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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3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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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驰道时,他更忍不住拉住祖青抱怨道:“河南大有喜乐,阿叔何必北行?阿弟你又为何不早携我过河?”
  听到堂兄那不谙世事的抱怨,祖青心内先是一酸,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顺着堂兄的意趣,向他指点讲解诸多河北不见之风物。
  家人入洛安顿之后,到了第三天,行台便有使者来到邸舍,通知祖青准备参加献玺礼仪。祖青得讯之后,心情也是激动不已,心知事态发展总算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而在洛阳居住过一段时间之后,对于之后的大势发展,祖青也充满了期待,不再以局外人自视。


第1485章 人间良缘
  最近这段时间,洛阳内外气氛很微妙。
  对于河洛之间普通的生民而言,王师壮功、覆亡河北的羯国,意味着持续多年的征发战事将要告一段落,或许还达不到兵戈悉止的程度,但凭行台王师之强大善战,各方边患都可从容收拾,不会再有什么规模宏大的全面战争过多压制民生种种,大治之世将要到来。
  可是越接近中枢上层,普遍的便不如民间恬淡自足,而是充斥着一股焦躁的氛围。越接近权力的中心,这种氛围便越强烈。
  究其原因,自然与晋帝退位、典午归命有关。虽然启泰改元、行台治世至今已经将近十年之久,江东台城早成虚设,皇帝的存在感也被冲淡到几近于无。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别是对于一些恪守章制的上层人物而言,虽然尊位的空虚并没有给行台执政带来什么实际的影响,但行台终究不是正式明确的中枢机构,多多少少存在着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当然,如今梁王沈维周无论权势还是威望都已经达到一个新的巅峰,如日中天。即便抛开别的都不说,单单凭着那殊功新创、勇武敢战的几十万王师大军唯梁王马首是瞻,这种状态也可以持续很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骚乱。
  但时势终究不可长久的停滞于此,世道是必须要尽管进入下一个节奏。时流人众也都明白,尽管局势已经异常的分明,但想要让世道跨出这实质性的一步,仍然需要一个契机。
  在典午归命的过程中,龙门辩议算是狠刷了一把存在感。所以也就有许多的时流,将此当作一个推动世道继续向前的战场,于此胜论世道下一步将会何去何从。
  龙门议场可以说是在野贤流的一个主场,虽然也有一些官员加入其中,但却不占主流。而作为在仕之人主场的行台,这种焦躁的气氛同样有增无减。
  如果说在野之众胜论此中,还是怀揣着迫切希望世道能够更进一步、行入正轨,那么行台上上下下在职者的愿望要更加强烈与直接,因为这关乎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
  可是从九月中皇帝宣布退位,到梁王集众于龙门凭吊义主,时间很快便又过去了十几天,行台最顶层仍然没有什么确凿消息流传出来,这就不得不让人倍感焦灼、急不可耐了。
  在这种氛围之下,首先出现打破僵局的声音来自于荆州,荆州刺史庾怿上奏行台,羯患虽亡,四边仍有不靖,胡虏之众不乏称长僭尊之狂悖凶贼,诸夏之地、天眷邦国,权宜之态不可久持,南北黎庶并诸夏耆老俱都渴求圣君称制,奉天承运,威慑诸夷。
