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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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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平旌不由皱了皱眉,“我听父王说了,当年旧案是非分明,没有什么含糊的地方。说到底,是你母亲自己心魔难除,才会把陛下的恩宽,当成了复仇的机会。你素来是个能通情理的人,难道看不透这个吗?”

  是非、对错、情理……这些听起来似乎难以反驳的话语,却令萧元启的心中阵阵绞痛,“既然陛下恩宽似海,为什么就不肯留我父亲一条性命?”

  “当年先帝犹在,岂能全由陛下做主?再说你也看过案由,莱阳王所犯的是必死之罪,根本没有可以宽宥的余地。”

  “是吗?”萧元启头脑一热,语调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他若不是与陛下年纪相近的另一个嫡皇子,也许就能为他找到一些余地了吧……”

  萧平旌吃了一惊,定定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刚才走进房门的时候,萧元启就曾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切都已经变了,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世界已然离他而去,站在眼前的这位长林二公子,已不再单纯是他的堂弟和朋友,说话千万要加些小心。

  然而旧日的习惯并非短时可以改变,人在极度的悲伤和虚弱之下也总是很难控制自己。话语冲口而出之后,萧元启立即意识到了其间的不妥,心头升起一阵惧意。

  “你我同族兄弟,相识多年,即便你母亲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原本无辜,相信你能分清善恶是非。”萧平旌眸色烈烈,眉宇之间带着怒气,“可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的眼中,陛下和宗室多年的照顾只是伪善,而你父亲当初的旧案,不过是一场权位相争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根本没这么想过,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萧元启哪敢让他做出这样的结论,立时否认之后,语调也随之变得虚软退让,“你从小到大都有父兄长辈宠爱,这种生而无父、孤苦无依的感觉,我知道你不可能懂……但是平旌,我一直多想得到陛下的认可,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

  萧平旌又盯了他片刻,神色终于舒缓了几分,“陛下顾念皇家骨肉情分,和宗室朝臣多次商议,就是想要妥当安置你。他若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语音停顿少顷,最后宽容地一笑,拍了拍萧元启的肩膀,“幸好刚才你口不择言,只有我听见。”

  萧元启心头微微一松,两颊总算恢复了少许血色,又稳了一阵方才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陛下准备何时召见我?”

  萧平旌仰头想了想,“大概要等东海使团离京之后吧。你不用着急,他们待不了几天。”

  东海与大梁一向交好,联姻、边贸通商皆已历数朝,多有定规,若是抛开淑妃的事情不提,此次使团来京更像是一次礼节性拜访,确实费不了多少时日。

  对于墨淄侯的缺席,东海使臣勉强解释为因病返程,在金阶之下再三叩首请罪。萧歆敲打了他几句之后发现,对于国中所出的这位第一高手,东海国主显然并不能完全管束,使臣应答之时十分尴尬,暗暗还有些盼着大梁能收拾他一场的意思。

  淑妃的祭典安排在她生前所居的金华宫,按东海之礼大约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荀飞盏刻意将四周安防放得很松,可惜一直等到最后焚表收祭也未能瞧见墨淄侯的影子,连主祭的东海使臣看上去都有些失望。

  “墨淄侯对最后的祭礼不感兴趣,京城又已经安静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推断他已经走了呢?”萧平旌站在养居殿南侧的一处高台之上,转头询问身边的荀飞盏。

  荀飞盏一面警戒四周,一面道:“他再是绝世高手,多留一天还是会多一分风险,反正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不走的理由……”说到这里时,他的视线刚好经过下方宽阔的庭院,突然间停了一下。

  萧平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萧元启一身素服白衣,由两名内侍引领着正走向养居殿前的长阶,不由想起了他那日所说的话,有些感慨地问道:“荀大哥,令尊大人去世时,你几岁啊?”

  “七岁。”荀飞盏瞟了他一眼,“干吗突然问起这个?”

  “我习惯了有父兄护持,倒是真的从没想过孤身一人的滋味……”

  “谁不知道你受宠啊,又在这儿跟我显摆什么?”荀飞盏开玩笑地逗了他一句,但其实很清楚他这句话从何而来,叹了口气道,“人逢巨变,都会觉得伤痛难熬。可外人能否感同身受并不重要,将来何去何从,关键还是要看他自己。”

  低头跟随内侍走上长阶的萧元启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此刻的脑子有些发空,又是紧张又是惶然,几乎费尽全力才能稳住自己的脚步。

  涉及宗室子弟的事情梁帝一向都习惯于同长林王商议,此刻坐在养居殿上的也只有他们二人。相比于萧歆阴沉的面色,萧庭生的表情反倒平和一些,但也是同样严肃,并无一丝笑意。

  大礼叩拜之后,萧元启未能听到叫起之声,额前不由渗出细汗,伏在地上纹丝不动。

  良久之后,梁帝的语音方从上位缓缓传来,“先帝五子,唯有你父亲与朕是一母同胞,可他当年的罪行祸及边境安稳,留下了数不清的血债,实在没有半丝可以宽宥之处。朕已经命人将先帝当时的处置诏书给你看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元启重重叩首,只敢微微抬起头,颤声道:“回陛下的话,母亲是深宅妇人,向来以夫君为天,所以只顾私怨,不顾是非。臣自幼受教于宫学之中,究其所为,实在难以为她辩驳……可是陛下,母亲纵有千般不是,仍是元启生身之母,还望陛下开恩,容臣迎回母亲尸首,重新入土安灵……”说罢,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番应答还算中规中矩,萧歆听起来并不觉得逆耳,只是对于最后这句哀求有些不满,当下稍稍皱起眉,转头看向长林王。

  萧庭生立起身,缓步走到萧元启身前,道:“罪妇虞氏为饰己过,暗害淑妃娘娘,伤及皇嗣。此罪行之所以没有株连到你,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皇族血脉,这一点你可明白?”

