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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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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燎以前不这样,他小时候是个很乖顺的孩子,少年时代也并没有多少古怪,是入储之后,他就被压垮了,不得不做一个皇帝的样子,再没有真正的开心起来。
  紫琼知道自己只能从卫燎这边劝,又知道卫燎一定不想听她说这些,怯怯的,却终究鼓起了勇气:“其实……陛下只需直言,傅大人就会明白您的意思了,又何必这样……”
  卫燎闻言倒没有生气,而是看了她一眼,答也不答,转而问:“我睡着的时候,他都做什么了,神情如何?”
  他那时候着实很困了,就是有心睁眼也不能够,何况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试探傅希如的好机会之后,更是不能被他发现自己还有意识了。紫琼知道他近日在算计的事,当时自然是留意过的。
  可傅希如太不动声色,她所注意到的,也只有些微末细节,一一道出,也不觉得能够证明什么。
  她不觉得傅希如完全断情绝爱,割舍了过去,否则何至于一定要回来?可现今这幅场面令人不得不担心,即使彼此都未必要一刀两断,也会不得不渐行渐远。
  卫燎若有所思,翻开袖子,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外头有轻微的动静,紫琼出去探看,回来时卫燎已经恢复常态,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刚才那一段谈话,不耐烦的问她:“怎么了?”
  紫琼对自己的分内事向来处理的很得当,轻描淡写回答:“潘妃派人来问,设了小宴,陛下能否赏光。”
  卫燎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已经揣摩透了,当下也笑了起来:“那你怎么说?”
  紫琼知道他已经是在玩笑了,上前帮他整理倾倒如山的奏章,头也不抬:“奴婢说陛下没空。”
  卫燎往后一靠,被她逗笑了。在内外朝多数人来看,都觉得紫琼是个温柔周到,谦卑恭敬的女人,虽然身为宫正,掌握的是训育宫人的大权,又在卫燎身边伺候,怎么也算是个万人之上的位子,可她看起来从不骄矜,更不仗势凌人。
  事实却并非如此。
  小潘妃在外头看起来,固然是后位空悬的当下宫中第一人,但这里头有多少分量,因为没有该有的名分,就只好看卫燎的心意了。固然她美貌年轻,秉性柔嘉,但也要卫燎赞许才算是。
  她出身其实不错,先帝的潘贵妃就是她的姑母,家中虽然是因潘贵妃而发迹,但终究是极力的往上爬,培养了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子弟——不算太能干,但还算能用。
  当初卫燎刚继位,要缢死潘贵妃,是出于不想在宫中被掣肘的考虑,对潘家却没怎么动。外戚之家向来如此,能攀附的贵人不在了,一家的荣华富贵也就是风流云散了。从没有几个能够趁着贵人恩宠尚在的时候打好基础,屹立不倒的。
  如有这样的决心,那也不必从女儿身上博富贵了。
  和在宫中起起落落,沉浮二十余年的潘贵妃不同,小潘妃入宫的时机太好,外朝没有什么大事,内宫也没有几个提的上来的女人,她究竟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很快就独得恩宠。
  卫燎最怕的就是没来由的寂寥,因此平常燕居总要人陪伴,她不算是个太差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特殊待遇总是容易叫人误以为除了宠爱,那些陪伴里还有些别的什么。小潘妃对卫燎来说,就显得太愚钝了。
  他不怎么在乎女人的愚钝,毕竟她们看到的东西太少,即使是对枕边人,也不够了解,成日里都计较吃穿首饰这等事,或者就争宠斗气,好像他见过的所有先帝的妃嫔一样。
  据说生下他的先皇后不太一样,不过她过世实在很早,卫燎无缘得见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
  傅希如回来之后,卫燎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朝堂兴许会动荡这件事上,确实很久没有留意过小潘妃,更没有想起过她了,这一点紫琼自然是心知肚明。
  知道他没工夫见,不用回禀就可以回绝。
  紫琼整理好了乱七八糟的奏章,转而开始磨墨,朱砂加水划开,血一般鲜红。
  卫燎忽然自言自语:“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杀了潘贵妃。”
  这话里未竟之意太明显,紫琼一愣,一滴朱砂落下来,啪的一声打在砚台上。
  卫燎向来百无禁忌,也从不讳言提及潘贵妃的死因,毕竟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并不少,只是这还是他头一回说出后悔的事,前一刻在说的是小潘妃。
  紫琼见过容光极盛时候的潘贵妃,平心而论,小潘妃不及。况且气度,进退,小潘妃都比不上,可即便如此,卫燎说这话也够叫人心惊胆战的了。
  自古蒸庶母者虽然也有几个,可注定都是遗臭万年的事,紫琼想起当年小潘妃入宫也是因为卫燎突然想起潘贵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不是言官,没有劝谏之职,更知道潘贵妃其实早就死了,这种事必然不会发生,可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她就好像发现了平常未曾流露的疯狂和失控,好像这巍峨宫殿正在逐渐往地底陷落,一切都无可挽回。
  洞察了这一切的人,很难不惊慌失措,也很难不说毫无用处的劝告。
  卫燎发现了她的紧张,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说笑而已,你怕什么?”