  荆州奏书入洛未久,行台治下各边方伯俱都陆续启奏。有的言辞尚还含蓄一些,有的直接明言梁王功大当国,除此之外,世道再无余子。
  但就算如此,行台最上层还是保持着沉默,那种沉稳姿态简直让耐性差一些的人焦虑得摧断心肠。
  当然也不乏有识者很快察觉到当中一丝隐情,那就是世道中至今无有传国玺这一象征着“受命于天”的国器消息。传国玺虽然只是一个死物,但却上追秦世,始皇帝执此号令天下。而在龙门辩议之中,论及晋世衰亡,传国玺的遗失更是被频频提及,被当做晋祚气数耗尽的重要凭证。
  此前晋帝退位,虽然不曾言及传国玺得失问题,但也正是因为传国玺的亡失,让晋帝久被世道嘲为白板天子。如今行台所以按捺不发,必然也是与此关系极大。
  这一猜测很快便流传开来,诸种议论甚嚣尘上。许多人有感于梁王一扫旧弊、不愿法于江东白板临朝的窘迫,但更多的人则觉得梁王履极已是众望所归,岂能因此死物得失而困顿不前。不管议论者看法如何,很快时流便也意识到,传国玺得失已经成为梁王履极一个关键所在。
  不乏时流暗忖,梁王此刻大概也应该是焦灼难当,深受此事困扰。虽然传言中传国玺旧为羯主石虎所执而石虎如今已经伏诛,但当时兵荒马乱,一件死物遗失再正常不过,若为不识者所得,或许往后多年都隐世不出也极有可能。
  不过凡作此想者,若能有幸得见梁王目下生活状态,大概就能体会到何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一天,同样也是日上三竿,梁王才步出居舍,但身上还只是穿了一身居家时服,全无会见宾客或是前往行台的打算。
  邸中仆役苦着脸忙不迭再去准备餐食,却不敢抱怨梁王起居作息混乱打乱了他们一整天的事务安排。类似的忙乱已经不是第一次,大概从九月末典午归命消息传至洛阳之后,梁王的作息便乱了起来,全无规律可循。
  沈哲子对此倒是乏甚感想,他只是想给自己放一个短暂的假而已。太久远的前事且不论,单单过去一整年的时间,他都在河北督战,虽然无需亲上战场,但若讲到劳累辛苦,自问不逊于王师上下所有将士。
  返回洛阳后,便又投入到促成典午归命的事情中去,这当中的紧张与谨慎毫不逊于北伐督战。好不容易事情有了一个可喜的收尾,饶是素来对权谋事务甘之若饴的沈哲子都大感心力交瘁,疲累难当,只想要好好的放松几天。
  但这半日偷闲,往往也伴随着一些糟心。他姿态闲散立在廊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庭下风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抬手招了招恭立阶下的家人刘长问道:“有没有觉得庭内景物不同?”
  刘长如今早已须发灰白,老态十足,听到问话连忙回道:“郎、大王,早间王妃入此,命人收走了廊外玉屏。”
  得了刘长提醒,沈哲子才总算了然,果然原本摆放一方汉白玉石屏的位置,如今被两盆翠柏所取代。他对起居环境实在太漠视,明明眼下之物不见了,还要靠家人提醒才能察觉出。
  “王妃取走那石屏做什么?摆在这里也是颇有意趣。”
  沈哲子随口说了一句,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绕廊缓行,不知不觉便行至自家娘子居舍外。
  随着晋帝退位,兴男公主原本那丹阳长公主封号自然也一并作废,如今只称以梁王妃。当沈哲子行至此处时,也无须刘长提醒,他已经发现居舍外布设风格已经明显不同,真要说具体哪一处,他一时间也指不出,只是整体上感觉朴素到了极点,以至于他还以为自己行错。
  大王入此,早有侍女通告,很快梁王妃司马氏降阶出迎,素色襦裙,衣不佩环、颜不饰彩,甚至就连发髻都只是简单的用竹钗固定起来,没有了往日那种富贵明艳,但也自有一番素雅恬静。
  “娘子美质天生,素净可爱,此态近年倒是少见。”
  沈哲子阔行上前,拉起王妃皓腕,上下打量一番,口中啧啧叹道。
  王妃听到这话,美艳脸颊羞红,嗔望夫郎一眼,不乏薄怨道:“老身色衰,无论怎样姿态,夫郎近年能多看一眼?”
