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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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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谢翊之更对傅希如的私事手足无措。一方面是傅希如并非把自己的难题拿出来叫人为难的人,另一方面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其实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错,更不觉得自己能够插手,只是天然的为兄长眼下进退两难的处境而感同身受。
  “我觉得大兄你似乎变了。”
  一天比一天成熟,又越来越沉稳的年轻人仔仔细细打量好像许久都没有回家的兄长,最后试探着这么说。
  他没看到傅希如掌心的伤疤,因此是彻底的放了心。
  傅希如微微一笑:“是变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忧了。”
  这次傅希行可以确定,这就是对自己的明示。他摇一摇头,异常平和的纠正:“即使你有了更大的把握,或者又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也不能不为你担忧,因为我已经不能阻拦你了。”
  知道兄长记挂他,也很清楚自己在担忧他,傅希行已经松了一口气了。傅希如从来不是铤而走险的赌徒,他要的是成功,而非不计成果的投身而入。但正如他所说,他相信傅希如,并不代表就不为他担心,不为他难过了。
  傅希如一顿,眼神柔软的看着他,承认:“你说得对。先前你说我可以更相信你,但我能告诉你的实在不多。”
  傅希行热切的望着他。
  “你要相信我在做好事。”
  这话初听只是泛泛而谈,然而傅希行瞬间明白了过来。现在傅希如的名声已经不算很好了,他和皇帝的私情也好,他眼下的所作所为也好,都不像是正统的为人臣子该做的样子了。
  善恶,好坏,似乎在这时候继续讨论根本毫无必要,可既然傅希如这样说,那就一定是有指向性的,傅希行低头想想,抬头追问:“对天下都好?”
  傅希如颔首承认。
  傅希行的目光越发复杂:“这太难了,我不知道,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又打算牺牲自己到什么程度?
  傅希如凝视着他,没再继续说话。
  他必须这么做不可,天下是一锅汤,民意就是地下的火焰,卫燎,他,全都在水里载沉载浮。为天下好也好,为一个人好也好,他总得去做,否则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难道这水沸腾的时候还有人能够生还吗?
  卫燎已经做过很多的错事了,天下远比高山脆弱的多,历朝历代,回头看去遍布前车之鉴。
  不能再这样了。他即便只是一个人,也不能放任卫燎把自己烧死。
  以我之血肉,止天下之沸。
  府中破土动工,事不算小,然而傅希如是无法坐镇的,只嘱咐了连带水阁一起翻修,又回了尚书省。
  入夏之后时气很不好,接连下了好几场暴雨,有时候来不及回府,雨下一整夜,傅希如就不得不留宿在尚书省。往年这时候,参加铨选的百官才会逐渐到京述职,今年倒好,眼下都已经快结束了。
  外头下着暴雨,激起幽冷的泥腥味,和雨水的味道一起从门缝里渗透,似乎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既然天气已经这样恶劣,傅希如也就不再着急,慢悠悠的签过到了自己这里的所有敕书,准备第二天一早再送去六部,又随手翻出一个锦囊。他平时把它悬挂在自己近旁,因此旁人总以为那里面是干花。
  他们这些能够面圣的官员总是很在乎自己的仪态,唯恐冲撞圣驾,连候见的宣政殿都常年准备了鸡舌香,更何况是他们自己。
  他拉开红色的锦绳,看也不看,从里面摸出一张折起来的纸笺,轻轻抚摸上面的字迹。
  近几日繁忙,且没有召见,所以他和卫燎自从端午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卫燎也不再派人来烦扰他,这倒是新鲜。
  傅希如在灯下看了看手里的纸笺,又折起来放了回去,里面散发出幽幽的花香。他又把香囊放回去。站起身出门,到后面准备休息。
  他知道为什么卫燎突然之间好像消失了一样安静,也曾想过他是不是在践行那句“你要是娶她就再也不会见到我”,又觉得卫燎说不定已经忘了自己还说过这样的狠话。
  一把年纪了,再发现自己可能是终生都无法摆脱以色侍人魅惑朝纲才能为所欲为的诅咒,未免太迟,改都来不及了。傅希如轻声哼笑,在侍女铺好的床榻上躺下来,看到她吹熄了灯,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出去了。
  夜雨连绵不绝。
  这未免叫人担忧,恐怕是要涝了。
  去年的雪下的太少,年初又突然降雪,其他地方还不明显,然而京畿已经很叫人担心,如果真的涝了,恐怕周边是没有什么收成了。国库现在的情况他已经不清楚,但就当年的账目和他对卫燎的了解来看,恐怕算不上富足。
  天灾人祸向来不会单行。
  傅希如能忧虑的事情太多了,不过他临入睡前,确实不得不分神想了一会当年究竟如何到今日,又叹息一声,在心里描摹出一个少年时候的卫燎。
  不费吹灰之力。
  比起忧国忧民的傅希如,卫沉蕤自然没有太多烦恼。她的心事一直悬而不决,不过好在她能忍耐,正伴着雨声看潘妃给未出世的孩子做针线。
  她一向不会出错,潘妃的禁足令确实没过多久就不作数了,而潘妃也理所当然的和李才人逐渐熟悉起来。
  一个要在宫里借势才好生存,一个对别人的肚子充满了兴趣,很快就一拍即合。而卫沉蕤向来随大流,自然也就和这两人消磨了许多时光。
  潘妃喜欢李才人那个孩子,不过真的见过这个人,她也就对李才人本身有许多物伤其类的感慨。后宫女人兴许是因为寂寞和境遇其实并无相同,总是很容易成为朋友,彼此知心。
  李才人的谨慎不算坏处,她当年以才名入选,是卫燎顺应某位大臣的建议充实后宫的成果之一,但却不算受宠过,怀孕也完全是意外。与潘妃对比,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内秀和柔弱美貌不算能吸引卫燎的那一类女人。
  不管是潘妃还是傅希如,显然都不是以柔弱和顺从取胜。
  自然,孩子算是意外之喜,她的一生总会比在掖庭随着野草飘摇好一些,也可以和潘妃作伴到老。
  倘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潘妃认真的低着头绣一片叶子:“近几日总是下雨,她那边还好,昭阳殿这里可是连木头都渗出湿气了!”
