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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太监-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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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死?”冯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宦官历来名声不佳,为世人所耻,您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他们只顾一己私利,毫无良知。有句话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晚辈虽是阉竖,却也愿效仿先贤,告诉世人,宦官当中,也有忧国忧民有良知的好人!”
望着陈默昂首挺胸,毫无畏惧的侃侃而谈,冯保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正在接受张鲸的处罚,在孔子像前边“拜圣人”,同病相怜的遭遇让自己出手救了他,现在想想,除了同病相怜,吸引自己的,莫非就没有此子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又臭又硬的脾气么?
早就该猜到是这种结局的。
冯保悠然一叹,缓缓扣下了扳机……

☆、第七十六章 决断

“咯吱吱……”象牙手铳估计很少使用,扣动扳机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刺激着陈默的耳膜,让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如同擂鼓一般。
“啪嗒!”异样的声音响起,陈默浑身巨震,脑子猛然一阵眩晕,却未感到任何疼痛,定神一看,原来根本不是枪响,而是象牙手铳被冯保扔在了书桌上。
“老,老祖宗,您这,这是……?”陈默语音干涩,还有些结巴。
“你走吧!”冯保面色铁灰,颓然坐回了椅子上,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仿佛刚才面对铳口的是他,而不是陈默。
“老……”陈默隐约有些明白,却又十分糊涂。
“少啰嗦,趁着咱家还没后悔,赶紧滚!”冯保突然暴跳如雷,重重的一拍桌子,双目倒竖,目若鹰隼一般盯着陈默:“滚,滚,滚,赶紧滚!”
一连四个“滚”字如同子弹般重重击在陈默的心头,刹那间,他明白了冯保放过自己的原因,热血上涌,瞬间做好了打算,噗通跪倒,呛声说道:“老祖宗义薄云天,对晚辈恩同再造,晚辈发誓,若泄露老祖宗计划半句,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罢不等冯保开口,噌的起身,快步向外行去。出了书房,一声悠长的叹息传进他的耳朵,让他身子一窒,险险没有转身重新入内。
昔日曹孟德爱云长之才,封汉寿亭侯,云长心念旧主,封印留书而去,留下了一段“千里走单骑”的美谈。日后赤壁之战,曹操败走华容道,云长感其昔日恩情,违军令放其北归,方成天下三分的局面(此乃《三国演义》记载,与真正的史实相去甚远)。
今日情形何其类似?
后世陈默三年级时读《三国演义》,看到关羽放走曹操这段时,曾经十分生气,心说你若不放曹操,日后刘皇叔岂非少一个强劲的对手?等到看完全书,更是对关羽恨恨不已——没有当年华容道妇人之仁,日后刘皇叔统一天下也未必没有希望吧?
自此,他一直不喜欢关羽,哪怕后来学了《三国志》,知道所谓华容道之事全是罗贯中杜撰,也没有解开他的心结。
直到此刻,冯保放他离开,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来这些尘封的旧事,一下子就理解了关云长当时的做法——就像他此刻的打算一样,冯保爱才,不忍杀己,那自己若再帮助朱翊钧揭穿他的计划,岂非畜生不如?
所以,他下定了决心,在这件事情上,两不相帮,保持中立。
没有变数的情况下,冯保是成功不了的,既然自己无法改变冯保的想法,那就顺其自然,任凭事态发展就是。自己死都不怕,结局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陈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出了冯府,他径直回了高府自己的住处,闭门不出,专心养伤,再未踏出高府半步。
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妄图改变历史的想法一下子淡了许多,命运天定的念头笼罩在他心头,深深的无奈,让他从所未有的悲观起来,就连后来惜薪司的官员们继孙耀高盛之后,陆续过来拜码头,送银子,都无法让他重新振作。
十二月辛卯(初七),酉时末,冬日的太阳早已落山,夜幕降临,高府内掌灯多时,厨房内菜香弥漫,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陈默懒懒的躺在床上装死,陈友进来叫了他三次,别说起床,就那么望着簇新的天青色床幔发呆,连姿势都没稍变一分。
“好咱的陈大印公,你这是怎么了?瞅你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问你出啥事你也不说,你是想急死咱么?”
陈友拎着一个食盒再次入内,将乱七八糟的书桌收拾一番,把食盒放在上边,一边从食盒内往外取吃食,一边苦着脸抱怨。
陈默不说话,继续盯着床幔神游太虚。
“不说话,总得起来吃饭吧?”陈友摆设停当去拽陈默。
“不想吃,没胃口!”陈默晃了下膀子甩开陈友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中午都没吃……”陈友抱怨一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挑眼眉:“对了,忘记跟你说了,适才东厂来了许多番子,把三爷抓走了……”
“什么?”陈默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三爷?哪个三爷?”
“还能有谁,赵鹏程啊,不光他,其他各府,还有皇城里,听说抓了好多人……咱过来给你送饭那会儿,大爷陪着老祖宗出了门,听说是要入宫。咱琢磨着,宫里准是出了大事儿……哎,你去哪儿?”
“陈默已经起身下床,正要往外走,猛听陈友最后一问,突然愣住了,迟疑片晌,悻然坐回了床上,喃喃自语:“是啊,咱家能去哪儿?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啊……”
“什么来了?”陈友被陈默此刻的样子吓的不轻,探手摸了陈默额头一下:“不烫啊?到底怎么了?莫非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话,你倒是说话啊?”
陈默目光呆滞,忽然咧嘴冲陈友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你别怕,跟你没关系……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怕也没用……你出去吧,咱家想静一静。”
“咱家”?
这是陈默头一次对陈友使用这个自称,看着陈默失魂落魄的样子,陈友又急又气,偏偏毫无办法,跺跺脚,长叹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门,陈友琢磨半天,本想去慈庆宫寻思琪打听一下,顺便将陈默的异状告诉她。出了高府,才想起此刻东华门早就已经关门下钥,自己这个位份,根本就进不去,只能悻悻然返了回来。
去饭堂吃饭,发现大家都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神不安,随意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自从那日思琪占了他的位置,他就搬到了陈默住处的隔壁,思琪走后也没搬回来。回到小院儿,他不敢再去打扰陈默,只能回屋。躺到床上,耳朵却没闲着,时刻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根本就没有动静,仿佛根本就没住着人。
半夜的时候,陈矩依旧没有回来,隔壁也依然没有动静。陈友躺不住了,爬起身来,披上衣服出门,站在隔壁门口犹豫半天,终于咬牙推开了屋门。