  紫琼只好免为其难的露出个不带多少真心的笑的,当做是句玩笑话了。
  卫燎显然并未对这句玩笑话多么认真,片刻之后就低头翻开折子继续往下看了。
  方才傅希如在殿内说话的时候,他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这些东西,只是不怎么认真,还被朱砂污了手而已。
  紫琼虽然是天子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却一直都很有分寸,不会窥伺自己不该看的东西,安安静静的出去安排点心了。
  外头彤云密布,殿内也光线黯淡,再过一会恐怕就应该点起蜡烛,否则连字都看不清了。
  要是在从前,卫燎连这样的性子也定不下来。他不耐烦看这些公事公办,虚情假意的东西,更烦的是还要从中挖出真正的意图。先帝作风和缓,以至于朝中都跟他学了一脉的不紧不慢,如非这些年来雷厉风行推行的新规范,批阅奏折这回事,该是卫燎最头疼的了。
  他伸手翻开另一本,突然一顿,恍惚想起了傅希如毫无负担,温柔低沉的笑声。
  这不是幻觉,只是久远的回忆,因为在分别之前,他就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傅希如轻松愉悦的神态了。
  他惯常是温柔的,可如释重负,轻松自如却很难,卫燎几乎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能够真正随心所欲——在帝王面前这本来就不可能。
  一个人有了太好的自制力,其实反而时常叫身边的人失望,以为看见的都不是真心,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分内该有的,如何判断是否发于真心,就变得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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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紫琼滤镜一万八。“他小时候是个很乖顺的孩子”,这句也是滤镜。


第九章 公主
  傅希如绕道出去,自然是为了傅希行。
  他到太学门口的时候,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天气实在太冷,况且这个时候还不是坐堂官来往最频繁的时候,宫门口除了拱卫皇城的御林卫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傅希如往高墙里头看了一眼,暗算还有多久傅希行就能出来。
  他曾经也在太学待过,只是时间不长,傅希行这个年纪的时候,他身上就有散阶了。傅家算是混得不错的开国元勋之一,泽被子弟,论理来说,傅希行也早可以弄个恩荫,从太学出来了。
  十七岁,不算太稚嫩,傅希如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不过是想叫他再长一长,定定性子。
  富贵这东西,上不封顶,可只要尝过,滋味其实也就是那样而已,为了富贵要付出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开国七代帝王,能辉煌七代的世家又有几个?
  说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至少目前傅希行还有几年什么也不用操心的好日子过。
  傅希如骑在马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高高楼阁上影影绰绰站着个人。他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可那一瞬间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实在清晰,即使那人影定睛看去已经消失了,也难免存下了一份疑心。
  按理来说,在长安城中对他怀有警惕的人并不多,无非是十分了解他的卫燎,和不放心他的云横。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幽州,云横有几多眼线尚未可知,能不能时时刻刻都拿来盯着他,更是无法确认。
  难道还有别人?
  傅希如微微蹙起眉。
  他不觉得自己现下是个多么值得注意的人,除了这两个之外若是还有人在注意着他,那对方不是极为敏锐,就是他那秘密之一,终于找上门来了。
  这不算一件好事,但也证明他没有做错,急于回到长安,总比沉得住气,不露丝毫破绽要好得多。
  他正思忖,傅希行已经从太学里蹦跳着出来了,见到他若有所思,扑上来抱他的马头:“大兄!”
  十分兴高采烈。
  傅希如回过神,对他笑笑。这匹桃花马性情温顺,虽然和傅希行不熟,但也只是烦躁的踢踏几下,往后一退,甩着头不让亲近,没做什么会伤人的大动作。
  用马鞭拨开不安分的弟弟,傅希如示意傅希行也上马。
  这时候太学门口到处都是马车和人,不乏被这里吸引了注意力的。傅希行原本没觉得不对,反倒美滋滋的,炫耀自己有人接,意识到有些目光十分奇特之后,才想起来傅希如现今破了相的事实,不由狠狠瞪回去了。
  他知道傅希如无所谓,可被人盯着看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一时又懊悔起来自己不该因为一时意气就缠着让大兄来接,又觉得这些人实在可恶。他哥就算受了伤也绝对不是破相,比那些人要好看个一万倍还有余!
  当下也不再说话,爬到自己的马背上,气呼呼的一夹,跟着不疾不徐的傅希如往前走了。
  太学临近皇城,在这里游逛的人根本没有几个,谁跟着谁都显得刻意。傅希行等到走出一段距离,周遭没人了,才底虚气短哼哼唧唧的:“是我不好……”
  他倒也不是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性子,但这回事儿不太一样,本以为自己都已经长大成熟了,是个可靠的人,没料到还是沉不住气,让大哥接受一群蠢材复杂的目光,受不了自己这么不靠谱。
  傅希如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自责,豁达道:“这是早晚的事,难不成怕人看着,就不出门了么?”
  这倒也是,就是女郎,也没有为了尊重和珍贵就不出门,躲避目光的道理,何况傅希如重新位列朝班,总不能遮着脸吧?
  傅希行知道他说得有理,不全是为了安慰自己,虽然心里还没全过去,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伺候马匹跟着傅希行上学的仆役跟在后面。
  兄弟二人就说起了任职的事。
  此时男子二十一岁成丁,算是能够顶门立户的男人,徭役兵募也自此而始。高门子弟有祖宗荫蔽,想要入仕也好,科举也好,其实都能比这早。
  就傅希如这个年纪和资历来说,已经叫很有资本了,这次回京明面上是抵御突厥有功,回京听候封赏,实际上也就是卫燎要继续用他的意思。
  固然之前关于他出京的理由,因为圣旨语焉不详,只说是“逆臣”而众说纷纭,有诸多靠谱不靠谱的猜测,这回大概要升上一升,也已经是共识了。
  傅希行还没接触过什么庶务,对朝中选官擢拔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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