  抱怨着,又问卫沉蕤:“钟城宫呢?”
  卫沉蕤捻起一粒浆果,在指间仔细观看那通透明亮的红,答道:“还好,昭阳殿毕竟临近太液池,夏日虽然清凉,但一下雨未免就有些潮湿,你还年轻,小心不要落下病来。”
  潘妃蹙起眉,将针往布上随便一扎,气哼哼的放下绣架:“我其实也还好,白日里拿炭火熏一熏,又有香炉成日烧着,只是觉得烦闷。”
  她的针线确实做不好,不过毕竟是好心,公主知道她为什么生气,随手拿起绣架看了看,没接着说下雨的事了:“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做不来就交给尚宫局,宫里不会短了皇嗣什么,你的心意他们知道就好。”
  潘妃气馁的看着她,伸出水葱般修长白皙的十个指头:“我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天。虽然说他们领我的情就好,终究还是想自己做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将来也……”
  贵女一向不讲究这个,卫沉蕤闻言也只是一愣,旋即安抚她:“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与其你勉强自己做这个,不如想想看,什么是只有你能做的,悄悄做了,这才算是你独一无二的心意。”
  小潘妃的脸亮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卫沉蕤微微一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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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潘妃的烦恼:我到底是和公主还是和才人搞百合?和才人搞我算是接盘吗?(突然看陛下有点不顺眼了)
  傅希如的烦恼:下雨了,今年的收成不晓得咋个向……(老农民上线了)
  公主的烦恼:到底什么时候轮到我颠覆政权?(最凶狠)
  卫燎眼下没有烦恼,他的心死了,再也不会痛了。
  这是昨天的补充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是一首词,我很喜欢。出处: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


第五十九章 风声
  小潘妃上表为李才人请封。
  这在以往不多见,因为一旦能够孕育皇嗣,皇帝自然有这个念头,然而本朝后宫不同以往,小潘妃是很清楚的,除了自己似乎也不会有人提醒卫燎还有这件事。
  他的心思向来不在后宫。
  不过有了这道请封,卫燎终于想起自己的孩子,想了想,不止答应了潘妃的请求,顺便也把紫琼派去了。
  因为她提起了更多的事:“接生的事要早早打算,奶娘也该准备起来了,皇嗣降生是很要紧的,陛下……”
  就是这些琐事,让卫燎不得不切实的感觉到自己是在迎接一个孩子了。他虽然从没有预料到,更谈不上充满期待和希望,但终归从无数不肯承认的教训里学会了应付这件事。
  紫琼暗地里做过许多努力,她倒是时刻把卫燎要有后代这件事记挂在心上,然而并不能提示卫燎真的想起来,潘妃倒是帮了她的忙。卫燎干脆让她来代表自己全权主持,有宫正的襄助,李才人的产床就是水泼不进。
  卫燎不知道孩子会来的这么早,也不知道会这么快。他知道的时候李才人已经怀孕快四个月,眼下也就只剩四五个月就到了生产的时候。他满心迷茫,不知道是否所有皇帝都是从喜报,预备生产,乳母这些琐事里认识到自己要做父亲了。
  这方式未免太过轻慢,他以为孩子要来得更艰难,自己要更期待。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他只是觉得茫然无措,也并不觉得望着怀孕的女人温柔的脸会感觉到幸福。
  他的母后是名门贵女,入宫之后没有两年就遇上先皇后薨逝,往后再过几年,自己成了皇后,能被先帝这样看重,当年也应该是深受宠爱的,只是卫燎没能目睹,甚至不怎么记得母亲,也就无从得知当时自己出生时,父亲是什么样子。
  他实在孤独,既不知道什么是母亲,其实也没有真正意义上慈爱的父亲。
  他也不再写点什么东西,叫人送给傅希如了。他收敛得安安静静,像是一朵在夜里合拢起来的菖蒲花。他花一晚上去看,又花一晚上去梦见,总怀疑自己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奇异的清香,一旦想到傅希如,或者见到他,这味道就浩浩荡荡如同一阵长风,被所有人都闻见了。
  他将会无可掩藏。
  卫燎以前从来没试过求而不得,然而眼下的每一件事都把他往外推,他是个父亲了,傅希如也即将成婚,这是过去的他无法想象的现实,但以后似乎就界定了他们的一切。
  他没有再见到傅希如,以后总会见到的。往后几十年和过去其实不会有什么差别,他们照旧是君臣,仍然要搏命,只是除此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了,是从水草之间淌过去的水,池底破了一个大洞,水流泻而去,什么都没有剩下,池底变成断头台。
  紫琼接管李才人的事顺理成章,因为她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愿。她是御前的女官,从未有一天失去卫燎的信任,又负担着宫正的职责,在后宫颇具威信。
  然而她也没有生过孩子,所有的事都是早早询问过老人,定了个初步的章程,才张罗起来的。太妃们所剩不多,能放心让她们帮忙的就没有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好像都是一群年轻人摸着石头过河。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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