☆、第七十七章 乾清宫管事

书桌上不知何时点燃了一支儿臂粗细的蜡烛,烛光下,陈默笔直的坐在床上,姿势与陈友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化。
不过陈友却发现陈默变了,走失的那些魂魄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昂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半死不活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混小子,这两天你快把咱家吓死了!”欣喜的陈友暂时忘记了身份尊卑,快步上前,用力推了陈默没有受伤的肩膀一把:“终于想通了?现在该告诉咱,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内廷要变天了!”陈默一字一顿的对陈友说道,见其面色大惊,不禁一笑:“别担心,跟你没一文钱关系,就是咱义父,搞不好还能高升,到时候水涨船高,对你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说着一眯眼,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倒是咱,闹不好惜薪司掌印的职位要拱手让人了!”
岂止是惜薪司掌印,躲了朱翊钧好几天,现在冯保事发,万一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朱翊钧早就知道了自己跟冯保的关系,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全在他的心情。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告诉陈友的,这两天陈友的关心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实在是不忍心让陈友再过担忧了。
“不当也好,”陈友发自肺腑的说道,接着解释:“不是咱做哥哥的嫉妒你,你刚十七就当上了太监,太快了……刚才你说内廷要变天,难道是冯公公?你跟他……你说说,要不是你爬的太快,又怎么能跟他扯上关系呢?”
“你说的对,最近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要能度过这次难关,以后再也不会了。”陈默由衷的说道。
陈友挨着陈默坐下,猫腰将床脚被灰盖着的火盆扒拉开,用嘴轻轻吹了吹,很快,红彤彤的小火苗便开始跳跃起来。
搓了搓手,陈友直起身来,一手搭在陈默未曾受伤的肩膀上用力晃了一下:“放心吧,当初打摆子都没要了你的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会没事的!”
“嗯!”陈默重重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陈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后心中有种别样的欣喜,只是想要回忆梦中的情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什么(大家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时候)。
冬日的暖阳照在窗户上,为了防止中煤气,最上方的窗棂处掏了窟窿不说,靠墙的窗户也没关死,留着大拇指粗细的一道缝隙,此刻窗帘准是被陈友拉开,阳光顺着缝隙直射进来,映在墙上一条长长的光带。
光带当中,可以看到许多微小的浮沉飘荡,望着他们,陈默仿佛看到了芸芸众生。
“少言,你起来了么?”门外传来陈矩的声音,随着声音,屋门被推了开来,陈矩站在门口,身穿红色飞鱼服,笼罩在阳光之下,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义父,您这是……?”陈默已经起身,见此情形,心中波涛汹涌,快步迎上前去跪倒行礼。
“快起快起,”陈矩快速伸手将陈默搀了起来,拽着他进屋,将他按坐在床上,自己也拉椅子坐在他对面,这才说道:“伤都没好利索,躺着就是,咱父子俩之间,又何须闹这些虚礼……当初你没料错,冯保果然出了事,万岁爷已经下旨,将其关入了‘点心房’,包括他的亲信徐爵,张大受,邱得用等,弟侄冯佑冯邦宁等皆已去职下狱。为父接替张大受,成了乾清宫管事牌子,不日就要出发,随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和司礼监秉笔张诚一道,去往冯保老家查抄他的府邸。”
“刘守有?”陈默问了一句,却在琢磨陈矩,历史上可没当过乾清宫管事牌子,如今乍一改变,前路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对!”陈矩点了点头,说道:“他本是先皇重臣,假意投靠冯保,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了冯保一刀……”
“义父,”陈默不再多想,匆匆打断陈矩问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鹏程盗取老祖宗监印被当场抓住……”
“三哥?”陈矩却不生气,解释道:“对,就是他。万想不到,他居然是冯保安插在府里的内奸,若非张鲸提醒,几乎要让他得逞。”说到这儿陈矩叹了口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咱家还那么信任他……扯远了,其实昨日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是刘守有进了一次宫,便开始联手东厂番子抓人,到了晚间入宫,咱家才知道,原来前几天南边新进献了一头要下仔儿的母象,产期就在这几日,万岁爷准备去瞧个新鲜。去象房,东华门是必经之路,冯保准备趁万岁爷出宫,联手刘守有的儿子,镇守东华门的燕山左卫千户刘右,扣压万岁,逼其逊位……”
“果然如此!”陈默失神,喃喃自语。
陈矩被其打断,眉头一挑:“怎么,难道你早就料到了不成?”
“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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