  沈哲子闻言倒生几分愧疚,转而笑语道:“巨贼伏诛,邦国之后少有边患大事,往后余生,无患乏于守望。”
  说话间,夫妻并入室中。看到自家娘子丽荣开朗,笑语嫣然,沈哲子也不得不庆幸此前典午归命那场风波确是没有辜负苦心。原本他们夫妻这种状态处境,怕是将要旧情难复,往后相见也要多生尴尬。
  可是这一场归命风波,虽然对晋祚司马氏多有裁蔑,但在沈哲子小心翼翼操作下,他家丈人司马绍却被巧妙摘出,非但没有功誉尽毁,一时间风评更胜生时。龙门设祀,虽然不是以人间君王的礼节,但却胜出一般的君王享祀。
  这件事的成功解决,不独是回报亡者,也让在生的后嗣有了更从容广阔的生存空间,最起码余生不必再被覆盖在旧朝阴影之下,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沈哲子与兴男公主感情深厚,无复多言,他能够在大位诱惑之下还能保持平稳,将事情安排到这一步,于情于理,兴男公主都没有责怪自家夫郎的理由。至于司马氏历代先王黄泉之下会作何感想,也真的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如果说沈家夺了司马氏天下,这更是滑天下之大稽。父母俱死于非命,兴男公主很清楚这所谓的晋祚尊位是怎样的可怜与卑微。
  作为幼来相伴枕边人,兴男公主比世道中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家夫郎为了重新收拾这被蹂躏祸害的河山社稷付出了怎样的心力与劳累,尤其对肃祖一脉的她们姐弟几人给予的庇护,更是远远超出了君臣名分所代表的责任。
  如果沈哲子真的拘泥于世道诸论而不踏出这一步,就连兴男公主都要为自家夫郎大鸣不公!更不要说如今这件事解决得人情兼顾,亡父身后名誉、兄弟在世生计都得到了充分的关照,兴男公主能感受到只有幸得良人的喜悦与不负父族的欣慰。
  至于说她的兄弟并后嗣要比自家夫郎与儿子更有资格坐享天下,开什么玩笑!这无关乎人情远近,而是世情如此。任何持于邪论者,也只是为了逞于私欲而给她家兄弟带来更大戕害,如同江东旧年孤母横死。


第1486章 贤内谏君
  进入居舍中,看到较之记忆中已经大为改变的内饰,沈哲子才渐渐有所明悟。
  梁王妃说什么老身色衰之类自然只是戏言,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早已经融入彼此生命。但话说回来,沈哲子真的有很长时间没有与娘子阁中私话的闲暇,哪怕是五月中返回洛阳,也一直在忙于筹划晋帝退位事宜,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享受什么温馨时光。
  就算这几日骤然清闲下来,沈哲子看似作息紊乱,但更多时间还只是希望能够独处养神,什么事情都懒于过问。
  因是直到今日来到娘子居舍,才发现房间内布置得非常朴素,早已不同以往风格,可以说除了基本的起居必需品之外便没有了更多的布置,特别是一些不具实用性的装饰物,更是一件都找不到。
  眼见如此,再联想到此前庭院装饰物的拆除和眼前娘子素面朝天的装扮风格,沈哲子哪里还不明白,这娘子已经开始适应角色的变换了。
  一念及此,沈哲子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一如旧年那般亲昵的将这娘子揽入怀内。梁王妃也如旧年习惯偎入夫郎怀中,只是片刻后身躯却突然变得僵硬,视线略一乜斜,房中侍立诸人俱都识趣,目不斜视的退出房间,顺便拉起了房门。
  察觉到夫郎望她眼神略带戏谑,梁王妃俏脸已是一片娇红,埋首夫郎怀内呢喃道:“我又不是什么贤性惠质,能够比美古之坤德,能够想到做到,也只是一些浅表文章,只怕愚妇不堪、辱没夫郎……”
  “少伴老陪,所求无非心意相通,朝夕相望罢了。帷阁之内,我与娘子也不过人间寻常夫妇,无非人望浅聚。门户之内,还是舒适为尚,也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我家富贵享久,那也是祖宗遗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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