  萧元启低声应道:“侄儿明白。”

  “先帝的皇孙,依礼不可为逆罪之人安灵。你若坚持要让陛下开恩,就只能自请绝离于宗室。两相权衡,二取其一,你可要认真想好了。”

  若真按莱阳太夫人的罪行加以株连的话,单是咒怨圣上一条便够得上死了,只不过在梁帝和长林王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皇室之傲,觉得萧元启先帝皇孙这个身份,总还是多过于罪妇之子,并不想让萧氏子孙替外族女分罪,所以早就存了恩宽之意,这才有意在言辞上加以分割。

  萧元启向来也是个聪明人,说是二选其一,但皇帝真正的意思他已然领会,心下微微一松的同时,又委实难以割舍多年母子之情,一时间泪流满面,嗓音都有些嘶哑,“陛下……大伯父……母亲有生养之恩,父族乃骨血之源,二择其一,让臣能怎么选,臣实在不知道能怎么选啊……”

  身为遗腹之子,他与寡母多年相依众所皆知,若轻易便偏向皇爵富贵,反倒显得过于凉薄,而眼下这般号哭失仪,虽然改变不了皇帝的决定,却也不会招人反感,至少萧歆与萧庭生对视了一眼,都未显出不悦之色。

  “好了,你不肯选,那朕帮你选。”萧歆微微拧着眉头,神色严厉,“你母罪无可赦,只能薄葬远郊,不得立碑,不得祭享。莱阳府爵降为末品侯,给你三个月时间,容你在府戴孝,三月之后,不可再逾制。听清楚了吗?”

  开始的数番问答还算御前奏对,但最后这几句话出口,便已经是天子御旨,绝不容再行多言。萧元启咬牙将眼中的泪水忍了回去,跪直了身体,青肿的前额再次触地,“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这次召见之后,对于莱阳侯的处置便算是有了最终定论。巡防营撤了封禁,改内廷司派员进府,收缴更换降爵器物,封锁太夫人旧院,足足忙乱了数日方才安静下来。莱阳府的大门随后紧紧关闭,门楣上连半缕白麻也不敢悬挂,只在后院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

  梁帝所允准的在府戴孝,并非全套斩衰之仪,不过是素服一件,麻额一根,至晚可焚纸钱三挂,供素烛一对。饶是如此,萧元启每日跪哀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莱阳府里原太夫人的陪嫁人等早已尽数逐出,内廷司又将依例分派到府的侍从减员并重新换了一批,眼下除了先太后赐给的数名管事以外,就只有阿泰等十来个后头买的家仆算是熟面孔,人数自然也随之精减了近半,整个府邸白昼里尚且空空荡荡,入夜之后,灵堂内更是只有萧元启一个人,孤孤单单跪在白烛之前。

  墨淄侯立在灵堂外的墙檐上,看着下方两盏现糊的素白灯笼,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对于萧元启是生是死,际遇如何,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之所以会冒险在金陵潜伏这么久,更多的是被濮阳缨的话所打动。

  “想要扰乱大梁盛世之朝局,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引线埋得越久效果才能越好,等时机一到,萧元启就是东海埋在大梁皇室中的一把刀,为了这个,即便等上三年五载的,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萧元启是不是一颗值得培养的种子,墨淄侯此刻还判断不准,但这几日私下观察的一切,多多少少还算引起了他的兴趣,让他有意一试。

  铜盆中纸钱焚烧的光亮已经暗下,薄薄一层黑灰覆在盆底。墨淄侯的靴底无声地迈过门槛,素烛的焰心随着波动的气流摇曳了数下,盆底黑灰飘荡腾起。

  跪在烛前的萧元启全身一僵,既未觉得意外,又忍不住有些心中发寒。

  “是我无能,这个莱阳府任人出入,连自己母亲的性命也保不住。”他徐徐起身,表情麻木,“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就请动手吧。”

  “杀你?单单只想杀你的话,我又何必这么费事?”墨淄侯瞟了一眼堂前素烛,语调冷淡如冰,“你好歹也算半个东海人,濮阳缨说你将来能有可用之处,我也觉得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我国中真的能够因此得利,为你花上一些工夫又当如何?”

  萧元启微微咬住牙根,“你愿意给我机会,我还未必相信你呢。请问,东海究竟想要如何从我这里得利?”

  墨淄侯眯起眼睛看了他片刻,突然仰头冷笑了数声,“现在的你如同丧家之犬,真以为自己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

  萧元启的嘴唇猛地抖了一下,被他自己拼力咬住。嘲讽、鄙视、羞辱,早已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更何况墨淄侯的话虽然难听,但其实并没有说错。

  “上次见面时你曾说过,我的修为还大有可长进之处?”

  墨淄侯淡淡一笑,“是。”

  萧元启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问道:“请问……如何能够长进?”

  第二十四章 大燕来客

  由墨淄侯进京引发的诸多波澜,直到二月初东海使团离京之后才算渐渐平息。所有被卷入这场风波的人里,对结果最为满意的莫过于正阳宫的荀皇后。梗在心头多年的尖刺被一朝拔出,她只觉得周身轻松,不仅认真张罗安排淑妃的祭礼,对养在宫中的两个庶皇子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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