安跑来了上邽,依附司马保。二人见状,直往后缩——本来嘛,处此嫌疑之地,我们就只好假装不存在,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希望被大家伙儿彻底忽视喽。你没事儿指我们干嘛?
  司马保注目裴诜:“卿以为该当如何?”
  裴诜兄弟当即拜服在地,口称:“臣无定见,唯大王之命是听。”这当口儿除了大表忠心外,我们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
  于是司马保最终决定,用张春之言,使其率兵先行,镇军将军胡崧去联络羌人,先后沿渭水东进;同时行文给陈安,要他去打卢水胡。
  麴允、麴昌退出来以后,各自阴沉着脸,默然不语。二人并肩而行,隔了好一阵子,麴昌才压低声音说:“此处不可留也。”
  麴允面无表情地继续缓步朝前走。
  麴昌跟上两步,又说:“我看裴公未必有害明公之意,不如返归长安去?”
  麴允斜瞥他一眼,冷冷地道:“然后不必三日,我便仰药自尽了。”索綝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麴昌不禁打了个哆嗦,苦着脸问:“然则我等往何处去才好?”想了一想,建议道:“不如返归金城,郡内麴、游两家,及依附羌部,可募兵三五千众。再遣使长安,向裴公请罪,他或者能许我等安居——终究金城偏远,发大兵来甚不划算。”看看麴允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就又说:“不然,北投凉州去也可……”
  麴允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获罪于天,岂敢再累及桑梓、友朋?为今之计,也只有寻机往投张安逊(张寔)去了。”
  ……
  街道的另一头,裴氏兄弟也在秘密商谈应变之策。两人挺郁闷,早知道裴该那么快就能杀进关中来,进而又夺取了朝政,那咱们就该呆在长安不走啊,干嘛要逃到上邽来呢?“前行之来书,云已得尚书左丞,若我兄弟在,何止区区六品!”
  裴通是老三,外加庶出,跟咱们哥儿俩完全没法比啊。如今主支凋零,就光裴该一个,他必然会重用同族之人——好比说裴嶷,可裴嶷十多年前就迁去辽东了,此前他都未必见过裴该的面,咱哥儿俩可是在洛阳就跟裴该认识的啊,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咧……咱们若在长安,三四品唾手可得,哪有老三裴通啥事儿啊!
  裴暅说了:“前此我便规劝阿兄,不如离开上邽,去投文约,阿兄不允……”
  裴诜摇摇头:“文约既入长安,南阳王必然深嫉之,张春辈遣来监视我兄弟之人更众,岂有逃离的可能?”可惜没在裴该打到河南,或者才入关中时便往相投,但……谁能想得到这小孩子如今那么能干哪——“若然轻举妄动,诚恐首级难全……”
  裴暅说那怎么办?“我看张春辈徒为大言,实无统军之能,此番东进,七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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